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江尧,女,20岁。
间歇性性格分裂症。
自己给自己下的诊疗单。
可笑吧,江尧笑笑,将纸揉成团,随手扔进纸篓。
肮脏的人生。她说。
2
飞机平稳的穿过太平洋,降落在虹桥机场。浑浊的空气充斥着整个大气。刚下飞机的江尧忍不住皱了皱眉头,咳出了声。记忆中的上海不是这个样子吧。
给,带上吧。上海的空气真的是要毒死人了。江屿城递给江尧蓝色的口罩,接过她手中的行李。
哥,我们还会搬家吗?江尧看着眼前的一片模糊,能见度不到两米,就像她对未来的生活感觉一样,渺茫,无力。
江屿城摸摸她的头,眼里尽是无尽的宠爱。不会了,再也不会了。他轻轻地回答她,和她一起望着眼前熟悉而又陌生的城市。十年间的颠沛流离,现在是时候结束了。
她抬起头,看着天空。江柯还会回来吗?爸妈,还会回来吗?
该回来的总是会回来的。他遮住她的眼睛,这样的天空不是她应该看到的。
3
十三年前的江尧是人人口中的幸运儿。显赫优渥的家世,恩爱的父母,两个疼自己的哥哥。就好像是在那七年间用光了所有的运气一样,一场车祸带走了他的父母,一夜之间所有的光环化为乌有。年仅十二的江屿城带着七岁的江尧江柯登上了美利坚的国土。
江屿城几乎是在一夜之间成熟,而江尧似乎出现了不对劲。不说话,不哭也不笑。心理学世家长大的江屿城知道,江尧生病了。
时间似乎是剂良药,江尧慢慢的好转,更是在心理学方面表现出惊人的天赋,19岁跳级读完了心理学博士。
现在是时候带着江尧去面对了,那个曾经疯狂折磨着他们的地方——上海。
4
江尧喜欢这样的房间。简约的欧式黑铁架床,高空,落地窗。甚至浴室的顶部和墙都是玻璃的。工作室是同样的风格,碎花壁纸,超大号裱框镜子,简单的躺式沙发,一把椅子一个茶几,香薰台,放着书和香料的欧式大柜子。都是江尧喜欢的风格。
怎么样,喜欢吗?江屿城已在门边看着镜子里的江尧。
江尧笑笑。恩,你了解我的。
江屿城穿着白色的衬衣,刚下飞机就打扮了一番。收拾下,等会儿带你去吃饭。
恩,好。
5
汽车平稳的飞驰在上海的夜市中,江尧看着窗外的风景,树,风景,彩色的·弥红灯一闪而过。这些都是在美国的小镇里没有的。离开了十几年,开看起来一切都是那么的陌生。
餐厅订的座位很好,二十楼高空的临窗座位。
座位上已经坐着两个男人,一个穿着正装,看起来和江屿城差不多大。另一个整个都是休闲的风格,全身上下都是阿迪达斯,拿着手机看着篮球比赛的实况直播。
沈澈,我们到了。江屿城向穿着正装的男人打了声招呼。尧尧,还记得吗?这个是沈澈哥哥。
江尧朝他笑笑。你好,我是江尧。得体不失大方。
都长这么大了,记得你和沈晰差不多大的吧。他看看身边玩手机的男生。沈晰,还记得吗,小时候你两一起玩儿过。
有点印象。他终于抬起头,看了看江尧的脸。你好,我叫沈晰。声音清澈明朗。
江尧有些不好意思,把脸扭过去,看着窗外人来人往的街道。
她不知道上海对她来说意味着什么,物欲横流的世界里纵使她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也得像那人流中的逆行者一样,扒开眼前的迷雾。
整个饭局有些生硬。沈澈和江屿城聊着。沈晰继续玩手机。江尧继续看着窗外的风景。
喂,你怎么都不吃?沈晰终于摘下耳机,将手机放到一边。不合胃口?
没有,我已经吃饱了。她没有看他的脸。
哦。气氛有些尴尬,沈晰有些尴尬。那好吧,记得你小的时候不是这么文静的啊。
是吗?江尧觉得他的话题很突兀。我已经忘记了。有什么问题吗?江尧不想回忆起那段时光,黑色潮涌般的记忆却因为沈晰的一句话彻底决堤,席卷而来。
空气瞬间凝固。江尧的眼睛看着沈晰的眼睛。算了,没什么。他重新拿起手机,面前的女孩儿冷的就像块冰。如同空谷幽兰,冷寂中带着美。沈晰想要说出的话题全都在江尧将脸撇过去的那一刻咽下去。这个女孩儿注定对他来说是不平凡的。
沈晰的心似乎狠狠地颤了一下,似乎还带有沉闷的响声。回想起当初还是一口一个沈晰哥哥的小女孩已经是现在这副冷漠的样子,生分了不少。沈晰叹了口气,继续看着篮球比赛。
饭局上的江尧很安静,看着楼下的人流和车辆。这是在美国少见的,美国的小镇上有她所向往的安宁。上海,已经陌生了吧。
6
怎么了?不开心吗?江屿城开着车,透过后视镜看到江尧不带任何表情的脸。
她仍旧看着车窗外的世界,没有回头。没有,我很好。
他微微的笑着摇了摇头,拿出临时买的蛋挞和卡布奇诺。刚刚没怎么吃,等会儿会饿的。他将手中的只带递给她,还带有温度。
江尧接过纸袋,放在一边。哥,你说,江柯什么时候回来?
江屿城的脸冷下来。会回来的,至少我们还没有找到他,是吗?
别骗我,我要等,等到他回来。江尧的声音是哽咽的,语调不带任何感情色彩。
江屿城叹了口气,加快了车速。
7
黑暗的房间里,他没有开灯。他看着已经入睡的江尧手中还攥着那张报纸。
江屿城轻轻的那期报纸,那段读了无数次都能背下来的内容:AnaccidentintheUnitedStates,agroupofmountaineering,membershiphasbeenmissing。
他走出房间轻轻的带上门。江尧睁开眼睛,却被泪水模糊了视线。
江屿城又一次拨打那个电话。Hello,mayIhavethenewsforthemountainclimbinggroup?
他挂断电话,转身望着窗外。江柯,如果你还是我弟弟,就马上给我滚到我面前来
8
江尧的眼前一片模糊,远处大厦的灯光变成一团一团的。就像跌入深海。手中的报纸被揉的皱巴巴的。
江屿城手中的酒杯早已空掉,底部的深红色泛着幽光。深夜的他依旧清醒,没有丝毫的睡意。
沈晰手中的游戏手柄显示出电量过低的消息,他没有理会。呆呆的望着天花板。
沈澈拨打着那个熟悉的电话,冷冰冰的提示语音仍旧告诉他:您拨打的号码已作废。连续的忙音告诉他,不可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