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韦求
1
岁月沧桑。逝去的
年月 布满了皱纹 然而
井冈山—瑞金—长征
那段充满硝烟的日子
永远不会苍老
我坚信 历史的污垢
不能掩埋永恒的记忆
当春风发芽的绿色季节
我走进芳菲的杜鹃林
寻觅他当年的足迹
井冈山南麓
七彩花瓣 在阳光下
像燃烧的火焰
经历达血与火的洗礼
这儿的风景格外醉人
哦 大小五井 茨坪 茅坪
无处不闪现他魁梧的身影
桐木岭 双马石 黄洋界
到处能拾到他的笑声与故事
关于他的传说 永远美丽
充满着彩虹般的魅力
在老百姓的口碑中
浓浓的传奇色彩
哦 瑞金沙洲坝 井冈山朱砂冲
生长着郁郁葱葱的红松 那是
一片怀念他的相思林
2
他从未嫌弃过贫瘠的井冈山 和
养育他的红土地
这儿的山山水水 磐石般地
固定在他脚下 为掸去
母亲洁白的股肤上的血污
他以全部忠诚
承受民族的苦难
让悲愤填满胸膛
他的目光 穿透历史烟云
眼睛里常含着泪花与怒火
他笃信：任凭冰雪封山 鸟兽绝迹
只要火种还在
严冬必将过去
是的，他是大地的儿子
双脚，从未离开过泥土
从红壤中生长的红米红薯红南瓜
是大地给他的馈赠
他同翠竹一起拔节
和稻花一道呼吸
井冈山瑞金的五谷杂粮
融进了他的血液与思维
当八角楼的灯光像山花绽开之时
是火煨的红薯、芋头 填饱了
他的饥肠
茅坪河里 有鲜美的狗鱼
偶尔抓来一条
便是“国宴”上的佳肴
他爱吃辣椒 总是
满头大汗地品尝家乡的风味
那年月 没有可口可乐 麦当劳
一天仅有五分钱菜金
粗糙的红米饭
蒸煮着香喷喷的温情与嘱托
正是这微薄的营养呵
喂养了毛泽东 和
整整一代血性男儿！
3
八角楼是一幢古旧的农舍
毗连着许多土坯瓦房
这里，没有围墙和森严的警卫
他像一位普通的士兵
穿着褴褛的衣衫
和赤足农友们朝夕相处
每一双长满老茧的手
都能摸到他那颗滚烫的爱心
他浮想联翩，夜不能寐
挑起一根灯芯
疾书走笔
用比枪刺更锋利的狼毫小楷
把腐朽旧中国黑暗的天空
戳下一个个窟窿……
呵呵 东方就是这样渐渐红起来的
他点燃的星星之火？至今
仍灼痛着许多人的伤口
4
他爱书如命
纵使在最险恶的境遇中
也不忘读书吟诗
他的性格
比李白更洒脱更浪漫
他总是双手叉腰 笑声朗朗
用地道的湖南口音
朗读西江月 蝶恋花 渔家傲
在“敌军围困万千重”的黄洋界
在“长空雁叫霜晨月”的娄山关
他迎着隆隆炮声
踏着如血的残阳
把生命交给子死神
然而 每一次他都安然无恙
神奇般地化险为夷
以毫发之差躲过了死亡
因此你不必奇怪：他的诗
为什么长满马蹄与绿叶
并且携带—
秦晋高原的雪景
大渡河的波涛
黄鹤楼的烟雨
昆仑山的寒流……
还有他像写诗那样写下的狂草
有如 澎湃起诗情的潮水
总是从绝壁悬崖跌宕而下
雷霆滚滚溅起
十二级飓风
5
今天 当我们重新呼唤他的名字
必须矫正自己的视觉
站在同一地平线上
以审视亲人的姿态
凝望他的举止和心胸
他并非神仙 不能
呼风唤雨他也
有血有肉 有七情六欲
胸膛里鼓胀着一个丰富的世界
有时 他笔卷狂澜
似太平洋的风浪汹涌澎湃
有时 却像西子湖水般温存细腻
你看 他写给爱妻的诗行中 流露出
多少凄清委婉、缠绵悱恻的恋情。
当抗美援朝的战火烧到中国的大门
他毅然将亲生儿子送上战场
至今 岸英的忠骨仍留在鸭绿江彼岸
三年自然灾害 他忧心如焚
当他从警卫战士手中
接过又黑又硬的糠皮窝头
掰开一块嚼进口中
“这是农民的口粮，是
种粮人吃的口粮呵……”
于是 他哭了 泣不成声。
6
1934年 他走出革命摇篮
踏上了震撼世界的长征之路
他以旷古未有的坚忍
裹着血染的绷带 穿过
刀丛弹雨 一步一个血印
在阳光结冰的雪山 和
布满死亡陷阱的草地
他忍受着人间不曾有过的煎熬与磨难
用十个冻僵的脚趾
丈量完二万五千里征程
他穿烂过无数双草鞋
从瑞金走到延安
那条膝盖上缀满补丁的灰色军裤
伴随他出入枣园窑洞
他头戴草帽 常常
出没在田间地头
在老百姓心上
雕刻了许多关于他的温馨动人的故事
而长在人民心中的歌谣
永远不会枯萎。
7
毛泽东的名字 家喻户晓
他是一部深奥而易懂的巨著
沉甸甸的中国历史
烂熟于他心中。
秦皇汉武 唐宗宋祖
虽足智多谋 一统天下
却缺少他那超人的魄力
他风流倜傥 独领风骚
为了使奄奄一息的中华民族
在东方重新崛起
他呕心沥血 用镰刀斧头
割断旧中国的喉咙
洗刷了百年的屈辱
他以最简洁的语言
向全世界庄严宣告
“中国人民站起来了！”
山舞银蛇的北国
层林尽染的江甫—
摇着白发与青翠
欢呼雀跃
大西洋彼岸的朋友
满怀敬畏与虔诚
为他讴歌立传 和这位
中国的普罗米修斯彻夜谈心
8
历史 有时像一团迷雾
浑浊不清
当人们想起十年浩劫
无不感到心灵的残缺。
几千年封建主义幽灵
熔铸了个人迷信的温床
那时 我们也曾天天摇着红皮语录
不绝于耳地三呼万岁
颂扬的潮水 一度溢满
黄河 长江
无需再给他涂上釉彩
千秋功罪 世人自会评说
然而 泥土里生成的宝石
永远晶莹 不会失去光泽。
炎黄子孙们 将会
骄傲地牢记 这位
土生土长的
大 地 的 儿 子
（原载《解放军文艺》1993年第12期）
对弈（外一首）
渭 波
你坐东 我坐西
白子浮起黑夜
黑子沉入白昼
座位倾斜烟和茶的神韵
包围与反包围
尽在不言中
为了一场持久战
你走你的路线
我用我的招法
指尖运筹对手的生死别离
这是一种祖传的游戏
常常隐藏难以捉摸的杀机
我们从小就学
学会就上瘾
胜负已定 重新摆过
这是祖先的遗训
我们永不为寇
我们就这么厮杀在茶杯里 烟雾里
一次次品味厮杀的过程
汛期已经到来
上涨的河
浑黄星散的村庄
橹影切水 影落
桨声溯源 声断
汛期已经到来
北方的岛
傲然如不朽的诗稿
向村庄辐射真理或预言的光芒
一只鹰高居千仞之岸
俯视浩浩荡荡的世纪末
那阴冷的瞳孔
流出一场紧捏一场的风暴
为了风暴
在世界的隙缝里
缩小的落英
漂向北方的岛
（原载《星星诗刊》1993年第10期“青年诗人十三家”专栏）
翻阅旧作：大海
聂 迪
我无限热爱的诗歌我没看见，
但我听见了。风暴却显得缄默和无私
海曾使我热泪盈眶
因此无法窥见其间的寒冷。
（原刊于《诗歌报月刊》1993年第4期）
话说宋朝
万箭飞
宋朝 分为上阕
下阕
宋朝 是一首词
皇帝们 每天泡在词里
大臣们 每天泡在词里
北宋南宋上下
弥漫着一层浮厚的词意
宋词 把汹涌的黄河
改造成一个温柔的句式
把大散关 作为一个孱弱的韵脚
把民族的图腾 交给僵死的棋局
于是 肆虐的北国风暴
蛮夷 汹涌踏至的马蹄
践踏着辽阔的中原
亵渎着华夏玉肌冰心般的土地
宋朝 失去了上阕 ．
宋词的写作 代价因而是惊人的
宋朝 是一个框子
封闭着许多鲜明的主题
宋朝 许多词人会填词
但总把一种健壮 引入误区
宋朝 发表了许多词
遗憾的是 岳飞、陆游、辛弃疾…
超然的豪气 却在千年以后
才得于真正付梓
（原载《诗歌报》1993年第5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