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晨光蔼蔼，小院里一层薄雾正在向上升腾，已经渐渐弥漫到窗下，屋子里这会有些凉，海棠红也不知道自己是因为赤，还是因为紧张才感觉到身上有些不可自制的颤抖。
刺下去！刺下去一切就可以结束了，她自己自己跑不出这里，杀了杨震江就等于判了自己死刑，只是不知道他们能不能放过水仙和祁伯还有那两个还不知世事的孩子。
冲动的勇气，一点点的流逝，那片精心准备的玻璃碎片最终还是没有落下去，而是被扔在了地上。
海棠红披上了自己的衣服，也坐到了地上，她不能这么自私，因为自己的仇恨而连累祁伯他们。
自杀？既然杀不了他，那么杀死自己吧。
自己现在连最后的一点尊严都没有了，连自身的清白都失去了，那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呢。
手又再次向地上摸去，这时外面已经开始放亮了，清晨的阳光仿佛含细碎的金砂透过窗散进室内，照着地上破碎的东西，折射各色的光彩来。
海棠红摸起那块玻璃，想将那锋利的尖刺进自己的皮肤里，割开那细细的腕子。
玻璃里反映着她浮肿苍白的脸，她的发丝凌乱蓬松，额角还有带着伤，擦破的地方干涸着红褐色的血迹。
海棠红凄然一笑，这真是，人不象人，鬼不象鬼。
这时候她竟一下子想起了那天下午在慕府，十三哥对她的这样一句话，原来，他真的是逼不得已，身同此境的时候，她才设身处地想明白了十三哥当时面对她，是什么样的一种心情。
原来他不是不爱自己了，而是太爱自己，而自卑的不能再爱自己。
海棠红一行泪流了下来，口中默默念道，“十三哥，现在的海棠红也是一样的人不像人，鬼不象鬼了。只可惜今生不能再见了，不能当面的告诉你，无论你是人是鬼，海棠红的心对你都是一样的，也请你不要嫌弃我。我在奈何桥畔等你，到时候你一定要答应我，来生跟我在一起，一生一世。”
锋利的尖一下子划过皮肤，没有感觉到痛，心里只是感觉到一点点的凉意，然后就有热乎乎的血，流了下来，鲜红的蜿蜒流下，爬过雪白的肌肤，象是一条红色的蚯蚓，曲曲折折，然后一滴滴，滴落在地上。
一缕阳光直晃在杨震江的脸上，平日他无论住在哪个房里，屋子里一定是打点的仔细的，窗帘什么的必然都会是拉好的，怎么会有这样直射的光，照眼睛。
他还没睁眼，心里就已经装了一肚子的气了。
烦燥的用手挡了眼睛，不耐烦的叫了一声，“来人呀，昨天晚上怎么没有挡窗帘。”
除着他一叫人，外面立刻有早起候着的下人应声进来了。
“老爷……”
进屋的是一个大丫头，叫春桃，平时就是跟着杨震江，伺候他的日常起居的。知道昨天晚上是杨震江住在这屋，娶新姨太太，所以，早晨也就一直守在门外面，没敢惊动。没想到洞房花烛，主子能起这么早，而且听声音还不太高兴，吓的急急忙忙的就往里走。
她进了门，先低了头，怕看见什么不该看的，冲撞了主子，不想，这一低头，……赫然看见一个女人躺倒在地上，一只胳膊伸着，那手下面是一大滩的血。
“啊！！！”
春桃下子惊叫了起来。
杨震江被吓的，一个高就从床上窜了起来。
“怎么回事？怎么回事？叫……”他坐起身来，翻身就要下床，一下子看到了倒在血泊里的海棠红了，已经不用再问了。
“妈了个巴子的，这个臭女人，真他娘的晦气。来人！来人！”其实不用他喊，那些卫兵早就听见了春桃的尖叫声从套院的外面跑进来了。
进屋这一看，守卫队的队长先冲了过去，在海棠红的鼻子下面用手探了探了。
起身回复道：“司令还有气。”
“有气就抬出去治，要死了，就直接扔出去埋了。”
杨震江坐在床上，气呼呼的看着地上那滩血，心里头说不出的厌恶和恶心。
春桃还在惊吓中没有缓过精神来，兀自站在一旁目光呆滞的哆嗦着。
杨震江看她那样更加生气，“蠢货！还不叫人收拾了，在那傻愣着干什么。”说完，他胡乱的套了件衣服出了屋，直奔东跨院三姨太那去了。
这会儿那个在乱马地就见过海棠红的三姨太早就听说了今儿早晨的这桩新闻了，正在廊下一边逗弄着那只画眉，一边跟贴身的丫头说笑的欢快呢。
人逢喜事精神爽，情敌闹出这样的事情，她可乐坏了，这会儿那故意掐的尖细的嗓音高高遥遥的已经飘到了院外。
“我就说嘛，那女戏子不是什么省油的灯，长了一副吊眼稍子，一看就带着个厉害样，这回怎么样，老爷呀，就是不识人，那样的丧门星也敢往屋里领，这回怎么样？哼，这要是死了，那后院住的老老小小的就得讹上咱们家老爷，这要是救活了，那更是个麻烦了，你说动不动就要死要活，呵呵，这要真是，还不得让老爷当菩萨似的供着呀。”
丫头小凤一撇嘴说道：“老爷那脾气，可不见得。再说了，她要是耍弄这些，老爷直接把她撵出去就得了呗。”
“呵呵，傻丫头，进了咱们杨家的门，再扔出去，让别人平白做了靴兄弟，那老爷的脸可往哪放呀？！所以说呀，这回好，弄回一个烫手的山芋，吃吃不得，扔扔不得。”
三姨太又给鸟填了点食接着说道：“哼，看老爷还敢不敢，见人就往屋里拉，也不管个香的臭的。”
杨震江揣着一肚子的烦闷，本来打算上三姨太这里来温存温存，结果，还没进院就听了这一通乱七八糟的话。
本来想进去痛斥一番，转念想到早晨的那一幕，这府上已经闹成这样了，别再惹的这位也闹将起来。
思来想去，自己一个人闷着气，直接出了院，叫车去了司令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