森林里面的紫蘑菇,是贪睡的植物,于是白天的紫蘑菇森林看不到一丝的蓝烟,青青绿绿的犹如一般的森林。诺大的森林,将梨花山谷跟外界活生生隔开来。别人要进入梨花山谷,必须要翻越无边无际的森林,饥饿的旅者常常因误食微笑的毒蘑菇而死掉。而梨花山谷的居民,则从来没有踏出过森林的边界。
“你看过外边的世界么?”趴在窗台晒太阳的猫问到。
“没有,从来没有。”兔子从快熄灭的火灰里扒出烧得香甜的番薯,吹了吹皮上的残灰。
“连想都没想过吗?”猫继续问到。
“没有。”兔子漫不经心地答到。
为什么要花那么大力气走出森林呢?况且,外面会有什么比得上这个漂亮的山谷呢?雪白的梨花,每日都会掉落在小溪上,花瓣顺着流水,不知道奔向何方。风铃花会在微风的抚慰下,发出叮叮当当的声音。一些老树时不时摇动他们干枯僵硬的手臂,似乎对无言的苍天和停顿的时间表示临终前的愤世嫉俗。这里有甜美的果子,七彩南瓜和脆卜卜的萝卜,一年又一年地生长,不增多也不减少。
这里不是很好么?兔子想着。瞥到眯着眼睛的猫,兔子突然心里涌起恐慌:“其实是猫想家了吧。那个,那个奇怪的城市,那些人类朋友。”
兔子感到一种隐隐的悲伤。那种悲伤,就似难得一见的两道彩虹同时架在天空中,却不足几分钟就消失。快乐的时光,总是在不经意间到来,又匆匆消逝。
“你什么时候想走出森林,告诉我,我会带你避开那些可恶的毒蘑菇。”兔子将一块番薯剥开,放在窗台上。
猫伸出粉红色的舌头,舔了舔金黄色的番薯肉,然后一小口一小口地吃着。番薯的热气,使窗户蒙上一层雾气,梨花树幻化成棉花糖。
时间仿佛在小木屋停住了脚步,屏住了呼吸。兔子和猫,安静地吃着各自的番薯,谁也没有发话。
猫吃完后,专心致志地舔着自己的手掌,然后挠了好一会儿脑袋。伸了一个长长的懒腰后,突然将身子一缩,从窗缝中跳了出去。兔子赶紧放下手中的番薯开门冲出去,连嘴也来不及擦,半截胡须粘了一小块番薯。
“喂,等等!你要到哪里去?”兔子喊到。
“到我想去的地方。”猫顺着溪流,在大石上跳来跳去,一时扯掉几朵风铃花往天空抛着玩,一下子又掉在柔软的青苔上滚了一个圈。猫好像长了翅膀的精灵,在飞着、跃着,而非跑着。可怜习惯与时间斗慢的兔子,差点在奔跑中断气昏掉。
兔子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跟在猫的身后奔跑。奔跑着,奔跑着,仿佛十几年青春在奔跑着。兔子只是不想看到猫在眼前消失。妈妈说过,美丽的东西通常不长久,快乐的时光不愿多加停留。真的么?真的么?即使使劲全力,仍然无法追得上么?
突然,猫跳上高高的树枝,蹲着看远方奔来的兔子。兔子的长耳朵前后甩动,让它想起在楼角挂着的白肚子鲤鱼旗。
“你……你……我……我……”兔子上气不接下气。猫瞪着绿眼睛,只顾咯咯地低笑。
“你要到哪里去?出森林的路不是在这里。”兔子过了好一会儿说,“左边,一个低矮的葡萄架下是出口,顺着……”
“谁说要走,哼!”猫从树枝上跳下来,落在兔子的头上,轻轻地扯了一下它的长耳朵,然后又跳落在地上。
“什么?你说什么?”兔子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喵~”猫转头继续向前奔去。
猫在前,兔在后。山谷只剩下风铃花叮叮当当的声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