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啊!那不阴不阳的怪物会恶心死我的!”殇离急忙摆手。
恶人自有恶人磨,顾天心正在腹诽,手臂忽的被抓起,一阵风似的就被拖下了床榻榻。
“南宫美人儿,后会有期了!”殇离抓着顾天心,想要从窗边逃遁。
却不想,一条红冠青皮的巨蟒倏的从窗外冒了出来,长长的猩红信子嘶嘶吐纳。
“该死!”殇离一手捏着软剑去攻击巨蟒,那巨蟒头大如桶,血盆大口一张,涎液如雨急落。
顾天心从来最害怕蛇,当即吓得“啊”的叫了一声,脊背发麻,手心发凉,下一刻已经被另一只微凉的手握住。
“不要看。”南宫御抬袖挡住她的双眼,将她拉入怀中。
陌生的龙涎香浸入鼻息,顾天心下意识的挣了挣,后背忽然一麻,闷哼了一声,软了下去。
殇离自顾不暇,巨蟒明显经过训练,灵活的左躲右闪,喷出带毒的涎液,还召唤来了一群斑斓毒蛇。
殇离恶心得抖了一抖,正要开溜,这才发现南宫御正抱着顾天心,顾天心躲在他的怀里,一动也不动。
这是什么情况?殇离拖了拖顾天心的手,南宫御冷冷的朝他看去一眼,秋水般的潋滟双眸,凶狠嗜血。
殇离挑了挑眉,一边应付巨蟒,瞧着越来越近的毒蛇,急道:“小心丫头,快走啊!”
顾天心依旧一动不动,像是没听到,殇离无奈的叹了口气,飞身掠出窗外,巨蟒立刻尾随他追去。
外面的喧嚣如潮水般褪去,恢复沉寂的安静,良久良久之后,南宫御才将怀里的人儿抱到床榻榻上。
顾天心双眸紧紧闭着,眼睫处隐有水痕,脸色苍白,却呼吸均匀。
“睡一觉吧,醒过来,你就可以见到你想要见的人了。”
“心心,我是肖楠啊,你还记得肖楠么?”
马车在山路上颠簸,路面坑洼不平,左右上下的摇晃。
顾天心是被抖来抖去给震醒的,梦中还以为是地震,睁眼一看,马车里只有她一个人。
“唔,能慢一点么?骨头都散架了!”顾天心抱怨了一声,伸着手臂去掀帘子,却软绵无力,根本办不到。
讨厌的软骨散!半个月了,竟然一点好转都没有,也不知道那变了态相国是怎么下药的。
“吁……”外面,马车停了下来,驾车的是个陌生的声音:“人带来了么?”
对方道:“带来了,我们的人呢?”
“马车里面。”
“先给我们看一眼,否则,你们的长公主,就会葬生崖低了。”
“真卑鄙!”驾车的人哼了一声,一把扯开车帘:“东辕国摄政王妃,一根汗毛也不少,大可放心!”
长久未见刺眼的阳光,顾天心眯着眼,好不容易才看清眼前的景物。
驾车的是一个粗犷的汉子,红色的络腮胡子,将军打扮,而对面山崖边的,则是夜风。
“夜风……”顾天心伸手攀住车辕,想要起身,却因为无力,再次跌了下去。
夜风也朝她这边看了一眼,神色颇为愧疚,沉着脸道:“你们对王妃做了什么?”
那将军狂笑了一声:“人是南苍国掳去的,关我们西戎国什么事?反正人送来的时候就是这个样子了,人给你们带来了,快把我们长公主放下来!”
夜风冷哼了一声,拉着绳子一拽,那高高挂在悬崖树巅的素衣女子落了下来。
眼看女子就要落入山崖,那将军怒喝一声,飞身过去接住那女子。
而夜风也同时冲出去,大步跃上马匹,想驾着马车离开,却又痛哼一声,骨碌碌的翻下马去。
那将军早已接下女子,看了一眼之后,大笑:“独孤相国果然有先见之明!知道你们东辕国卑鄙耻!一定不会交出长公主!”
他将手里的女子狠狠的往地上摔去,竟是穿着衣裙的稻草人,稻草散了一地。
夜风面色泛青,又转黑,急忙从袖中掏出药瓶来,服下夜月事先研制的解毒丸,面色终于缓和了一些,却仍旧全身麻了痹,半分不得动弹。
该死的,马车上果然动了手脚,还好自告奋勇来冒险的,是他。
“看来你们是不肯换人了。”那将军不屑的哼了一声。
“无妨,反正我皇说了,端木怜长公主已经离开西戎国十二年,可有可无,而你们摄政王妃嘛,南苍皇帝甚是喜爱,送给南苍皇帝,也是……”
“做你娘的春秋大梦!”
夜风怒骂一声,正欲艰难爬起,夜月声音传来:“夜风!你别乱动,毒液一入筋脉,药石无医!”
山崖的另一边,夜月飞快的跑出来,给夜风在大穴处扎了几阵,而她的后面,则跟着一身浅紫裙衫,气质如兰的清丽女子。
“朱将军。”那女子莲步轻移,朝那将军微微一礼:“端木怜,见过朱叔叔。”
那朱将军一愣,又是一喜,急忙扶住她:“长公主!末将参见长公主!”
朱将军给端木怜跪下,身后,忽然冒出许多的呼声:“参见长公主!”
山间,声音回音浩荡,没想到这区区一匹马上山,后面竟然跟了不少的西戎国将士。
端木怜脸上不见喜色,眉宇间是化不去的忧伤,柔声道:“朱叔叔,放了摄政王妃吧?”
端木怜说话温柔,丝毫不具威慑力,朱将军冷哼一声,道:“这摄政王妃是南苍国给我们的聘礼!怎么能这么轻易就浪费掉!”
“聘礼?”端木怜一愣。
据她所知,西戎国的皇子公主,到目前为止,还只有她一个。
因为西戎国皇帝在和妃子生下端木怜之后,皇后因为嫉妒,竟给皇帝下药,早已经毁去了皇帝的繁殖能力。
如今朱将军说聘礼,难道是……
朱将军笑道:“皇上说了,长公主跟东辕国小皇帝那是过家家的把戏,算不得数,让长公主和亲南苍国!”
“南苍国……”答案得到证实,端木怜脸色惨白的摇头:“我已为人妇,怎可再嫁他人?”
朱将军管都懒得管她,对着夜风道:“风将军!告诉你们摄政王,想要他的摄政王妃,就拿东辕国十座……不,五座城池来换!”
朱将军大概是觉得顾天心不值那个价,立即改口,顾天心在马车里,不由唇角抽了搐。
没等夜风答话,顾天心就叹了口气:“我不值钱的,你难道不知道,楚盛煌已经有了旧爱和儿子,我不过一介弃妇……”
“谁说你是弃妇!”冷冽的声音乍然响起,某一处大树之上,一抹雪衣身影,如白鹤晾翅,翩然飞落。
顾天心看着他,咧嘴笑了,笑得没心没肺,楚盛煌径直踩上马车,夜风提醒:“主上!马车有毒!”
楚盛煌根本不理会,手掌“啪”的一声打破马车,顾天心“啊”的一声,跟着四分五裂的马车,摔下去。
楚盛煌你他了妈的混蛋!顾天心恨得咬牙,可是下一刻,眼前掠过一道白影,箭雨纷纷中,他将即将落地的她,抱了起来。
黑色战马不知从何处呼啸而来,楚盛煌不做任何停顿,搂着顾天心跃上黑马,让她藏在他宽广的怀中,手中银白软剑舞得密不透风。
顾天心很抗拒,可是身上药力未退,软绵得厉害,怎么推都推不开,只能仍由他抱在怀里。
战马是从血雨腥风里过来的,极为灵性,冲破连绵不绝的箭雨,窜入安全的线路。
抓着马缰,拦在腰侧的手臂在慢慢放松,一点点的往下滑去,顾天心紧紧抱着的身躯,也在往后倒。
“楚盛煌!”顾天心惊呼一声,这时她才发现,他早已经重伤昏迷,没了意识。
他那一身纤尘不染的雪白锦衣,已经染上多出殷红,后背扎满了羽箭,像是开出的靡丽艳花。
顾天心吓得脸色苍白,后背尽是湿濡的冷汗,狠狠的咬破舌尖,还是提不出半分的力道。
唯有死死的抱着他,一起翻下马背,用自己垫住他的力道,不让他后背着地。
后面是西戎国士兵追杀的声音,而夜月和夜风看来也是困住了,没能跟上,顾天心霎那满心绝望。
忽然,她瞥到旁边有一处乱枝草丛,这上面有一圈的树枝,明显是被人为扑上去的,扑得密密麻麻。
顾天心一喜,就势往着那处一滚,死死的拽着楚盛煌的衣衫,在她落下去的时候,拽着楚盛煌一起掉落了下去。
外面响起西戎国士兵追赶的声音,马蹄声,跑步声,浩浩荡荡的,络绎不绝,好大一阵子才完全的消失。
顾天心屏住呼吸,压抑得满头都是冷汗,总算是有惊无险的逃过一劫。
长长的吐了口气,胸口却闷得厉害,被楚盛煌直挺挺的压在地坑里,像是压了一座山。
顾天心唇角抽了搐,暗骂着设计这陷井的那些猎人,真是太不人性化了。
坑深摔得她腿都差点折了,这也就算了,下面还有那么多的石头,硌得她后背都出血了,要是砸到头,不脑震荡才怪!
但是她也很感谢那些猎人,要不是因为这个陷井,她和楚盛煌,非被那些西戎国士兵剁成肉酱不可。
深深的地坑,大概有三米的高度,透过一些树叶缝隙,有细微的光亮洒进来。
还好经过刚才一摔,全身的疼痛让顾天心恢复了一些力气,她推了推死死压在身上的男人,真是太特么沉了!
好不容易撂开,还得防着他刺猬似的后背,又急忙将他拉住,小心翼翼的让他趴在了地上。
他后背的箭矢不下十支,顾天心不知道会有多疼,只知道就这样看着,她都觉得好疼,比她受伤还疼。
“楚盛煌?”顾天心拍了拍他的脸,力道不轻,可是,楚盛煌丝毫反应都没有。
顾天心有些慌了,摸了摸他微弱的鼻息,这才松了口气,又急忙在他衣衫里到处乱摸,还好,有一瓶随身的金创药。
取出袖中的刀刃,小心翼翼的隔开他的衣袍,一层又一层,露出扎满箭矢,血淋淋的后背。
顾天心握住箭矢,狠狠的咬了咬牙,用力往外扯去,鲜血一下子就喷了出来。
鲜血洒了满头满脸,顾天心胡乱的伸手一抹,入目殷红,还好不是毒箭。
洒下金创药,又去取下一支,再洒下金创药,如此重复,忙得满头大汗,几近虚脱,才拔完了他后背的箭矢。
咬着牙,费力的撕了裙摆几块布来,一圈圈的缠住他的伤处,捆好。
忙完,也累得一头倒在了他的旁边,晕晕沉沉的望着他满头冷汗,却依旧沉睡的俊颜,惨白得比冰雪还透明。
顾天心伸出手指,细细的描绘着他俊美如神的五官,触手真实,却让她眼眸泛酸。
最后,她握住了他的左手,两个玄玉戒指紧紧的靠在一起,密不可分。
“楚盛煌,你要给我个合理的解释,你要负了我,我跟你没完……”
诱人的烤肉香,萦绕在小小的空气里,充斥着顾天心的嗅觉,勾起饥肠辘辘的肚腹馋虫。
“嗯……楚盛煌?”
幸得边上坐着的男人眼疾手快,一把拉过她的手,沉声道:“别乱动,本王就在你旁边。”
“额……”顾天心扭头,看着那披着染血外衣,靠壁而坐的高大男子,眼眶一热,一头扑了过去。
“楚盛煌,你终于醒了,我还以为你死了,你……你为什么要挡箭啊!你以为自己是箭靶啊!你知不知道我们差点死了!”
顾天心伤心的说着,说到后面变成了愤怒,捶打着他的背。
“心儿。”楚盛煌抬手揉她的发,提醒道:“本王背上有伤。”
“啊!”顾天心急忙住手,提了提自己因为软骨散还未完全解去,软绵绵的跟棉花似的手臂,疑惑:“很疼?”
楚盛煌煞有其事的点头:“疼。”
“对起……”顾天心撇了撇嘴,安分的斜身坐好,很郁闷的样子。
楚盛煌勾了勾唇,“你受那么重的伤,哪里抓来的兔子?”
楚盛煌指了一下角落的位置:“那里。”
顾天心一看,惊得目瞪口呆,山鸡,野兔……甚至还有野猪,好多好多的猎物,堆成了山。
“这猎人可真是发财了!”顾天心唇角猛抽,还是有些疑惑,之前落下来的时候,她怎么没发现一只的?
嗯,那时她的注意力都在楚盛煌身上了,角落的位置又暗,没发现也很正常,对,一定是这样。
“不会发财的。”楚盛煌将烤好的兔子,用匕首一片割下来,喂给她:“因为都被我们吃了。”
楚盛煌烤肉的技术足以媲美五星级大厨,这一点不可否认,顾天心是很想吃没错,但那微薄的骨气作祟,她硬是闭着嘴,扭开头。
楚盛煌挑了挑眉,问:“又不想吃?你不养好身,怎么为本王生儿育女?”
“你还说!”顾天心一下就发火了,跳了起来:“楚盛煌,你说,那个又丑又黑的小男孩,是不是你的私生子?”
又丑又黑……楚盛煌蹙了蹙眉,正欲开口,顾天心又急忙道:“不是对不对?你们没一点长得像的,根本没有科学依据!”
“你说啊!”顾天心见他沉默,心也跟着往下沉:“为什么不说话?”
楚盛煌看向她,眸光幽深如海:“韧儿会跟着我们回京,你要是不喜欢他,本王可以……”
“你闭嘴!”顾天心猛地打断他,眼里似乎有什么在剧烈的滚动,颤抖着站在原地,手心里尽是冰冷的湿濡,如置冰窖般的冷。
楚盛煌摩擦着她的掌心,“心儿,先听我说。”
“滚!”顾天心狠狠的去推他,可是心有余而力不足,脚下一软,往后倒去。
“还记得围场里,我给你说过的话么?”
“不记得不记得!你别碰我!”
“心儿……”
楚盛煌摸了一下疼痛的胸口,抬起手指,胡乱的去擦她的脸:“别哭了心儿,本王不碰你便是。”
顾天心的眼泪还在掉,却在笑:“楚盛煌,我不想做后妈,更不想做别人的第三者,你休了我吧,否则我就休了你。”
楚盛煌面色一变,冷冷的看着她:“你说什么?”
顾天心垂着头,很无力的道:“我不想做第三者,也不喜欢有第三者足我的生活,我错了,我根本不了解你,也无法和你心心相印。”
“刚才的话,本王不想再听见第二次!”
“不准离开本王!”
顾天心抬起腿,去踢他:“禽了兽!不准碰我!你这是强!王八蛋!”
顾天心奋力扭开头,恨恨道:“要做快做!做完散伙!”
楚盛煌剑眉一蹙,眸中瞬间冷如寒冰,一用力,顾天心“啊”的叫了一声。
她下意识的想要咬唇,血腥在口中蔓延,不知是他的,还是她的。
最后,顾天心终于哭了:“楚盛煌,你这个大坏蛋,到底想要怎么样?才肯放过我……”
“说,此生不会离开本王,无论如何,都不准离开本王!”
顾天心全身打颤,麻木了一般,哭着摇头:“世上之事,感情最不能强求,楚盛煌,你为什么要逼我?”
“说给本王听,本王要你说。”楚盛煌语气缓和了一些,“说。”
顾天心不说,可是经不住这场堪比酷刑的折磨,最终,只好麻木的妥协。
“乖,本王只要你。”
“楚盛煌,我真不该救你!”
“已经晚了。”楚盛煌揉了揉她的发,将她抱起来:“吃东西。”
“别瞪了,眼睛不疼么?”楚盛煌淡淡道。
顾天心:“我是不会原谅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