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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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剪不断,理还乱,当断则断。

结果却是被关了起来。她和九惜。被关的地方很黑,半夜肚子饿得实在不行时,就听着小贩的叫卖依旧一堆锅碗瓢盆声入睡。起初常常做梦。火海中,惊慌的男人发狂般的呼喊着。母亲的名字在他唇舌中撕裂。可他的手上却拿着打火机,浓烈的汽油香味飘散。

男人她是曾见过的,小时候父亲出差,便是揉着母亲的肩谈笑有度。他们让她叫他顾叔叔。

顾叔叔,他父亲生意上的合作伙伴。多年的知交好友。

“姐姐,好冷。怕怕。”瞧瞧,四周黑漆漆的,连小家伙的声音都发颤。原来人害怕时,真是会发抖的。黑暗中脱下自己的睡衣,披在妹妹身上,将她紧紧揉在怀里。她噗哧一声,笑得真好听。

“姐姐,我想妈妈了。”

“以后没有妈妈了。”她的身体在寒瑟的冷风中颤抖。

“什么叫没有?”

什么叫没有?外头明月当头,可她却不懂。

过了几天,又被转移了地方。卡车,走时眼睛被蒙上了布,嘴张不了口。

再次出来时已是中午,阳光照在身上是暖的。终于有了房子。说是房,却是个笼子。像小些时候见过的破旧狗笼。过了会来了两个不错模样的男人。“小姑娘,饿不饿?”

她们早已被磨得没了气力争辩,只拼命点着头。

“要吃的也行,但你们得听话。”

她们又是点头,只知道付出才有回报。这样的结果让男人很满意。又是几天,说可以带其中一个出去,有玩有吃,还能睡在暖暖的屋子里。

她依稀听到他们把这个叫做外游。陪些客人吃吃东西聊聊天,自己当然也不会挨饿了。陪客人她会,以前父母不在家又来了客时,她便曾招待过,好吃好喝的都往外拿。洪冉这么想着,就忍不住吞口水。有什么比食物更好的?

“姐姐,我要吃好吃的,我要暖暖的床。”妹妹在身边拉着衣袖叫嚷请求。

她犹豫着问:“真的没有其他?”

那男人却是呸的声,爱去不去,想去的人还多着呢。

“姐姐去了带好吃的东西回来好不好。”弯下身寻求。

“不!”她噘着嘴说不。洪冉又看了眼外头,那两人真的准备走了。想去的人确实很多,旁边的笼子里多得是其他的女孩,她们冷静睿智,颓靡涣散,都比他们姐妹来得驾轻就熟。

“去,干嘛不去。”她不敢放他们走远,忙忙应允。

男人回头,笑得意味深长。“那是你还是你妹妹?”

她瞧着哭红了眼的妹妹,吞了口口水。“她。让我妹妹去。”

一个人真的很恐怖,屋顶上吱呀吱呀响个不停。她不敢往下看,怕是蟑螂怕上了床。很饿。他们送食物并不定时。她很饿,胃部令人作呕的潮气一股股上涌。闭上眼,迷迷糊糊,头开始发昏。"好恶心的姐姐,竟然送妹妹去那样的地方。"尖锐的调笑,女子尖锐的笑声。

不安,发狂。

也不知睡了多久,听到外头铁门的声响。门被打开一条缝,昏黄灯光缝隙中钻入。她隐约觉得什么东西被丢到了床上。起身时,看到灯光下,一条条血痕,爬满了女孩的背。

门再次关上。只剩下女孩低低的呻吟。

“疼……疼……呜……”

漆黑的夜没有月光。她颤抖着从床上爬起,抱住那小小的身子。只觉全身的筋骨都在叫嚣,眼中温热而出的,是什么?

“乖,不要哭。不哭,我们再不哭了。这都是梦,睁开眼一切就好了。睁开眼爸爸妈妈就都会在身边,再没有人敢欺负我们。桌上好多好吃的,有鸡翅膀、大龙虾,阿姨还煮了炖了好喝的热汤。吃完饭,洗得香喷喷的,躲在被子里听妈妈讲故事。一切都会好的。乖,不哭了,姐姐帮你吹吹,吹吹就不疼了。”

眼泪,好多眼泪。梦里,快要被一片泪海淹没。可是九惜,背上的伤口会好,可心里的伤呢?我们都回不去了是不是。

为什么无论睁眼几次,看到的都是黑暗。

※       ※       ※

太阳真好,普世希望。

洪冉睁开眼时,看到了身旁躺着的他的脸。她好好的瞧上了几眼,暗自笑了。没有人敢杀了她,是,她并没有死。她不死,别人就得死。心有余悸,伸手摸摸脖子,还是在的,只是还有些疼。照镜子时,隐约瞧见上头有几个指印,被咽住的喉咙并不好受。

出了门去了另间房,房间温雅娴静,如同昔日主人。她将抽屉里主人的照片摆上,也是个娴静雅致的女子,低眸展笑,柔弱不可方物。

“你就是洪家的女儿?”初见她,洪冉还小,杂碎生活中不得两全。只是一面,只一面却让人毕生难忘,何等魄力的女人。

“报仇或者遗忘?”这是她对洪冉的提问,直截了当。

她放了她,偌大的权限。她让她选择的,远离,或者是陷入。那时真是好笑,一波波人来,说要救她们姐妹出去,可真正放了她的,却是个说话轻描淡写,语态身样都让人觉得柔弱的女子。

之后洪冉去了老屋,老屋已为灰。不见昔日繁荣。据说政府征地,这里会被改建成一个商场。她回去时,刚刚开始整顿。无处怀念。

寒风吹过,吹不散残破残骸,她不敢说明自己身份,只是到处闲逛,偶见些昔日物品,便捡在手里放着。

一样样,一件件,不敢放。尽是肮脏的灰烬。

“捡垃圾离远点,没看到我们在干活。”身体被民工重重一撞,满怀的宝贝撒了地。她只觉刚刚收起的心被人用鞭子狠狠抽了顿。心头连连的疼。

工人的铁钞里挖了满满一勺,她隐约看到那一纸的黑色中的蓝――记忆中母亲的日记亦是蓝的。她真如他们所骂般,成了只疯狗。

本子半埋在土里,一铁钞就要刨下去。她便是用身体挡着,用手挖着将它弄了出来。

值得的。虽然它残破到只剩下了断章取义的只言片语。记录的都是她们的长成,连着半为灰的相片。小时候的她,刚梳了小辫子的她。哭鼻子的她。日记翻到一半时,她早已泪湿一人躲在角落里呜咽。

只是很随意的,洪冉翻到了那个婴儿的照片。她从未见过的男婴的相片,神奇的没有被污浊。

“……谈判没有我参与的资格。下午时孩子被他们抱走。他答应会好好照顾。我是放心的,可就是舍不得。远远看到了她,他漂亮可人的夫人,在远处对着我笑,原来她也怀孕了,肚子已经很大,站立时需要撑着腰。我和他果然是不该开始的。头还是很疼。晚上丈夫送来了药,背叛后,觉得他的温柔于我已成了折磨。但是,还是要好好过下去,冉需要父亲和母亲。下午……”

母亲的字迹她是认得的。洪冉是呆了,她突然就想起那日深夜,父母的争吵。她的母亲曾背叛过父亲,生下过一个弟弟?这样的事实,她不敢相信。赫然看到那个男人的名字时,她并不惊讶。

顾!

那个顾叔叔……那个在火焰中发了疯的男人。可她还是想通了,终于明白那夜火海,为何母亲叫她照顾的不是单一个妹妹。照顾好他们,原来还存在一个他。

相片被紧握的手搬倒,洪冉深深吸了口气,感觉往日那种轰然而至的震惊还残留在体内。在这个家,还有个她的弟弟。她必须照顾的,母亲留下来的亲人。

“洪冉,你得配合我去顾家。然后按着我说得去做。”笑语嫣然,她一直明白的,她是个出色的女人。只是她不曾想到,等到自己来到顾家时,那个温和的女人,竟已死了。

她们说,她叫严九惜,顾老头失了宠的发妻。洪冉又对着那张相片坐了很久。然后她出了门。

※       ※       ※

夜里,九惜做了个噩梦。

她梦到自己回去时七墨没有等她。他牵着雨欣的手与她交谈,再也看不到自己。梦中惊醒时,手里都是汗。

不安。

她摸索着打开白色信封,按着上面的号码播响,嘟嘟声一下又一下,却始终没有回音。她的心便一点点往下沉,越来越重。他是知她懂她的,所以当洪冉第一次找她时,他已觉察到了她的不对劲。所以当看到她的不安时,他会鼓励她回来将一切事实弄清。然后带她远走高飞。现在事实多少是明白了,可九惜却开始害怕,怕偶一放手,就不见了那个他。她又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的肚子。经期已两个月未来,直觉的,她知道有个新生命正在她的体内生长。

“喂。”好在电话另一头终于有了他的声音。有些迷糊而低沉,该是累了。

“……”九惜心理顿时觉得暖了很多,一张嘴,竟高兴得忘了出声。

“喂?”他又唤了声,带着疑惑,但显然清醒了多。

“……”九惜便笑着想要回应,张了口,却是真的没了声音。

她自个儿也是一惊,接二连三又是张口,一次又一次,竟都是空的,无声的。

“九惜,是九惜吗?出了什么事,快说话啊。”七墨像是突然从床上跳了下来。语句中已满满焦急。九惜觉得自己眼眶中的泪都要掉了下来。

“七墨。”这一声七墨叫出声时,已带着哭腔。

“怎么了?他们欺负你了?”七墨显然有些生气,声音也不好听起来。

九惜摸摸自己的喉咙。

“没有。”哦,还好,声音是好的。她想,自己刚才该是太激动了些。

“事情调查清楚了?”听到她没事,他显然放心了很多。

“嗯,七墨,司燃生病了,他心脏不好,医生说是心脏衰弱导致。”

“心脏衰弱……”他喃喃重复。

“很严重,可你父亲却连一点医药费都不肯负担。”

他叹了口气。“你心疼他了?”

“确实有点,他是我心目中很重要的哥哥。”

“我也是,现在,四哥他现在怎么样?”

“说是要等适合的心脏进行手术。”

“这该是多小的可能性。要不……我回来次吧。好歹劝劝父亲。”

“嗯。”她点头回应。

“你不放心?九惜,我既然能将你带走一次,便能带走第二次的。”

“我相信你的。”

“我还要听一遍。”他笑,语带温柔。

“七墨,听着,我一直是相信你的。”

“九惜,说爱我吧。”

心加快了跳动。

“七墨……”

“嗯?”

“等再见你时再说吧。”九惜始终觉得开不了口。

“我还以为这次终于修得正果了。”他失望。

“love you ,七墨。”刚刚说完,九惜就快快地挂上了电话。心跳得愈发剧烈起来,她,或许已爱他很多很多。

下午时去了医院,九惜总觉得是该去看望下司燃的。她与他多年的情感,并非虚情假意。曾今一度依赖,彼此都将对方看作甚为重要的一部分。现在想来,已是无法分割的兄妹之情。

门打开时,司燃依旧看着报纸。早上的晨报,已翻到了很后面。

“司燃。”她在进门后轻轻唤他,手里拿着包糖炒栗子,他和她都曾爱吃。报纸移开时,那张脸是苍白而没有血色。坚毅而俊气的脸,如果不是别人说起,谁会将他与死亡连起。

“吃不吃?”她抖抖袋子,对着他笑。

“知道我爱吃栗子的,估计只剩你。”他也笑着将报纸放下,指着旁边的凳子让她坐。“现在可真不方便,跟病人似的动弹不得。以前忙时总觉得生场病都是福气,现在却是情愿一天到晚的忙。”

“这样不也挺好,小时总告诉我太忙的人容易短命。”九惜笑着脱口而出,说了才觉得这真不算是什么好词,不免尴尬。

“有什么好忌讳。你向来不是迷信的人。你不是,我也不是。”他安慰。

“四哥。”九惜突然想起他的病情,眼就红了。

“还不快给我栗子,你这样看着我,不怕我色迷心窍啊。”他笑着逗她。

“四哥……”

“九,我们都别说对不起好不好。若是真计算起来,人与人的债也不知何时才能算清。至少我与你,别提是谁欠了谁。”

“是。”她连连点头,强忍着泪,心头发酸,却见他依旧笑得洒脱。

“九,别再留在这里了。谁也没有权力控制你,我不能,洪冉也不能。离开这里,有多远走多远,我并不想说让老七照顾你,但那小子对你确实是真心的。第一次见到你就迷得跟很,说你可怜,说要你做她老婆。我们也算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却从未见他对谁如此上心。比捡到了宝藏还要珍贵。”

九惜含泪,依是点头。司燃确似呛到了,说到一半,总要停上一停,喘几口气才作罢,说到后头,连连咳嗽。

“还记得那粒糖果吗?那时候你拉着我,要我带你回去。”他又笑了,似浸在了回忆中,“九,当时给你糖的是七墨。看看,其实你从很小起就注定逃不过他了。”

“我记得的,那时他的背影并没有你那般大,只是当时怎么也不肯相信。”她也笑,两人像是回到了过去。

“跟他走吧。”他眼神真挚。

“真的找到了匹配的心脏?”

“想来我运气并非那般差,如果试验出没有排斥反应,应该是没问题的。”

“可真是****运。”她笑话。

“九。”司燃看着她的背影,似有什么话要说。

“嗯?”她回头,心情看来好了许多。

他摇摇头,终只说了一句:“保重。”

保重。

情思千千,终只化为保重一句。

出来时看到大了肚子的妈妈步履蹒跚得拉着个小朋友,说他要有个弟弟了。小家伙就趴在妈妈肚子上,听着小弟弟在妈妈肚子里叫嚷。

好幸福。

九惜摸了摸自己的肚子,想着顺便能去次妇产科,多少该有证实。何况她身体并不算好,总该知道忌讳。等了许久,医生拿着片子出来。她终觉紧张,手里已满是汗。

“恭喜。”

出门时,连声道谢,好似步子也轻快了许多。下楼选了省力的电梯,途中低着头偷着乐,还不小心撞到了别人。她道歉,却是拿着手机给七墨发了消息。“你什么时候回来?”

不一会,信息回复。“再三天。九惜,我想你。”她在半路上对着手机傻笑。终是引来诸多不解目光。头低了又低,却还是忍不住傻笑。

“我也是,很想很想,所以,快点回来吧。”九惜该是会把他吓到。她想着他所有可能的回复。俏皮的,惊吓的,嘲讽的。可他却只说了一句。

“惜,等我。你从不知道我曾爱你爱到疯狂。”

她只回了一句。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四个字。“再不轻离。”

刚巧洪冉正从外头走来,遥遥看到九惜拿着份意见报告从走廊旁经过。低着头,不知道在高兴些什么。擦身而过时,她撞了她,却是一味的道歉,终没瞧她一眼。

走廊上有几个孕妇,聚着等着检查。她便走到了司燃的病房。“刘医师给了我电话,排斥。天啊,怎么会出现排斥?”

司燃正看着窗口,听到这样的话却也不吃惊。“哪有这么好的运气。各方面匹配已是不容易。”

“难得你还有心思说笑。”

“洪冉,多谢你的关心。”

“不必,我关心你只是为了我的计划。”

“杀顾老头?洪冉,我多少有些倦了。他死了又如何,不死又是如何。有时人活着要比死了痛苦得多。”他依是没有回头。树上的枯枝已长出了绿芽,清新可人。洪冉潋着眉,神情却不见失望。也不知过了多久,她缓缓道:“旧屋买地,你母亲的坟被掘了。”

窗外,残叶幽转飘落,他的身影是平静的,平静得没有一丝动怒的倾向,可突然,咔嚓一声。玻璃碎了一地。

“他没有作声?”司燃的声音已有些咬牙切齿。

“他总是更爱钱的。”洪冉微笑。

人终是不能有弱点的,有了,便已能被任何人控制。司燃是有弱点的,他的弱点在于还不够狠心,所以他注定会被控制。

“九惜曾来过。”见到自己满意的反应。洪冉已有些想走。司燃的手上还流着血。

血。红。

她皱眉,悄悄转过身去叫了护士。

“中午时就走了。洪冉,你何必牵扯到九惜。这出悲剧有了我们两个还不够?”他忍着气回答,心情并未平复。

中午?现在已是三点。保险估计她遇到九惜已两点多,这两个小时她在干嘛?微笑着提起小包,洪冉思索着走向那个撞到九惜的路口。从拐弯口再转个弯……就是妇产科。

九惜怀孕了。而且还很可能是顾七墨的孩子!医院里,她手上的东西统统落下。

“司燃,今晚就动手。今晚我就要你动手。”她的声音已忍不住得开始颤抖。

孩子……多可怕,他和她的孩子。她得尽快进行计划,是的,很快。然后让九惜打掉那个孩子,带着九惜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再不能有任何人受伤了,绝不能!是的,无论如何也要让九惜将那个罪恶的生命打掉。

“洪冉,你还好?这样不动脑子的冲动不像你的所为。”司燃自床头坐起,他的手上拿着的还是报纸,却是顾家高价卖地的新闻。

“放心,不会让你送死。司燃,我会让你好好活着的。”洪冉突然笑了,意味深长的笑。

“非要我动手,洪冉,这让我怀疑。”他也笑,同是心冷中的狡诈。这两个人,俨然已只是为了一场复仇而活。

天黑时,突然下起了一场大雨,好在九惜走得快,否则非淋成落汤鸡。住的依旧是当地的一家旅馆。买了很多好吃的,当是庆祝。回来后先是洗了个澡,连天气都难以影响的好心情。照着镜子时,感觉肚子已微微有些凸起。两个多月,医生说是不会感觉到胎动的,但她分明感觉到了。她没有害喜或恶心,却是觉得饿得很。一个人的晚餐,照样很精彩。

电视里放着活泼的音乐,听说母亲的情绪会间接影响到孩子的性格养成,九惜想着今后一定要开开心心,让宝宝也一辈子开心快乐才好。是的,她现在很幸福。她吃着晚餐,七墨说晚上会给她打电话。

等下要告诉他这件事,告诉她,她爱他,她有了他的孩子。她想跟着他一直到老。无论如何都不要再分开了。再不!

已经是深夜,外头刮着很大的风,吹得窗子偶尔动响。九惜吃完晚餐,正准备收拾桌子。门铃响了。是刚才点的水果拼盘到了?真快。

她放下东西走到门口。男侍应抬着一盘水果走进。礼貌的很,她随手给了些小费,巴不得全世界陪她一起开心。

门刚关上,又是响起,她疑惑着开门。

竟是没人。奇怪。

刚想关门。门口忽有人将她揉入了怀。怀抱是陌生的。九惜直觉想要将那人推开。那人却是将头埋在了她的怀中。

“九……”

脑中一片混沌。她是认得他的声音的,这世界上会叫她九的,只有司燃。那个有着坚毅面容的男人,此刻却是全身都湿透了。湿冷的雨水漫满了他的全身。他埋在她颈窝里的头,微微颤抖。

九惜只是很自然地蒙住了他的眼,手心一片温热,再不冰冷。她抱着他,像是抱住了一个受了惊的孩子,手上轻轻打着节拍,告诉他不再哭泣。

灯本就是昏黄的,电视里还放着俏皮的音乐。深夜中,她抱着他,任由他的眼泪滴满了她的怀。不是爱,但倘若他伤心了,她也会伤心。手抚过他的发丝,遥记得当年,他也曾如此安慰她。可那时的坚强如铁的哥哥,连对着死亡都能处之坦然的哥哥。究竟是怎样的事情,会让他虚软伤心如此?

她不懂。也猜不透。也已不想懂了。

九惜只是抱着她,希望这样的深夜中起码能给别人一些安慰。如同他曾给她的。这样的夜里无故想起七墨。七墨,你从不知道自己对于别人,是怎样一种温暖。

身体本是寒冷的,彼此的温度却将冰寒都温暖。九惜轻轻拍着司燃的背,第一次意识到原来即使是司燃,也不过只是个孩子。

司燃终于抬起头时,她的脚已发麻。他抬头看着九惜,黯淡灯光从滴着水珠的玻璃窗内照入,正看到他那微红的脸。“九,我把他杀了。”

惨白的双手颤抖着抬起,他看着自己的手抬头,对着九惜笑。笑中带泪,司燃没有哭,他的眼睛只是有些湿而已。九惜又抱住了他。深夜中,紧紧将他抱在了怀中。

“九惜,告诉我他该死。”

“是的,他该死。”

“九惜,父亲今年已经五十九了,走路都开始不稳。过了今年,作为儿女的本已该为他庆贺六十大寿。九惜,你说他为什么这么恨我?我明明这么努力的讨他欢心的。难道就因为我不是他的儿子?他们说我小时候害死了他最疼爱的儿子,所以我很疼七墨。可他却始终没有多看我一眼。九惜,在别人的眼中我真是这么差劲的一个人?我想,还好,我还有母亲。她很爱我,很爱很爱。甚至于她的死,都因为她爱我。”

“叮零零……”一声铃响打破了黑暗的沉寂。司燃吸了口气,自九惜怀中离开,窗子打开时,就有晚风吹拂。她拿起电话。七墨打来的电话,她其实早已猜到。

“七墨,我现在有点累,有事能不能明天谈。”看了看窗口的人,她实委已不能再有心情与七墨笑谈。手摸过肚子,是的,她的宝宝也会学着等待。

只一会,一会会。

“出了什么事?”他担心。

“没什么,只是累了。”她微笑。

“惜,后天五点的飞机……来接我吧。”

她笑着说好。

“在医院附近的天桥见好不好,顺便看望四哥。”

“好。”

“安。”

“安。”

“九惜,想你。”

“我也是。”

情人间的低语,如若知道未来一切世事皆变,会不会持续的更久些?只更久些……

结果还是不知如何安慰司燃,她陪着他看窗外景致,几欲开口,却终不知该从何说起。后来干脆默然,只陪同。早晨时才发现竟是在地上睡着了,身上盖着被子,另一头是司燃。倚着墙,已看不到昨夜灯光下的伤痕。

她起身,发现雨后又是天晴。阳光透着玻璃窗照入,暖入心窝。一切皆在改变。她相信,未来是好的。

习惯性地打开电视,进行洗漱工作。牙刷到一半,隐隐听到女主播干脆利落的声音提到了顾老爷子的名字。“今日凌晨,在废弃的车厢内找到了顾氏集团总裁顾鸣的遗体,死因怀疑为绑架撕票案,警方并不排除他杀的可能。死因仍正在进一步调查中。截止至本稿发布时间,,顾氏集团方面还未有人对于此事做出详细解释……”

牙刷停滞在手中再没有动作。九惜向门口看去,司燃对着电视屏幕,双眼已是疲惫。“我得走了,九惜,谢谢你。”

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司燃走后没多久,门铃却又是响起。那时正是九点。九是个好数字,可惜九惜心情未定。开门时,竟是洪冉的脸赫然呈现。九惜但觉不快。

“你来做什么?”她与她,除了那层血缘关系实在是没有共同语言。

“惜。”洪冉拉过她的手,关上门让她坐下。九惜这才看清了她脸上时隐时现的不安。“怎么了,出事了?”

她并不觉得顾老爷子的死会让洪冉惊慌失措到如此。

“惜,打掉这孩子。”洪冉握住她的手。“我知道自己并没有资格让你答应我什么事,但只这次……九惜,当我求你。不要问原因,答应我把这孩子打掉。”

“凭什么!”九惜几乎是激动得挣脱她禁锢着的双手。

“九惜,你先不要激动。我只想让你知道,这孩子真的不能要。”

“呵。”她冷笑,“洪冉,你真把自己当什么人了,今天我就明明白白告诉你,这孩子我非要不可。”

“啪——”一记耳光,重重打在九惜脸上。洪冉看着自己的手,显然不相信自己竟打了九惜。她深吸了口气,在床头坐下。也不知过了多久,她冷静地抬起头。“九惜,顾七墨……他是你同母异父的亲哥哥。”

她深深吸了口气,故意不看九惜的表情。“我在母亲的日记里看到的秘密。去顾家是为了你,也是为了他。我不能让洪家的骨肉落在顾家手里。九惜。顾家只有司燃和七墨两兄弟,而司燃是严氏亲身骨肉,剩下的只可能是七墨。”

“所以……你们的孩子绝不能生下来。九惜,乘着七墨还没有知道,乘着谁都还不至于痛苦,打掉它吧。”九惜听着这些话,泪就一滴滴落了下来。

“近亲结合的孩子不会有好下场,你也不想孩子生下来受苦是不是。九惜,答应姐姐吧。一切就当是我不好,你恨我也罢,讨厌我也罢,却不要和自己对不住了。”

屋子里,犹播着舒伯特的小夜曲,舒缓的音乐,时而跳动的音符,医生说,这对婴儿的成长有利。她的孩子长大后要学毛笔,中国的精粹,修身养性。当然倘若宝宝不喜欢,她亦不会勉强。她都想好了的。她把一切都想好了。她要孩子每一天都是幸福快乐的,再不要像她。可现在却有人告诉她,她的孩子是连存在都没有资格的。

连存在都没有资格吗?一切,真的是她错了。

“洪冉,我想是我们上辈子欠下了债,所以今世总不得安宁。”她依是笑着的。有时笑比哭更折磨人。如同司燃,如同九惜,他们都太会笑。

※       ※       ※

手术安排在后天一早。流产说来只是个无足轻重的小手术。七墨将在五点时到达,天桥下,她还能见到他。这或许是和洪冉的约定中最能让她动心的。可见到了又如何,见到了该跟七墨将些什么?她不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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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段爱恨离歌的绵长,一段沉重的青春岁月,一段无法抹去的记忆世界里的那一段爱情,也许会让你刻骨铭心,也许会让你泪流满面,也许会让你幸福到天堂,也许会让你卑微到自怜。一段情,一段往事,心有千千结……往事如烟飘渺的像梦一般的虚幻,别了往昔的纯真,面对的是现实的幸福,要珍惜的是身边的爱人!
  • 你在我的时光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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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知道荆棘鸟吗?它一生只为一首歌,歌唱完了,它就死了。他仿佛看到那个沉默的女孩儿背负着枷锁,一步一步走进黑暗的巷弄。女孩的身体里,有着向往自由的灵魂,他想成为那根让她停留的枝桠。
  • 惊华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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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凄惨的莫过于被心爱的的人玩弄侮辱,一遭穿越化身冷情女玩转古代,做生意,搞创新,偶尔来点小才情迷晕那些纨绔才子,只是这辈子这颗心该何去何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