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实在是恶心透了中学的厕所。里面的污秽如同教导主任脸上的老人斑,密集且硕大。让我实在是下不去脚。
等待学校优雅的上课铃声响起,我才慢悠悠的从座位站起来往厕所挪去,出教室才发现今天的天空阴暗的可以,空气如同凝固了一般不起丝毫波澜。走在外头都看不到自己的影子。我在厕所里蹲了半天,突然想到一个形容:像极了大便来临之前的一个屁,勾点儿芡就是屎。从教学楼出来我发现隔着田野的那道围墙居然坍塌了一块,能看到外头杂乱招摇的玉米穗子。
等我磨蹭回教室的时候,发现教室后面散乱的站了好几排同学。我问一旁的同学什么情况,同学说,你怎么才来,老师查上次默写罚抄的作业呢。
我一看我靠真是壮观,赶紧跑回座位翻作业去。然而令我尴尬的是,我翻遍整个书桌,都没找到我的作业本,甚至,我的课桌里没有一本和上课有关的书。我翻出两摞杂志,一堆没用的旧报纸。
完了。
我往教室最后走过去的时候,罚站的站友都陆续回到座位上了。老师是个刚大学毕业的女生。扎着马尾胸脯微晃,身上有股浓郁的香气。她说,毛小猫你怎么站这里了?
我说,报告老师,我的作业没做。
她噗嗤一下笑出声来,轻轻踢了我一脚,说,你不是全对么?跑这儿来给我捣什么乱啊?
然后转身准备上课了,马尾扫过我的鼻梁,一阵春心荡漾。
我拉住老师离去的手,老师回头,显得很是惊讶,问道,小猫子你还有什么事?
我说,我饿了。
老师说,那怎么办,现在上课呢,哪儿还有吃的啊。
话音未落,我用嘴堵住她的嘴唇,软软的,湿湿的。
突然我觉得事情有点不对劲。天气,教室,同学,像扔进洗衣机的衣服一样搅和在一起,混成一团暗光,迅速的离我远去。我睁开眼,一条大金毛正站在床头舔着我的脸,窗外传来淅沥沥的雨声。
我欠身起床,擦掉脸上的口水,默默骂了声,卧槽。顺手从地上捡起网球扔到房间的另一个角落,金毛很灵活的转身冲了过去。
我走到阳台拉开窗帘,外面一片灰蒙蒙,雨点声掩盖了城市的喧嚣。南方的天气总是潮湿,我记忆里支离破碎的一个北方姑娘站在艳阳下问我,你们老家是不是天气很好,没有这么大的风沙啊?
我说,虽然没有风沙,不过总是容易下雨,太阳就像欠了你钱似的躲在乌云后面,偶尔露脸也没有北方那么大,特别惨淡。相对之下,我还是喜欢北方的气候,直来直去,该刮风刮风,该下雨下雨,从来不跟你先来一段相思泪离人怨什么的,整个人都没法精神起来。
现在的我在上海,租住在一栋老的筒子楼里,光影逼仄空间狭隘,跟我住一起的是一条每天躺在地上睡觉的金毛。我记得一年前的我不是这样的,当时跟我一起的是一个吹弹可破的姑娘,一起在北方的干裂下滋润对方。我记得她的长发,嘴角,离开北方之前她眼角的泪。这真不是一件值得骄傲的事情。而我却仍未学会抽烟。
我觉得我应该找个人喝酒。金毛叼着网球挤到我身边,却不把球吐给我,我抢了半天决定还是把他关在阳台算逑。
我转身回到屋里,拉上绿色铁皮门。金毛叼着球趴在门口望着我,我觉得我好难跟一条狗讲道理。他永远一副人畜无害的眼神盯着你,让你不自觉的就把想说的话憋了回去。像极了以前每次争吵时姑娘的眼神。
隔壁的收音机里传来一阵我听不懂的方言在麻利地打情骂俏,似乎他们的生活只有牛奶和面包。我把自己扔回床上,翻开手机漫无目的的看着,说实话,以前的朋友自从结完婚后,我就有意无意的疏远了,今天要不是憋着一场春梦被金毛整醒了我估计我还是会百无聊赖的嗑着瓜子等着面试电话。翻到手机目录里一个叫锅子的号码,这男人婆当初可是我朋友当中最早当妈的了,也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了。
几声嘟响之后电话那头接听了,很是标准的普通话,喂,哪位?
我说,男人婆,你可真是贱人多忘事啊。
锅子说,小猫子吧,你回来了?
我说,嗯,刚回,你在哪儿呢?
锅子说,我在深圳,公司有急事要过来待几个星期,你媳妇呢?
我说,分了。
锅子说,你可真好,折腾一大圈最后还是自己一个人。不过也没啥,你这是分手,那里还有离婚的呢。
我说,卧槽,谁这么犀利啊?
锅子说,哎呀,你就别打听了,不过,你原来的小初恋好像也快结婚了,你回来也没机会了。
我说,我初恋多了,我对每个姑娘都是初恋。
锅子说,少贫了,等我回上海找你啊,忙呢,拜拜。
我说,那个离~
电话传来一阵忙音。
操。我暗骂一声,又拨了过去。
锅子接通了喊道,大哥,你没事不代表我没事啊,乖,挂了啊。
我说,是不是天天离婚了?
锅子说,你瞎说啥啊?
我说,我们高中那几个人,结过婚的就四五个,当中跟我们关系都还好的就剩天天一个。如果是别人离婚了你也用不着瞒着我,因为你知道我不在乎,所以呢,你还说招了吧。
锅子叹了口气,说,你可别多管闲事哦,管好你自己吧。
我说,嗯嗯嗯,你忙吧,挂了。
挂了电话我想了想,又拨了过去。
锅子快崩溃了,喊道,大哥,我要给你烧香了,你还干嘛啊?
我说,我没天天号码,你把她号码发给我。
锅子说,真是欠你的,一会儿发给你,挂了啊。
放下电话我闭上眼长长的出了一口气。那是多豪爽的一姑娘啊,夏天在昏暗的宴席上跟我一起大碗喝酒。我发觉她跟锅子的唯一区别就是她比锅子好看,所以即使当年称兄道弟,我也还是有那么一些小波澜。后来我离开老家到处漂泊,她也找到能照顾她的人了。也就大学寒暑假偶尔一见,关系慢慢疏远。从此故乡只有冬夏,再无春秋。
手机提示短信,锅子说,你可别说是我说的啊,这是天天号码。
我按着号码打了过去,电话那头一阵忙音,然后一个女人温柔的提醒我,对不起您拨打的用户不搭理你,请你不要自作多情。
我挂了电话,觉得自己还是太突然了,这么久没见,应该用怎样的开头呢?问声你好,接下来是追忆过去还是缅怀现在呢?正在胡思乱想的时候,手机响了,我接起来是天天清脆的声音,喂,哪位?
我说,我是小猫子啊。
天天说,啊,小猫子,你回来了啊?
我说,嗯,那个,听说你最近过的不太好,要不要我帮忙?
天天说,哈哈,哪儿有的事,你在哪儿啊,改天请你吃饭啊。
我说,行啊,你啥时候有空告诉我就行,我最近都没安排。
天天说,好的呢。
结束通话后我居然能感觉到自己胸口的心跳。我起身拉开阳台的绿皮门,金毛正趴在地上蜷成一团,无聊的盯着我。我瞅着觉得它挺无辜的,于是就进屋翻了翻零食,抓了一把快放软了的炒花生给它。金毛撇了我一眼,又回阳台趴着去了。我说,唉,你还挑上了。
这时我隐约听到身后大门传来一阵轻微的门锁撞击声,几乎被窗外飘来的吴侬软语咿咿呀呀给遮盖住。我轻轻走了过去,顺手抄起大门旁边水池上的水果刀,悄悄站在门口。
门锁轻微的“咔”一声,大门缓缓推开,我往后退了一步,咽了口口水,努力将自己的呼吸放慢,死死地盯着门口。
大门缓缓移动几寸之后停住了,我扩了扩肩膀,感觉到骨节的僵硬。这时大门突然自己又关上了。我感到背后的一阵过堂风,然后脖子被什么东西击中了,眼前一黑倒了下去。
醒来我发现自己瘫坐在地上,金毛在我对面的沙发边上趴着。我抬头看到沙发上坐着一个人,眼睛对焦了好几次都看不清那人面孔。
那人听到动静,放下手里的手机,说,抱歉用这种方式和你见面,你知道,曾经在铁大头手下干过活的人,都有两把刷子。我要确保自己的安全。
我揉了揉脑门,说,我就这么没安全感?
那人说,一次出车丢了五百件货,进局子里又把自家兄弟给废了。你说呢?
我说,要我告诉你这两件事我都是被陷害的你信么?
那人说,我不是来了解真相的。我只是过来传达一个消息,铁大头已经找到你了,这次,估计不再是跟你谈合作的事了。
我说,哦?你大费周折的进来就为了告诉我这件事?
那人说,当然,还有别的,不过得等你逃出铁大头的追杀后再说。
我说,他来了?
那人说,这么说吧,我是最后一个知道你下落消息的。
话音未落,身旁的木质大门被一脚踢开,一群人冲了进来。我顺势滚了过去,抓住中间一个人的小腿往上一撩,一推,趁他往后倒的势头夺过他手中的铁棍扫向左侧快要进来的人的肋骨,左手在收到对面肋骨碎了的反馈震动之后迅速松开,右脚支撑身体一个反转,右手瞬间接住空中的铁棍跟着身体转到右侧又是一扫,来不及看对面扭曲的面孔,我抬脚把中间那人继续往后踢了出去,趁着这短暂的空隙我转身往阳台跑去。
沙发那人很是惊讶,喊道,你不打?
我经过他面前说,****才拼命,拜拜。
按住沙发背直接跳了出去,感谢上海老房子阳台各种横七竖八的铁架竹竿,我翻出窗外抓住铁架荡了下去,一层一缓冲,迅速落到地面。再抬头,阳台飞出各种管子刀具。我护着脑袋冲到小区的拐角,整了整衣服,绕到正门处,发现门口停了一台东北牌子的小面包,司机正坐在车里摇头晃脑的听歌。
我捋了捋头发过去敲了敲窗户,等司机把玻璃降下来,说,哎,侬晓得伐,这里不好停车子的咯。
司机一皱眉,说,啥玩意儿?
我指了指地面说,这里,不让,停车。
司机把头伸出来,说,哥们不好意思啊,我等个人,一会儿就走。
我一抬手,直接砍在他脖子侧面,然后扶着他脑袋推进车里,打开车门挤了进去。刚发动车子,正门处冲出那群人,我一脚油门冲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