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怎么那么的静,海棠红似乎能听到秋大夫因为害怕紧张而从手心滋滋的冒着汗。
秋大夫是一个胆小的人,这她了解,可是他怎么会冒险跑到这里来?还是巧合?他那天夜里怎么就躲过了日本人的追查?
海棠红都是不得其解,她自从被关到这里以后,除了医生,护士就只见门口这两个兵了。
日本兵还在拦着秋大夫不放,后来秋大夫竟然说起了日语,海棠红挺意外,没想到他还会说日本话。
那日本好象放松些了,脸上的表情没有绷的跟是在吊丧似的,他的眼睛因为秋大夫的顺从也变的不再那么的犀利。
他恰巧在这个位置让秋大夫停下,然后他去找城崎大夫去了。
海棠红能清楚的与秋大夫对视上目光,秋大夫是为了他们而来,海棠红明白了。她读懂了秋大夫的眼神,他是来解救他们的,让她耐心等待。
他们两个人之间不能说话,不能用表情来表达什么,海棠红不知道她的目光,秋大夫理解了吗,她让他快走,不要做无谓的牺牲。
但是秋大夫没有走,他跟着赶来的城崎走进了走廊深处。
海棠红看不见门外深处的样子,但是,她怕那是一张张着大嘴的兽,会将秋大夫一口吞噬。
夜黑的象一团浓稠的墨汁,抹也抹不开。黑暗好象永远无法过去,光明不会来临了。
但是太阳终会出来的,第二天竟然是个在晴天,窗外的天空一碧如洗,新艳的太阳周边不有一丝云彩。
城崎大夫来了,这时候海棠红已经知道了他的名字,也知道了他跟秋大夫相熟,是要帮助自己的人,心里便不再对他有抵触,不象以前那样,看到他就象看见一只长了很多只脚的虫子,那样子的恶心。
他又俯在她耳边低语:“今晚救你们走。”
然后,他按部就班的检查,然后,他夹着病历夹子,双手插在白大褂的兜里,信走闲庭的走出去。
海棠红想,这个日本大夫还真是一个适合做地下工作的人,滴水不露。
海棠红又盼望又害怕,她不知道计划,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但是,她渴望能够自由,另一方,她又害怕,会不会行动失败,会不会因为救她,而牺牲更多的人。
另一方面又希望来救援的人来如果能将巫仁莆一个人救走,也是好的。
她的一只手被手铐锁在床头,两只脚都上着锁,她的所有行动范围不过这一床之间,所以在夜晚来临之前,她有的是时间用来折磨自己。
是的,这种游移不定的祈盼就象是一种折磨,搅的人心情不宁,脑袋里象是开了一个菜市场一样的乱乱噪噪。
海棠红正在无法静下心来的时候,走廊里突然就纷乱起来,皮靴铿锵有力的踢踏在理石地面上,而且不只是一双。
“长官!”
海棠红房间的那个士兵猛的站直了身子敬礼,然后,一群日本兵,前面是两个穿着军官服装的,就涌进了海棠红的病房。
最前面那个人一挥手,简单的下了一个命令,就有人过来,来解开海棠红手上的脚上的铐镣,那个士兵粗鲁的将海棠红从床上扯到了地上。
“带动。”
城崎大夫赶来的时候,海棠红已经被拖到了门口,矮小身材的大夫,急的又是拦又是蹦,挥着双臂嚷嚷着:“你们不能带走我的病人。她的病还没好,你们不能带她走。”
可是根本没有人听他的话,两旁边的士兵早就不耐烦的推搡开了。
然后,海棠红看见,巫仁莆也被从更里面的病房里拉了出来,巫仁形整个人都是被拖着的,他的脸青紫变形,眼睛封喉到根本就看不见路的地步。
混乱还没有就此结束,各各楼层,各各病房里,陆续有人被从病房里拖拽,推搡出来。被拉出来的都是受了伤或者受刑过重的******,也就是日本人口中的反日份子,被押着依然都是输人不输阵的架势,能昂着头的,都昂着头,能挺着胸的都挺着胸,什么都不能的,就是咬着牙,也不让自己因为伤痛从口中泄出一丝呻吟。
性子豪爽的就骂道:“推他娘的什么推,你爷爷我会走,还轮不着你伺候,想给你爷爷进孝,你还是下辈子再好好轮回轮回吧,别再托生成这猪狗不如的畜生,你再来。”
这位骂的声大,楼上楼下听的分明,好多人纷纷响应,叫好道:“骂的好!痛快!”
日本人当然也听出来了他是在骂他们,气愤的拿枪托子砸那个人的头,骂着,巴嘎,巴嘎……
那人气不过,反骂道:“你才巴嘎,你们就该嘎巴一下子都死了!该死的小日本!”
边骂边走,二十几个人都被推到了医院的外面,外面停了两辆带着黑着帆布蓬的汽车,他们分成两批都被赶到了这两辆车上。
海棠红看着这种情况,知道是凶多吉少了,拼命的向后挤,挤到巫仁莆身边,跟他上了一同一辆汽车。
汽车上有两排坐椅,但是巫仁莆是被扔的躺在中间的车板子上的,他看起来非常的虚弱,胸口处只有微弱的起伏,不仔细观察都会看不见。
海棠红就蹲在了他的身边,握起他的手,放在唇边轻轻的亲吻。
那只手上都是结着血痂的伤口,没有露内的地方,都是紫黑色的,无名指和小指上的指甲完全的都没有了,只有鲜红色的肉,在空气里一下一下的好象在跳动。
巫仁莆隐约的感觉着有一只蝴蝶停留在自己的指尖上,好象在用它的翅膀,在抚摸他手上的伤口。
又感觉有温热的泪水滴落,落在他的手心上,落在他的脸颊上。
“海棠红。”巫仁莆简直是气若游丝一般的吐出了这三个字,那泪水的味道,他知道,就是那株海棠依旧的海棠红。
海棠红的泪如泉涌,看到他在这种情况下还能知道是自己,她的心里一下子就变的温暖,好象天上的太阳住进了她的胸口。
“仁莆,我们既然要一同赴死,你高兴吗?”
巫仁莆听着海棠红的声音,他睁不开眼睛,但是他微微的笑了,轻轻的点了点头。
海棠红泪眼模糊的看着巫仁莆,看着他轻轻的那样一颔首,泪水更加的决堤起来。她不为死而惧怕,也不是哭生命的终结。
她是感动,她很高兴,今天她可以这样,握着巫仁莆的手,一同奔赴刑场。
巫仁莆的手在她的手心里努力的动了一动,海棠红就懂得的向他的身体又靠的更近,他在她耳边轻轻的说道:“我还没对你说过,我爱你,我想现在告诉你。”
海棠红狠命的点头,什么都不顾的跟巫仁莆说:“我也一样的爱你。”
车上的人都为他们感动,包括那些拿着枪看着他们的日本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