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了一整夜的雨,早起就是好天气,又在昨晚梦见你,我们快乐地游戏,哈哈……”
小凤凰法力尽失,变不回小朋友,更没办法变成凤凰鸟了,他闭目静立,养精蓄锐,马棚里的饲料不对他挑剔的口味,不过他还是狂吃了一顿,奇怪的是其他马儿依旧离他远远的,物种不同的关系吧。
一夜风雨,梦见还在雅点园的荷花池,小凤凰跑跑跳跳很可爱,梦里有武子瑟、君澈师傅,还有婪,大家一起和小凤凰做游戏,我时而是和大家一起玩的,时而又没在他们之中,像个旁观者,在很远很远的地方看着大家的快乐。
玩着玩着,小凤凰突然变成紫色的了,我这才真正参与到梦里去,抓过他的手一看,原来他手心里藏着一个深深的伤口,因为在水边玩,所以中了“桔梗古河术”!
醒来时正是晨熹初微,我连赖床都忘记了,连忙往外跑,本就和衣而睡所以没什么迟疑,跑到军医那儿,看到桑菊饮还有多顿时松了一口气。
昨日只想着骐的事,知道他有好好喝药后就放心了,完全忘记了这里还有个孩子还没喝,真是该打,我这个家长是怎么当的!
接着喂了小凤凰喝桑菊饮,检查了他身上没有伤口,我便也放心地回去了,嘿嘿,看看有没有早饭吃。
走到军营中,氛围很不对,昨日紧张急促的气氛全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病恹恹的氛围,为什么会这样?大家明明都已经喝了桑菊饮,蛊应该都解了才对啊!
一个士兵有气无力地从我旁边走过去,我大骇,他脸上分明泛着紫色的印记,难道桑菊饮根本就不是解药!
我忙撩起自己的袖子,看到伤口被包扎得太严密了就懒得解了,根本就没时间解什么绷带,我现在、立刻、马上得确认他没事!
一路跑去,看到地面上站着坐着的全是些病变者我整个头皮都发怵了,这是梦吧!对,这个世界本来就是一场梦!
他一定会没事的,我不允许他变成紫色的!
“诶,你做什么,你不能进去……”
“没有将军同意不准进去!”
帷幄门口两个病恹恹的士兵立马站得笔挺,一人一把剑横在我面前,看得我莫名其妙。
“咦,你们……”我指指一个人的手臂又指指另一个人的手臂,难道说……
其中一人笑了笑,贼贼地说:“哈,这个啊,是涂上去的!”
另一个士兵还揩了一把自己的伤口处,抹下来一把紫色的颜料,原来都是装的,我应该不是最后一个知道的吧。幸好没傻不拉几地冲进去,不然丢脸死,在弟弟面前毁了形象绝对会很想死。
门帘掀开一角,他微微弯腰迈出来一步,目光轻扫四周,清浅的眼珠子转了一圈,很机灵的模样。
“呃,我以为桑菊饮没效……”他在干什么呢?
然后,他终于看到了我:“敌人在观察,演戏会吧?”
听罢,那两个腰板笔挺的士兵立马病恹恹了,一副精神溃散的样子,我见势也立马捂住自己受伤的手臂,皱着眉头假装很疼,对,我记得伤口会发疼,然后呢?
“那个,我中蛊后是这样的、吧?”
“进来!”他实在看不下去了,一把将我拉了进去。
帷幄里有几个待命的士兵,我惊奇其中一个人很脸熟,之前在骐身边出现过,不过那时候是个黑衣人,他们都“上妆”了;而他自己身为头领,脸蛋却干干净净,颜好,任性。
有个士兵发言了:“禀报将军,先驱军全部中蛊,已经全盘溃散!”
“禀报将军,百夫长叛变,投靠了南诏国!”
“禀报将军,南诏军已趁雨夜包围了我先驱军!”
一个消息比一个消息难听,前线败得很难看,而他却无所谓地坐下,伸手抚上案前的琴:“百人而已。”
我忙提醒:“药还有多!”如果是救百人的话绰绰有余。
浅色的眼眸缓缓看过来,他轻吐气息:“既然是演戏,何不演像一点?”
外头突然一阵喧哗,兵刃交接之声四起,鏦鏦铮铮,原来他是打算先引狼入室,再关门放狗,形容起来大概就是这么回事。案前,他定身静坐,眼底毫无波澜,他决定黑心烂肚肠地将戏演到底了。
“告诉纳兰,可以开始行动了,记住百夫长要活捉。”他挥挥手遣退了部下,果然是他的风格,背叛者必死。
“是!”几个士兵抱拳退下,我注意到他们走路时不自觉地低头颔首,仿佛要隐起面容,都是暗棋吧。
“等等。”他忽然出声喊住,目光落在一节红色竹子上,是那个杯子,“这个带去还给她。”
我记起一张足够惊艳世人的脸庞,那个人的睫羽下,有着森林般的光芒。
在那些人掀帘而出时,我窥见与祭风国士兵不同的盔甲,是南诏军,不好,小凤凰还在外面!
“你去哪里?”他拨动一根琴弦,声传百里。
“我的马还在外面。”稍微一愣,我没回头,脚步不再犹豫。
琴音骤然狠厉,外面顿时战鼓擂起,帷幄四方门帘皆被高高撩起,整个军营早已成为战场,祭风军和南诏军厮杀成一片。
我们所在的帷幄处于战场中心,被包裹得严密,敌方的箭还未射到半路就被截掉了,我根本就出不去。他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坐镇中央,虽然我不想这么形容,但是他真的很像蜘蛛。
仔细观察祭风军的分布,会发现他们的作战阵型像极了蜘蛛网,以此为中心直线延伸,每条战线上的祭风士兵都手持矛与盾,以背靠背的方式作战,可以说他们的后背是完全交付给队友的,这需要何等的信任;而南诏国的士兵一入阵就被快速地分割成一块一块,随着“蜘蛛网”越来越密、越来越紧,他们被夹击得无路可逃。
“蜘蛛网”内任何一根战线被截断都会被他准确无误地捕捉到眼里,更有八方鼓声提醒,而他的琴音就是最好的指挥棒,大弦嘈嘈如急雨,小弦切切如私语,嘈嘈切切错杂弹,“蜘蛛网”也随之变幻着紧密程度,祭风骐的部下不能不懂音律。
是那把断琴,已经有人为他修补好了,当然,那人不止是修琴而已。一只八眼蜘蛛,眼睛再多也没用,因为都是长在前方的,所以后背就成了致命的漏洞,我仿佛看到他身后站着一个亭亭的影子,她是他暗中的眼睛。
小凤凰……
他有没有挣开绳索逃跑了?有没有顺利地躲开箭矢?有没有藏到安全的地方?他受到惊吓了吧,肯定受到惊吓了吧!
太快了,事态变得太突然了,他只是个小娃娃,可能连发生什么事了都不明白,该死该死真该死,我每次就会把他扔在一边而已!他不该跟着我,我不配做他的MAMA!
蜘蛛网往往逆光而织,以保证猎物因光线反射而产生视觉错乱,此番祭风军正是营造了这样一种视觉上的迷惑。看到原本精神失常的对手突然组织有序,南诏军才反应过来是陷阱,可惜已经太迟了,前面祭风国的百人先驱军只是诱惑他们的一个甜点。
南诏国多巫师和刺客,施术下蛊一流,夜行刺杀一流,但是,打仗,不行!
祭风骐作战一贯雷厉风行,用的是群狼战术,头狼打探,抛砖引玉,进入战斗后善于将敌人追击得四分五裂,然后看准落单的包抄,又快,又准,又狠。
南诏国有刺客型战士打算突破帷幄,他挥手陡然变音,这是我非常熟悉的感觉,以前,也有这样一个男孩,爱在弹钢琴时毫无预兆地变调。
蓦然望他,见他微勾唇角,笑意冰冷,眸光像浮水冰山一样雪亮,雪亮到妖异,这是他的音乐会,傲气令人瞩目。
琴音一变,鼓声轰鸣,原本的蜘蛛阵开始挪动,渐渐的渐渐的旋转起来,阵型变幻莫测,不懂音律的南诏士兵像无头苍蝇一样被赶着打,被迫按着逆时针狼狈奔走。这个时候,“蜘蛛网”不是“蜘蛛网”了,扭曲的线条使之看起来更像是一个太极八卦阵,当所有人跟着指挥行动的时候,你就会知道那股力量有多大。
南诏突破的士兵皆在突如其来的阵法中栽了跟头,对手采取了强制性手段,想要速战速决,战斗节奏完全被控制得死死的,哪怕杀进去两个都有成功的希望,因为,祭风骐体虚,不善持久战,想要打败他必须近身作战。
在旋转的阵法中,南诏国的紫色白蛇图腾旗帜不断地坠落,风中猎猎作响的全是祭风国的银色狼头图腾旗帜,一派威武神气。
战争变得像一场盛大的艺术演出,精妙绝伦!
快,很快,这场仗打得非常快,我跳出了蜘蛛阵,直奔马棚,眼底疯狂,彻底无视地面上刚刚死去的热腾腾的尸体。
大声告诉我,小凤凰不会有事!一定不会有事!
面前忽的站起来一个人,踉跄着举刀而来,刚结束的战场上依旧危机四伏,没死透的人多着呢,我还没来得及做任何反应,那个人就被一箭射离了我身边,握着剑的手,被牢牢固定在木桩上。
回头看向箭射来的方向,他正张弓布失,是这殷红战场上纯白的一抹。
“破小孩……”
我转身抢过死人手里的剑继续前进,一路披荆斩棘,怕什么,在我背后,天狼星高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