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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紫色指甲

什么是真,什么是假。你看见的不一定是真相,而真相你未必就能幸运地看到。

梦境

那天是小李的生日,办公室里的人为了给他庆祝,特意在公司旁边的阳光钱柜里订了一间包房。

直到午夜12点,三男两女还没停下的意思,周年生就有点坐立不安了。

昨天晚上林丽就叮嘱他,一定得早点回家,绝对不能超过12点。周年生看看表,照例林丽早该打电话来催了,可是已经到了12点,手机还没有半点动静。

周年生觉得有点奇怪,就从包房里出来,给家里打了个电话,一声,两声,三声,都没有人接。再打林丽的手机,居然关机了。周年生突然有些担心起来,正打算先走,小李从包房里探出头来,“小样,就知道你又想溜,哥们可告诉你,老婆不能宠,你越是宠她,她还越放肆!尤其你们才刚结婚……”

周年生推搪了一下,小李就不耐烦了:“哥们今天生日,不给面子吗?”

无奈,又回到包房里。

小李他们玩得正开心,周年生却突然不知哪里来的一阵困意,不一会儿就倒在沙发上睡着了。等到他醒来的时候,包房里居然一个人都没有了。他喊小李,没人应声。他有点慌,看看手表,居然还是12点。

他快步走到门口想出去。可是那锁像是被人反锁了一样,怎么也弄不开。

“外面有没有人啊?”周年生使劲地拍门,过了半天,依然无人回应。

周围坟墓般的寂静,这时周年生突然闻到一股不知如何形容的酸味,还带着恶臭,他被这气味呛得作呕。弯下腰的那一瞬间,他看见自己的身后有一个人影。

周年生有点哆嗦,回过头的一瞬间,他就瘫坐在地上……

林丽拍着周年生的背,给他递上一杯水,轻声安慰他:“不过是个噩梦罢了,别想了,没事了。”

周年生靠在床上点点头,心里却难以平静下来。因为刚才的梦境实在是太清晰,尤其那个女人的指甲,是紫色。周年生看不清楚她的脸,只是觉得她站在那里的姿势很熟悉,像是在哪里见过。

“别想了,睡吧。”林丽柔软的身体向周年生靠过来,嘴在他的耳边吐气,娇声叫着:“老公。”周年生侧过身,也把她抱在怀里,刚想吻下去,却看见林丽放在胸口上的手,那指甲竟然也是紫色。

“啊!”周年生大叫一声推开她,林丽来不及反应就被推到床下。她气急败坏地叫:“周年生你干什么啊?”

“你的指甲……指甲……”周年生指着她,紧张得说不出话来。

林丽莫明其妙地摊开手:“我的指甲怎么了?”

那是一双光洁无瑕的手,林丽没有涂指甲油的习惯,指甲在灯光下闪耀着自然光泽。周年生揉了揉眼睛,才讨好地笑着走过来,把林丽拉上床:“亲爱的,对不起,是我神经太紧张了。”

林丽瞪他一眼:“我看你该去看心理医生了,整天疑神疑鬼的,我早晚被你弄成神经病。”

说完关了灯,两人背对背睡了一夜。

似梦非梦

第二天的中午周年生在公司二楼用餐,小李端着盘子坐了过来。

“早知道你在,我这顿就得你请!”小李一边说一边把周年生碗里的一块牛肉夹到自己碗里。

“为什么?”周年生把碗往自己跟前挪了挪。

小李咽下牛肉,满嘴的油:“装傻呀,昨天你那么早就回家了,说好以后要请吃饭的,想赖帐啊?”

周年生一愣:“昨天?昨天我不是一直在家吗?”

一口饭差点被小李喷出来:“你不会是得了健忘症吧?”说完端着盘子要走,周年生一把拉住他。

“别别,我想起来了,昨天你生日,可我不是陪你们到12点了吗?”

小李瞪他:“你真的失忆了呀,昨天你11点就回家了。你说你老婆让你12点之前回家,我们还笑你,新婚燕尔就是如胶似漆呢。”

这句话像是一记拳头重重敲在周年生的脑门上,一下午他都在回忆昨天晚上的事情,却始终不记得究竟他是几点回的家。

相似的眼神

晚上,周年生一回家就找林丽。

房间、厕所,都没有,周年生就坐在客厅里等,一直到11点,林丽还没有回家。这时周年生饿得发慌,就到厨房里去找吃的。他从冰箱里拿了一个面包,转身时看见案台上有一只空碗,一双筷子被摆在上面,像是一种仪式。

一定是林丽用过碗没收拾,他一边想着,一边要去拿碗。

这时,他听见门被打开的声音,是林丽回来了。

“亲爱的,怎么才回来啊。去哪里了?”周年生帮她拿过包,林丽就倒在沙发上,很疲倦的样子。周年生凑过去,帮她捏着肩膀。

没一会儿,林丽竟然睡着了,周年生小心翼翼地把她放在床上。刚要关灯,林丽却突然睁开眼睛,周年生吓了一跳:“林丽,你不是睡着了吗?”

林丽不说话,周年生再看她的时候,她的眼睛是闭着的,呼吸均匀。

他捏了一把冷汗,难道刚才是幻觉?

半夜,周年生翻来覆去的,就是睡不着。

他索性起床,泡了一杯茶。窗外的月色悠悠,他站在阳台上往下看。忽然想起10年前,他还是大一的学生,宿舍的楼也是这么高,那一年同校的女生就是在对面跳了下去,从那之后周年生就常常做梦和健忘。

茶快喝完了,他刚要进屋,却发现有人站在身后。

他吓得惊叫一声,杯子应声落地。

居然是林丽,穿着白色的睡衣站在他的面前,幽幽地问:“你怎么还不睡?”

周年生打了个冷战,努力稳定心神:“我这就睡,你也上床吧,别着凉了。”

那天夜晚好像特别长,周年生一直睁着眼睛,一动也不敢动。因为刚才林丽的眼神跟10年前的女生那么像,周年生不敢再想下去,只觉得一阵阵凉意向自己袭过来。

今天是周年生跟林丽结婚100天的纪念日,周年生在一家山顶餐厅订了一张桌子。

他们恋爱9年,却从来没有一起吃过烛光晚餐。读大学的时候,是没有钱,工作之后又要省吃俭用地买房子,周年生常常觉得自己的人生,从来没有享受过。不过他觉得自己倒没什么,林丽跟了自己那么多年,总该好好对她。

蜡烛一一点燃,林丽还没有来。

周年生看了看手表,林丽比约定的时间晚了20分钟。电话也打不通,周年生索性随手拿起一本杂志来看,无意中看到一部新片介绍,是一部恐怖片。

名字叫做《12点半的碗》,周年生手一滑,杂志便掉在地上。被经过的人捡起来,周年生一看,林丽来了。

今天林丽打扮得格外漂亮,头发烫成了卷,还化了妆,银色的眼影在灯光下格外妩媚。周年生看呆了,失声称赞:“林丽,你今天真漂亮。”

饭吃到一半的时候,林丽就去翻那本杂志。正好看到宣传片的那一页,林丽的脸色突然变了,她说:“周年生,你是什么意思?”

周年生被突如其来的话吓住:“什么?”

林丽的语气阴森森的:“你做过什么,你忘记了吗?”

“什么?林丽,你别吓我。”周年生也有些紧张,他绕过桌子坐到林丽身边,想要抱她。这时灯光突然暗淡,周围的钢琴声也停下来,四周如死亡般安静。

身边的人分明是一只纸偶人!

巨大的恐怖席卷而来,周年生在黑暗里奔跑,这才发现餐厅里全部都是纸人,整个场面就像是巨大的陪葬馆,而他在里面呼吸困难。

周年生已经不记得他是如何找到了车,又是如何回到家的了。

他的手哆嗦了半天才打开门,一进去就看见房间里摆了十几只碗,每只碗上都放着一双筷子。

林丽从房间里出来,倚在房间门口,巧笑嫣然地看着他:“年生,我们去看电影好不好?”

“砰”的一声,杯子被摔了个粉碎。

周年生这才清醒过来,难道刚才的一切都是幻觉?他看着办公室里忙碌的人,心里稍微平静了一些。看了看手边的案子,周年生想,可能又要加班了。

小李走的时候叫周年生一起吃宵夜,他没去,一直在办公室里做那几个案子。这些天可能是太累了,周年生按了按自己的太阳穴,然后点开网站查资料。

做完之后已经半夜11点,周年生却格外清醒,他打开百度网,随意输了几个词,“凌晨,碗,紫色指甲”,回车之后,跳出很多与这三个词有关的内容。其中一条是关于10年前的高校女学生自杀事件。

周年生一行行看过去,包括女生生前的照片。他仿佛一下子被雷击中。

白洁

年前的那个女生叫白洁,跟周年生同一届。那时他们是认识的,一次新生联谊会上白洁还跟他聊过天,后来白洁还曾经对周年生表示过好感。那时他刚从小城市来,一心只想学好专业找个好工作,就装作不明白白洁的意思。

有天夜里,白洁约周年生出去。说见不到他,就去跳楼。那天周年生正好跟同寝室的同学在喝酒,三杯下肚他就已经烂醉如泥了,也没在意白洁在电话里的语气。

谁知,第二天白洁就从周年生对面的女生宿舍里跳了下去。

那件事情对周年生的打击很大,整整一年,他都没有再跟女生说过一句话。

因为他觉得自己对不起白洁,甚至想过这一辈子都不结婚。

可是他还是遇见了林丽。

林丽是在第二学期才转到他们学校的,属于那种活泼开朗又漂亮的女生,整天都有男生围着她转,可是她偏偏只喜欢周年生,整天来找他。

三个月后,周年生终于牵起了林丽的手,那天正好是白洁死的的第450天。

周年生浑身升起一股凉意,他想起这几天的事情,虽然分不清到底是梦境还是现实,但是他清楚地知道了一件事,那就是林丽现在就处在危险之中。

那个东西正在慢慢靠近他们。

原谅

回到家正好是12点,周年生一开门又看见整个房间摆满了碗。

林丽在房间里睡着了,呼吸均匀。

他突然看见一只黑影向林丽移过去,他大叫了一声,林丽却无丝毫反应。他一急就挡在了林丽的面前,那只黑影渐渐变得清晰起来,10个紫色的指甲出现在周年生的面前。

是白洁,周年生想起白洁说过她最喜欢紫色,如果她有房子,就把所有的墙都刷成紫色。

“白洁?”周年生壮着胆子喊她。

黑影不作声,面容已经看不清楚,长发披散在她的腰间。只有那双眼睛还幽幽地发光,不知为什么周年生突然觉得她并不可怕。反而觉得她像是想对他说什么,却无法开口。

“是我对不起你。”周年生说,“我不求你原谅,只希望你不要伤害林丽,她是无辜的。如果你想要我的命,那么现在你就可以拿去。”

白洁还是不说话,眼角却有类似于眼泪的液体流出来。

许久,她轻轻地摇头,嘴微微张了一下,还是无法开口。

此刻周年生紧闭着眼睛,等待着紫色指甲刺穿他的胸膛。可是等了很久什么都没有,他睁开眼睛,只见房间里什么都没有,林丽在他身边睡得很熟。

周年生看了看时间,是凌晨四点。

可是窗户外面依然黑得出奇,像是永远不会天亮一般。

点半的碗

一周后,新片《12点半的碗》全国上映。各个电台都有相关的报道。

在《12点半的碗》的新闻发布会上,有记者提问:“为什么会给电影起这样一个名字?”台上坐在最左侧的人回答她:“想知道的话,看电影就好了。”

幽默的回答引得台下一阵哄笑,握着遥控器的人嘴上也浮起一丝微笑。手指动了动,又换到另外一个电视台。

是关于一场神秘凶杀案的现场。

画面上有一对刚结婚不久的新婚夫妇,被人发现的时候,两个人已经死在自己的床上整整两个星期。警方展开调查的时候,发现很多疑点,其中包括他们家放了很多只碗,每只碗上都有一双筷子。还有,死者林丽的手上被人涂上了紫色的指甲油,这跟即将上映的电影《12点半的碗》都有很多相似之处。

警方表示,需要找电影的编剧协助调查。

手指又动了动,电视机就被关上了。

他把遥控器放下,用手机拨通了一个电话号码,语气轻快地对电话里的人说:“等着看吧,这次的电影票房一定会创纪录。”

临走时,他顺手带了一只碗,自言自语地对那只碗说话:“你可真不听话,你以为弄那么多只碗出来我就找不到你?”

他的脸上浮现出一丝诡异的笑容。

真相

神秘的凶杀案引起了当地的高度重视,警方根据现场的痕迹与新上映的电影相联系,证实编剧的名字叫李末。写剧本只是他的副职,他的职业是销售经理,与死者周年生同属一家公司。

可是据电影公司的人说,电影上映之后他就失踪了,大家都在找他,导演还打算跟他约下一部电影。

警方继续追查所有的出境记录,却根本没有李末这个名字,一时间调查陷入困境。

唯一的线索中断之后,调查没有任何进展,终于变成悬案放在警方的档案库里,跟10年前的一场女大学生自杀案放在一起。

也许有些真相,注定无人得知。

飞机上那人把碗拿在手上翻来覆去地看,周年生一定没有想到,10年前不仅仅他一个人认识白洁。

那时他跟白洁很要好,他知道白洁所有的事情,包括她喜欢周年生。

可是单纯的白洁却以为他真的只把自己当成普通朋友。

那天晚上,周年生没有来,白洁在楼下走了很久,哭得稀里哗啦。正好他经过,安慰了她几句。

那晚夜色迷蒙,他看着漂亮得如瓷娃娃般的白洁,终于有些控制不住。那晚之后,白洁就自杀了。

他的眼角滑过一丝忧伤,把手里的碗握得更紧了。

这时有个小女孩坐在妈妈的身上,指着他手里的碗:“妈妈,这个叔叔为什么要拿着一只空碗呢?”

妈妈摇摇头,继续打着毛衣。

他伸手过来捏捏女孩的脸:“因为空碗才能装东西啊,比如人的灵魂。”

妈妈瞪了他一眼,把小女孩放到自己身边:“妈妈不是告诉过你,不要跟陌生人说话吗?”

小女孩点点头,乖乖地坐在旁边。

过了一会儿,妈妈靠在椅子上睡着了,而他突然不见了。

小女孩看了看自己的指甲,不知什么时候就变成了紫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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