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内心特别想搭理女生,可我又痛苦地知道:班里没一个女生愿意搭理我。
但我一直嫉妒念慈,而且越来越强烈,强烈到做梦都嫉妒。一大早,妈妈就不停地唠叨,“你看你,小小年纪,夜里不停念慈、念慈地叫着,是她欠你钱了,还是你们有深仇大恨?”我沉默,咕咚咕咚喝着豆浆。越沉默,妈妈越觉得我心里有秘密。
我抓起书包逃了。
念慈是班里学习最差的学生,我闹不明白,班主任三番五次地要我组织给她募捐,我这样的优等学生都享受不到的待遇,为什么一个差等生可以堂而皇之地享受,而且是不止一次地享受。这是我嫉妒的主要原因。
募捐大会结束后,班主任似乎看出了我的不满。
“念慈是个不健全的孩子,不仅色盲,而且弱智。”班主任眼红红地对我说。我一下震惊了,原来这样啊,班主任怎么不早说呢?
我把这个秘密一直埋在心里。
4月中旬,医院到学校体检,念慈的病同学们都知道了。以前对她冷嘲热讽的同学,忽然悔悟起来,围着念慈说起了久违的赞美。本月的募捐会上,同学们异常热情,团结一心的场面让我看着心暖。
其实,一直以来,念慈都是微笑着面对生活,她从不曾对谁哭诉过她一贫如洗的家庭,更不曾抱怨过自身的种种不幸。反而,她的乐观、豁达、乐于助人,深深感染了我们这些自以为是,夜郎自大,唯恐班里不乱的顽劣少年。
张春山一脸紧张地跑来,“三班的李春阳、卢善军他们在作弄念慈呢!”
我带着张春山他们一路小跑过去。
班主任很生气地问:“你看你这个班长当的,领着学生去三班打架,眼里还有老师吗?”
我说:“他们欺负念慈,我们只是打抱不平。”
“他们欺负念慈不对,但不能用打架的办法解决。”
看着膝盖发紫的念慈,我命令张春山组织人员,每天放学护送念慈回家。
一天,我送念慈,看着宽敞的走廊,正走着的念慈突然紧张起来。我说:“念慈,莫怕,有我在呢!不要害怕。”
念慈望着空旷的走廊,浑身哆嗦。我走上前去,紧紧握着念慈的手,不知为何,念慈走着走着,竟然簌簌地落起泪来。那些莫名的泪水,让我感到其中的苦衷和惧怕,我一定帮她纠正过来。
原来是三班学生作弄她,说这条走廊是聪明的学生走的,不允许笨学生走,如果她不听就整她,见一次整一次。她的膝盖还有他们故意将她绊倒后留下的淤紫。这件事,她始终守口如瓶,身上的伤痛也未曾在我们面前显露过。整日欢笑着与班里的同学一同来去,只是,每每走到那个楼道时,她总是不经意地撒开了她们的小手,独自走向了另一条稍远的楼道。
我们决定帮她把恐惧给消除掉,体育课后,让同学们拥着她走向走廊,念慈被这种场面感动了,激动得热泪盈眶。
要毕业考试了,我和李大林说:“你组织几个学习代表帮念慈补习一下功课。”李大林说:“咋了?是不是怕念慈拖累咱,她本身就不行的,你知道的。”我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说:“大家都是一个团体,我们一直帮她是为什么?不就是增加她的自信心吗?”李大林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于是,班里的学习代表争先恐后,轮番上阵帮她补习。
望着成绩单,我们都沉默无言了,毕竟竞争是冷漠和残酷的。“一个弱智的孩子能考成这样,就很不简单了,你们也不必难过了,毕竟你们努力了。我为你们的热心感到骄傲。”班主任说。
念慈爸爸来了,很感谢大家多年对念慈的照顾,要请大家吃饭。念慈逐一邀请了全班同学。
宴会上,念慈爸爸哽咽地说:“两年前,念慈就有个想法,要感谢大家一直帮助她,可她实在想不出很好的办法,于是,省下两年多的早餐钱,在这个喜庆的日子里,请大家过来吃一顿。”
听完念慈爸爸说的话,我和全班大部分的男生都哭了,很多女生含着泪与念慈拥抱,述说着未来。酒店里呜呜的哭声感动了到场的老师,哭声像六月中的一场小雨,滋润着爱心与感恩。
饭后,每个同学都把口袋里的钱全捐了,没有人舍得花念慈的钱,毕竟不知道未来的日子对念慈来说是温暖还是寒冷。
多年后,在同学聚会上,同学们或多或少会想起一脸欢笑、豁达的念慈,更不会忘记那场盛宴,使我们解散了很多青春的落寞,有了团结一心的目标。尽管大学生涯中出现过不同的面孔,但心目中最难以割舍的还是弱小、坚强的念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