运河从北至南而流,贯穿了半个武国,我日夜呆呆凝望的河水正在我脚下流淌,载着满船漂泊的心远航。
武子瑟派了侍卫照顾我和小凤凰,他不会因为送行而不上早朝的,也就免了看见我那虚伪至极的笑脸,我一直很会笑,变质地笑。
天涯望月自沾衣,江上何人复吹笛。横笛能令孤客愁,绿波淡淡如不流。商声寥亮羽声苦,江上寂历江枫愁。
临风而立,手中的凤鸣笛发出“呜呜”的幽音,我哪能驾驭得了它,它的主人,那般自由野逸,吹奏出的笛音一定也是逍遥洒脱的,希望小凤凰也能长成那样的大男孩,可以哀,但是不要伤。
“好啦,给你玩,不过别舔的都是口水哦。”
他开心地伸手,一抓到就往嘴里放,当做磨牙小饼干咬咬咬,可怜的凤鸣笛啊,我蹲下和他大眼瞪小眼,像欣赏世界末日般欣赏他瞳孔中的日落。
洛阳,天下之中,十省通衢。
我刚迈向繁星阁,一位女子就迎了上来,热情开放。
“姑娘找人吗,喜欢什么类型的?”
几个侍卫听了目瞪口呆,我忍不住哈哈大笑,颤得小凤凰一脸惊恐地看着我,真是创天下之大举啊,婪!
“是啊,我找你们婪阁主。”如今真的可以招待女人了,诶,真好。
那女子一愣,趁她调整表情的时间我便直说了:“我和婪阁主有约,劳烦姑娘通报一声。”
她便也不耽搁,将信将疑地邀我们进去入座,等待通报。
不过某人不守约,幸好遇到了姚娘,她抱过小凤凰的时候小凤凰没哭闹,原来他还认得姚娘啊,记性比我好啊。
阁顶回廊处,回到原先住过的房间,姚娘取笑我丢三落四,因为我把那件很喜欢的藏袍落在这儿了,我只是笑笑,说我懒的人很多,但是很少有人说我粗心呢,蓝底黄纹,这是我们都很喜欢的样式,怎么忘?
虽然我对家的概念很强,强到固执,但是乡愁我没有,所以天下之大可以四海为家,我多情,亦无情,你是我的半个家,我愿意把最珍贵的东西留在你身边,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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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你这个小东西……呜……我的花儿,你怎么赔我的花儿……”
心疼死我了,正在整理爆满的链条包,一不注意小凤凰就伸过贼手来搞破坏,那朵从西藏带回来的蓝罂粟被他啃了半朵,呜,赔我!
“最讨厌小孩子啦!”我用椅子做了个牢房,把他困在里面,让你知道随便碰我东西的代价。
灯下轻抚,原本别致的花型变得更“别致”了,花朵也更“轻盈”了,抚过经络清晰的花瓣,一路而下,我从来没这样抚摸过这丑陋的主根吧,果然,一旦开始失去才会懂得珍惜,不管那样东西曾经是否多喜欢。
可是,已经坏了,不完整了,我又不是那么念旧的人,不如,捏碎吧,这样就不会难过了,因为是自己亲手毁灭的……
谁推开房门愉快短促地“哟”了一声,我吓得手一抖,蓝罂粟坠地。
她弯腰捡起,黑白相间的衣袍带来风尘的味道。
“你的花?”她伸手递过来。
我扯开嘴角,支起脑袋继续整理链条包:“曾经是,不过,我已经扔了。”
“哦——”她拈花端详,“是吐蕃的花啊,怎么就不要了?”
还能怪谁,我瞥了一眼椅子牢里的小凤凰,婪弯弯唇角走向他,一只手将他提了起来,比之我更为粗鲁,满满的恶意,武子瑟要是在的话一定会说她的,就像他平时说我一样。
“翅膀在哪里啊?”她拎着小凤凰做检查,“喂,它公的雌的?”
“是小男孩啊,什么公的雌的……”我站起身来解救小凤凰,他居然还咯咯地笑,像婪那样拎着你很好玩吗,嗯?
婪没心没肺道:“哦,原来是个人。”
“他是你外甥,只有你才能教会他飞。”她不会要没用的东西的,小凤凰有危险。
“外甥?”婪顿时大笑,“寅角大王的侄子竟然是我外甥?”
“你说什么!寅角大王,你认识他!婪,你认识这个人!”
她诡异地笑了:“人?好吧,长得是人模人样。”
信息量好大,我一下子反应不过来,只顾着瞪眼睛了,我知道小凤凰不是人类,但是寅角大王原来也不是吗!
“你认识他对吧,我正要找他,你知道他在哪里吗?”哈,哈哈,原来答案就在身边,我不用千里迢迢跑去欧洲了,那还要小凤凰干嘛!
婪一直在观察我:“认识是认识,你找那家伙做什么?”
我总不能说这个世界只是一场梦吧,她要是知道自己只是一个梦中的人物,一定会很不爽的,但是,即使是个梦,你也是我的一切啊。
“你说他会不会是和我来自同一个地方的?”我越想越美,婪哂笑,她无情地抽回被小凤凰握着的手指。
“他和这个小鬼,才是来自同一个地方的;你,不一样。”
“怎么不一样了?”我焦急得有点火。
她笑得极有城府:“哪天他来我阁里了,你亲自问他吧。”
我呼了口气坐下:“也好,那我就不去什么大西洋国了。”
“哦,原来你说要找回家的方法是去找这个家伙啊,他居无定所,你只会白费功夫。”
“我知道,我只是不想就这么什么也不做地等待。”说起来我也是个不会等待的人呢,师傅。
然后我又问了她有关那位神秘先生的问题,他说会来找我,那一天就是我回家的时候,那位先生很忙很忙,连婪也很难见他一面,不过他总会来见婪的,所以我只要等待时机就好,等待啊。
“武子瑟的人还在下面呢。”婪意有所指,“寅角大王出现了我会通知你。”
我不高兴了:“他根本就不需要女人吧,一个卿君澈就够了,我差不多已经完成任务了,婚都结了他还有什么后顾之忧,现在,该还我自由了。”
婪打量着我:“你们不会只挂了个名分吧?”
“那可要感谢小凤凰了。”我勾了勾小凤凰的小鼻子,狡黠一笑,“我可是有儿子的人了。”
嗯,仙胎吗,她好像听说过,前段时间传得很劲爆,一听就知道是假的,不知道武子瑟怎么忍受得了这种神魔之说,婪阁主表示很不可思议。
“或者,你有别的什么任务吗?比如运河两岸的店铺,我可以帮你做生意,我应该可以的……”只要在她身边就没有难题。
“现在倒是有一样任务得交给你。”她不怀好意地笑,可能是个坑。
“什么任务,你说。”只要是她说的我就会去做,她永远都是对的。
她一个转身扑到了床上:“和我一起睡!”
什么啊,原来是这个任务,就算她不说我也会这么做的好吗,我们不是一直都一起睡的吗,你有没有记起来了,婪。
“好啊,不过你得答应我半夜醒来不会拍死小凤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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伸手探了探旁边,没摸到柔软的小身体,惊醒!
我暗呼不妙,后半夜小凤凰又大哭了,婪极轻柔地在我耳边说话,她说孩子她来哄,不用担心,我竟然还真相信了,她怎么可能哄小孩。
突然想起她以前是怎么对待我那只宠物小仓鼠的,我一阵恶寒。
“这是人啊,不是宠物……”我随手抓了一件金赤色外袍披上,直觉就往斗兽场飞奔而去,小凤凰在婪眼里不是人类,千万别让我看到不该看的!
血腥斗兽场,天梯下奇珍异兽仰头垂涎,我倒抽一口冷气差点吓晕过去——
窄窄的天梯上一个小娃娃踉踉跄跄地走楼梯,他平地都走不稳,居然还让他走那么高的楼梯,而且没有护栏,没有护栏啊我的天!
“婪!婪……”她在哪儿,小凤凰身边没有人啊要死!
头顶上方传来懒洋洋的声音:“干什么啊?”
我仰头一看,她居然躺在树枝上闭目养神,离小凤凰那么远啊,万一他走不稳连挽救都来不及,哦,不,她闭着眼睛呢,估计连小凤凰掉下去了都不知道。
“你就是这样帮我哄小孩的?”我的余光一直盯着小凤凰。
她翻了个身:“我一夜没睡诶,你不感谢我还怪我。”
余光看见小凤凰身子晃了晃,我眼珠子都快蹦出来了,赶紧跑过去,脚步刚踏上天桥我不禁头皮发麻,这么窄,谁敢走,先不说下面猛兽虎视眈眈,就是掉下去也得摔死。
“MAMA……”小凤凰看见了我走得更欢,哇,那打结的小腿看得我胆战心惊。
“慢慢走,你慢慢走啊,我来救你了……”我踏上独木桥般的天梯,不由自主地弯腰,改为爬行,简直比小凤凰还没用,他都可以不用手。
“MAMA……MAENMAEN……”他开始下坡了,小腿一格一格迈得飞快,他的目光追人,直线而来,毫无畏惧,果然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啊,可是我怕。
“哇——你别过来啊!”来不及了,我张臂,他猛地扑了过来,赤金色外袍猎猎飞落,眨眼间他在我怀里,我直接就坐下了,呼口气,粗鲁地摸摸他的小棕毛,没事了。
婪不知何时从天桥上走了过来,走得随意:“我的训练成果如何?”
训练?我抛给她一个白眼。
对啊,小凤凰本来连走路都成问题,现在怎么就会走楼梯了,婪是怎么教他的?我本来还想说等小凤凰走路顺畅了我就走人,结果他现在连楼梯都会走了,我还是先别说什么走人了吧。
“我不反对你教他,但是我一定要在旁边看着。”嗯,我得留下。
婪想了想,说:“好啊,不过在我训练的过程中你不准插手。”
她是怕我心疼了出手阻拦吧,那应该不会,能有什么情况让我否定婪的决定啊,于是我便爽快地答应了。
可是,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