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说这是一场大规模的集体暴动
不要囚禁他们
不要说这是白云，不要说这是浩荡的羊群
贴着高原奔跑
奔跑是命他们不知道
谁奔在不幸的命里，他们不知道
当他撒开双腿，经过楼群和大野
它们也向他身后跑去
一个人的奔跑：先是少年，紧接是青年
最后是一位老人
一生的奔跑好似人群的奔跑
你不由感到一阵惊慌
当他们从你的身边跑过
一个接着一个
比他们跑得更快的，是风
而风落在了时间的后面
先驱是不是意味着
比时间跑得还快
（原载《诗刊》1996年2月）
两只鸟
阳光里的两只鸟，一前一后
他们空气里的道路迅速张开，又迅速合拢
宽广的天空，两只孤单的鸟
一雌一雄，他们没有孩子
他们从不在肮脏的羊圈里过夜
天空也没有为他们准备婚床
两只鸟，只把影子投过树冠和屋顶
独自在天空飞翔
他们越飞越高，越飞越远
直到消失，成为空气的一部分
我们吸进肺里的有两只鸟
我们忧伤的歌声里有两只鸟
啊不！其实是一只鸟，那后面一只
只是飞翔的石头
他没有翅膀，但他怎么会是石头呢
他的内心有烈火，口中有祝福
那鸟领着他飞过了千山万水
但他们保持着纯洁的距离—
爱人啊，这怎能将你伤害
你要为那个打鸟者的臭技艺，热烈鼓掌
（原载《人民文学》1997年2月）
回声（组诗节选）
李晓君
鹤
在旱地，我怀想你的飞翔
比流水更舒缓。你的长唳：透明
却冷。像这个冬夜—
冰块敲在玻璃上的声音
你优雅的双翅书卷般合起
在千里之外，承受着月晖
颈项被落叶缠绕
阴影浅蓝，冠顶殷红
一片闪亮的白仿如痛心的爱情
照耀盲目。夜色愈深，你的孤高愈明亮
就像一件冷彻肺腑的乐器
只适合流水弹奏
通常在诗中我容易目睹到天鹅或鹰
它们雍容的美和君临的姿态
在我的疑惑中下雪。这种深入
让我失去最后澄净的水源
我必须在夜里撕碎这媚俗的身体
它不会比一张白纸更纯洁
只有在镜中才能换回这美
只有远离了人群，并且放弃了徒有的歌唱
才能让内心的隐痛被一把雪亮的刀子
剔净。使热血重新注回流荡的十指
我翻越了千山万水才能回到最初
我的枯槁也被你抒情的手指沐洗
鹤！这片片流动的情焰
移向死亡的艳舞，不会比梨花开得短暂
但我此刻专心的注目是否太迟
你嘹亮的歌喉退回沉默的孤独
并且更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