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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与彭新琪谈《收获》

不同的收获·靳以和巴金·编辑部的组成

蔡:你是《收获》的重要知情人,特别是在第一个《收获》创刊和办刊过程中亲历了许多事情,对《收获》的往事肯定可以谈出许多宝贵资料。那就从靳以谈起。

彭:靳以是我的恩师。巴金是我老师的好友,我也尊他为我的老师。很多事情我很乐意给你提供。

蔡:《收获》一九五七年创刊到现在已经四十多年了,当年的老《收获》还健在的编者,除了巴老和你之外,还有哪些人?

彭:还有樊康、寒星。寒星现在在广州,他当时最年轻,他离开《收获》比较早。《收获》有几次停刊,现在的《收获》跟原来的《收获》应该讲是一回事。但是,当中的一个《收获》就不是最早的《收获》。

蔡:你是说一九六四年到一九六六年的《收获》和前后的不是一回事?

彭:嗯。老《收获》一九六〇年停刊,一九六四年的《收获》是《上海文学》改名的。为什么《收获》会停刊呢?一个是靳以去世了,没有负责人;同时,那时候是三年自然灾害,人为的天灾人祸,纸张非常困难,当时我们的纸张很糟糕。

我们创刊的时候,遇到一个非常不幸的时机,正好是“反右”。“反右”的时候,怎么允许你“百花齐放,百家争鸣”呢?不可能的!前十七年,其实就是违反创作规律的年代。特别在一九五七年,刚刚繁荣,那个时候生产力、人心各个方面都比较积极向上,但很快气氛就不对劲了。在那样的气候下,怎么能允许这么个刊物存在呢。那么当时《收获》怎么会创刊呢?这在南南写的她父亲的简历上头提到这件事情。

蔡:巴老也在文章里面写到筹备时的一些情况。请谈谈筹备时详细的背景。

彭:筹备的具体情况,我也不清楚。但我知道,北京刘白羽他们跟靳以的关系很好,就委托他办刊物。当时文学界的人,他肯定比较了解,比较熟悉,容易沟通。而且当时形势很好,一九五五、一九五六年,整个形势,全国人民的心情,文学的发展都很好。那么,创办一本发表成熟作品的好的刊物是势在必行,对文学的发展有好处。而团结一批作家的任务交给章先生很合适,所以委托他筹备。章先生大概不愿到北京去。文学界的有些情况李辉在很多文章都提到,京派、海派,这个文学界的门户之见也很厉害。但是巴老在整个中国文坛享有盛誉,不仅是因为他的作品,还因为他的人品特别好。所以,人家都喜欢他,而且他等于是一个旗帜。他出来以后,能够团结人。而靳以跟巴金的关系非常密切,靳以很热情,对他很好。从一九三五、一九三六年的时候,他们第一次在同一个刊物上发表作品。章先生去看他,两个人见面交往,几十年的友谊。所以,他又要拉巴金一道办。事实上所有的工作都是靳以自己在搞、筹备,在上海抓这件事情。当时最主要、最早跟他合作的有两个人:一个是萧岱。萧岱也是他的老朋友。他原来在合唱团(乐团)工作。后来靳以就拉他来。他是党员,靳以不是党员。萧岱来了,就带来樊康。樊康是上海作家协会组(织)联(络)室的。樊康也是党员,搞理论。这样子呢,章靳以就要学生。学生跟老师的关系比较融洽。他就怕过去机关人员之间的扯皮。编辑部就调来几个编辑,都是章先生的学生。如姚奔,他过去也在重庆,很熟悉的,也是写诗的,人很好,东北人;还有一个江敦煕,也是非常好的一个人。他勤勤恳恳。是他自己向章先生提出要来的。靳以对他实际上不熟。他很认真、很执著,不计时间,所有的清样,不管谁发的稿子,他都看小样,印刷厂也是他跑,一路就看校样,跑印刷厂打纸型,要送到飞机场,干什么他都任劳任怨,写得一手蝇头小楷,给人组稿。他也用了一些苦肉计吧。下着大雨到人家那里去组稿,人家很感动,就给他稿子。就这么个人,在编辑部,不争,什么都不争。还有寒星,虽然不是学生,但也是有点关系。他父亲在东北地区,搞文学的,很早,他父亲认识孔罗荪,和孔罗荪是好朋友,也可能是拜把的兄弟,通过孔罗荪的关系介绍给靳以,靳以都愿意。他是部队出身的,红小鬼,有才气,写诗。但是,他有点自由散漫。当时姚文元跟他都住在小楼里,他就拿一沓子稿纸给人家,萧岱就不满意,当时很严格的。萧岱因为经历了很多运动,觉得作家协会很复杂,当时分成几派,他就关着门说,我们《收获》编辑部的人不要出去,上班的时候在里头,不要跟外单位的人多搭界。但是寒星住在作协的小楼上,经常跟机关里别的部门的人搭界。所以,他对寒星是有点“感冒”。我当时在《儿童时代》,毕业以后分在中国福利会《儿童时代》社。协商了一段时间就把我调过去,调过去我就坐在靳以办公室里头,兼管他的一些事情。他让我组稿或者他给谁组稿我就写信催呀,或者我组的稿他看呀,我们那里的稿子是大家看,不分你是小说组,他是诗歌组。来的稿子是两个人看。你觉得好,那么谁再看看。有点像家庭小作坊似的,气氛非常宽松,而且友好,在我们自己部门里头很融洽。我当时有点兼靳以秘书的味道,有时候冰心到上海,他去看她,我也跟他一道去。有时候他有稿子要送给巴金,要马上解决的,我会骑车送过去,像座桥梁。

靳以病逝·紧张的形势·恐慌的感觉

蔡:一九五八年可以说是《收获》的多事之秋,发生了很多事情。

彭:刚刚出了一期刊物,影响非常好,不够销,因此加印了,大家开心死了。然后宴请了编委,对编委,我们是很尊敬的,每期都要出《简报》,给编委送去,而且送点编辑费。但是马上就不行了,一九五七年“反右”,传出来说《收获》是“同人刊物”,不要党的领导。靳以不是党员,巴金不是党员,是“独立王国”,讲得最多是“同人刊物”。解放前都有“同人刊物”,解放后怎么能有呢,一定要在党的领导下。原来是要靳以离开《收获》编辑部到国棉一厂去深入生活的,我看南南在她的文章里没有写清楚。他们不敢碰巴金,但是对靳以不同,想把他架空,调走,下生活嘛,由党组来管。后来北京的中国作家协会表态了。所以靳以一面下生活,一面管编辑部,非常辛苦,一个礼拜有两次要到国棉一厂去,叫我有事通知他。他两边跑,太累,又胖,上楼气喘吁吁的,有时候他中午赶回来,来不及吃饭。那时大跃进以后,三年自然灾害,《萌芽》跑乡下去,食堂拆掉,我们就在工展馆搭伙。他来不及回家吃饭,来编辑部,我陪他一起到南京路上的工展馆去吃饭。我看当时他的心里对形势的发展有点恐慌,又不好讲。不知道会怎么样。我当时就有一种感觉,好像一个海螺,让你钻进去,就出不了这个口。工作忙,又得不到照顾,又害怕,又非得写东西,又怕违反了什么……

蔡:压力很大。

彭:非常大!没几年!一九五七年开始办刊物,这么大的压力,到一九五九年他就不行了。十一月七日去世。

蔡:再说他又要争取入党。

彭:入党了。

蔡:没入几个月。

彭:他拼命表现要入党。为什么要入党?因为他确实一直在追求。

蔡:追求了十年,也不容易。

彭:总算加入了。他很兴奋!毕竟是梦寐以求的!开始是预备党员,还在预备期。我记得他对我说过:“过江的时候,气都喘不上来。他们都不照顾我。”而且,当时我们对心脏病都不像现在懂得那么多。我看啊,连他家里人,他太太,也都是不太清楚这病的严重性的。他对我们很和蔼,很放松自己,能讲一些很开心的事。没想到,他去世以后,由萧岱挑担子,遇到更大困难。他也有些胆小慎微。当时党内非常严格的,不像今天,比较宽松。萧岱同志经历过多次运动,看多了,很谨慎,对很多事情他都不敢点头,要汇报,听领导意见,当时作协上层也有些矛盾,他很怕卷入,尽量叫我们大家都不要走出办公室活动。他人是个很好的人,听党的话,你要怎么做就怎么做。靳以去世了,没有人做主,再加上形势是那样的,很多好的、有才能的作家被打成右派,方纪《来访者》发表以后,郭小川的《望星空》,当时我们没有发。没有好作品无法办刊物。

蔡:我最近也看到郭小川谈到他的稿件被退掉的材料。郭小川在当时也受到批评。

彭:我们当时幸亏没发,在我们这里发对他不利,这篇东西当时打他反党。马上要发稿子,又抽下来。那时候紧张得不得了!还有一篇《蔡文姬》,一九五八年的,已经发排了。我们有一个措施,凡是发排的作品,排出校样后,马上寄给作者看,有什么我们改动得不对的地方,作者可以提出来。《蔡文姬》寄给作者之后,郭老的办公室打来电话,说要修改,不让发,我们马上抽下来,换成《全家福》。我们当时装订都装订好了,编辑部留了一本孤本,“文化大革命”以后搞来搞去,现在可能找不到了。后来修改后的《蔡文姬》发在下一期。郭沫若当时也很紧张,当时抽回去说修改,其实他很紧张,害怕出什么问题。我们当时也没有人进行对照,应该看看修改了哪些地方,很可能只是一点点,或者几句话。说明一九五七年“反右”,老知识分子心里害怕,特别是郭沫若,你看他“文化大革命”的表现,抽回去就抽回去。当时我们编辑部不惜一切代价,刊物已经装订好,为了换一篇稿子,要重新装订,成本多大。一方面说明作者的紧张,一方面从这里能看出编辑部认真的程度,一切为作者服务,不像现在是编辑对作者不买账。当时是个很敏感的时期,举步艰难。

蔡:知识分子在那个时期比较紧张,有恐慌的感觉,不只是靳以一个人,是整个普遍的现象。实际上你不跟着走就可能被冷落、受到排斥甚至可能戴上“右倾”的帽子。其实这样的行为是建国以来就一直有的,再加上一次一次的运动,在那种情况下谁能不紧张。我看靳以在当时的情境下,是不是在某种程度上,可能是为了保护刊物,只要刊物能办下去,不得不做了某些妥协或者让步。

彭:因为知识分子比较善良,中国知识分子从一开始就是书生气十足,不大知道政治的复杂。从“五四”下来一直追求民主、追求科学,以为新中国就是曙光一片。当时苏联是我们的楷模,我们谁敢怀疑?另一方面他又有些迷惘,可是他又坚信,他又觉得党是对的,要批判自己,怀疑自己,当时很多人都这样。当时理当跟党走。章靳以还有一个刊物,刊物不是代表他个人的,因此他要团结大批作家,他要保护这些作家。郭小川是个例子。不发还是对作家好,因为当时不允许发这些文章,他不发还是对的,一个是爱护作家,一个是爱护刊物。巴金也是这样想的。当时两个人在一起办刊物,你不能把刊物办成反党的,所以他们赶忙表态,说刊物是要党领导的,他们两个人一起署名。当然巴金的《救救孩子》,也被受到批评,但他人缘很好,而且由于他的声誉、国际影响等等因素,没有把他打成右派。当时靳以有一种迷惘,不理解,不想因为自己的失误或者不了解党的政策而使刊物夭折。

平等的编辑作风·提携青年作者·第二个《收获》

蔡:刚才你说的靳以把他的几个学生调过来。我觉得《收获》这个刊物有一个奇特的地方,跟复旦的关系特别密切。靳以本人是复旦的,你也是,江敦熙、姚奔都是。这里面的师生关系代替了上下级的关系,比较融洽、亲切。老师和学生的关系,像旧社会的师徒关系。一些主张和编辑策略,容易得到贯彻,比较好办事。老师总是说得了学生,学生总归还是听从老师的。

彭:他容易跟人商量,学生很听他的,他很严谨,也很虚心。我记得我们建议过他:从读者中来。他马上就拍板了。不像别的刊物,要先研究,然后再执行。我们是主编和编辑直接见面,直接提意见,直接拍板,船小好掉头,又容易,又机动,互相比较理解,他的意图很容易贯彻。

蔡:这就牵涉到靳以的编辑策略、编辑风格,他有自己的一套做法,不像现在主编和编辑一般都是上级和下级的关系,主编怎么说,底下人就无条件照办。

彭:他的编辑作风一向是很民主的、很好的。三十年代他在北京办《文学季刊》的时候,什么事情都是他自己做的,当时没有人。真正有人的就是《收获》。他以前都是孤家寡人,皮包编辑部,抗战时期把纸型带到内地,一路就出版,自己做惯了,很实干,不仅动口,还要动手,自己亲自写约稿信、看稿、提意见,又和作者来往、谈话。现在的编辑部大都等级森严,称主编为老板,搞编辑的、搞行政的都是分得很清楚。《收获》是大家一起做,都是不分的,所以关系很平等、很友好。比如说,有一次编辑部请编委吃饭,吃完后,上一盘水果。罗荪说,我要带回去当孝子——孝顺儿子,给我印象很深。我们就是编辑、编委总在一起,大家很愉快,互相尊敬,很民主,很融洽。

蔡:你们里面有像寒星那样,岁数很小,出道不久的;也有像巴金、靳以那样的老一辈大作家、名作家,但互相之间却能处得那么好,想起来真令人羡慕。加上靳以这个人很实干,搞编辑很在行,所以可以看得出来,《收获》是非常内行的人办的刊物。

彭:靳以是个编辑家,是个非常优秀的编辑家。第一,他能团结人;第二,他自己能动手写文章。可不像现在,有的刊物编辑只能说是编辑商,注重的是销售量。靳以对青年人是很提携的。萧乾一直心存感激,就是因为巴金对他的作品很快就发;黄裳也很感激。靳以也是这样。巴金、靳以都很爱护青年,不嫌弃青年作家。像任大霖的作品,五十年代他刚冒头,靳以就给他发了;像闻捷,当时还没怎么出名。

蔡:发了他的《动荡的年代》。

彭:对。靳以自己写信向他约稿。所以,闻捷很感动。

蔡:如果当时能够都保存下来有关的例子和资料,那么今天来探讨的时候就可以更加透彻,点到要害。

彭:那时候每期都有剪报,给每个编委发一份,让他们知道这一期有哪些文章,下一期要发什么文章,真正跟编委是沟通的,不像现在很多编委是挂名的,像有些剧本拿不准,需要给编委看看。

蔡:《收获》一开始是十三个编委,但过了不久,艾青、陈白尘的名字就不见了,后来补上了一个李季,这是什么原因?

彭:因为他们被打成右派嘛。右派不能当编委。

蔡:你在《收获》编辑部工作了多少年?

彭:我是一九五七年四月份去的。

蔡:那时还在筹备,还没正式创刊。

彭:正在发第一期稿子。一直干到第一次停刊。停刊以后,我们就作鸟兽散。当时《萌芽》要我,我刚去一个月,《萌芽》又停刊。实际上,我去的时候他们正在酝酿停刊。我又调到《上海文学》。《上海文学》最早叫《文艺月报》,是最早的上海文联办的机关刊物,那时候唐弢在办,后来是魏金枝,我去的时候是叶以群在管。《文艺月报》后来改名《上海文学》,好像是在第一个《收获》停刊之后改的。《上海文学》一九六四年改名《收获》。

蔡:从《文艺月报》到《上海文学》,它一直在运转,从来没有停刊?

彭:从来没停刊过。在一九五八年的时候,它就是一片机器声,就是为工农兵服务、反映工农兵的生活,刊物刊登的文章千篇一律写工厂,所以称作“一片机器声”,可是很多读者白天都在工厂里头听机器声,哪里还有买这个写机器声的刊物?发行量急剧下跌,没有办法,赶紧改名叫《上海文学》,改变这个面貌。一九六〇年改成《上海文学》。一九六二年大概是陈老总在广州开了个会,给知识分子脱帽加冕。当时我们编辑很受鼓舞,觉得文学有希望了,就大胆地干事。当时我在《上海文学》,就组了一位叫黄玄吾的稿子《黄山奇松》。他是专门画松的,岭南派,很有情趣。还组了王西彦的散文,写在西湖游园。还有丰子恺,我去请他给我们写散文。他说我写不了什么东西。我看到一只猫爬在他身上很有趣,我就说你写猫吧。后来他就写了《阿咪》,结果《阿咪》就给他带来了灾难,要批判他。解放以来,一个运动接一个运动,直到陈老总讲了话,给知识分子脱帽加冕,又好像可以兴隆起来,文学可以自由一点,我们刊物上发了这些作品,当时是有些离经叛道的。后来我就去搞“四清”了,那是一九六四年以后,这里就变成《收获》了。

蔡:我们说的一九六四年《收获》复刊,实际上指的是《上海文学》转为《收获》。这时的《收获》不再是中国作协领导下的刊物,而是属于上海作协自己的刊物。

彭:因为《上海文学》销路不好,狭隘理解走工农兵方向,人家不买刊物。后来大家讨论,就改为《收获》,当时原来的《收获》没有了,大家也可以接受,也发一些中篇。改名的时候我在农村搞“四清”, 到一九六六年“文革”开始,《收获》又停刊了, 一九七七年我才回来。

蔡:整个第二个《收获》期间你都不在那儿。

彭:《收获》停刊之后,我又到农村,下干校了,《上海文学》改名《收获》时我在搞“四清”,好多年折腾的。一九七一年我离开干校,到教育战线,先在师大重新学习,从老大学生变为工农兵大学生,去中学教了四年书。一九七七年粉碎“四人帮”后,原来的《上海文学》首先复刊。也不能讲复刊,当时还是心有余悸,认为是文艺黑线回潮,就好像是重新创刊了。那时候有一个《朝霞》,代替了上海的文学刊物,是“市革会”徐景贤他们办的。这时《朝霞》马上停了。这就叫以牙还牙,一报还一报。你为谁服务,谁倒了,你也就跟着倒。粉碎“四人帮”之后的文代会,决定要创办自己的刊物,当时还不能叫《上海文学》的名字,怕黑线复辟,就取名叫《上海文艺》。一九七七年九月我从学校调回编辑部,那时候叫《上海文艺》。有茹志鹃、李子云、钟望阳、丰村、冯岗、赵自,等等,这时候的《上海文艺》,实际上也就是《上海文学》,是第二个《收获》的复刊。两年以后才恢复《上海文学》的名称。那时候《上海文学》发了《墓场与鲜花》、《被爱情遗忘的角落》,等等,很受关注,很受欢迎,销售量达几十万份。后来是周介人主持,他也是复旦毕业的。

再次复刊·编者的话·巴金的作用

蔡:《收获》一九七九年一月第二次复刊,人马从哪里来?

彭:都从《上海文学》过来的。那时候很多人都已经在那里了,李小林也调回来了。这个时候形势发展比较好了,就酝酿要《收获》复刊。于是从《上海文学》分一部分人来筹备《收获》。当时去《收获》的有李小林、郭卓、邬锡康、孔柔(外地来的,是被打成右派,从云南落实政策回来的)、萧岱。当时,钟望阳不让我去《收获》,茹志鹃也在《上海文学》,我从一九七七年到一九七九年跟那边也很熟了。后来我就一直在《上海文学》,到一九八八年退休,返聘还在《上海文学》。

蔡:老《收获》的人差不多都没回去?

彭:实际上,除了萧岱外,没有一个是原来《收获》的人。当然主编还是巴金。

蔡:那原来的那些人呢?

彭:姚奔在大百科。江敦熙到沪剧团,当时希望他回来,不回来,也有点伤心。因为当时停刊就把他们弄出去了。他人非常好,但是解放前参加过一个属于国民党的什么组织,一直把他内控使用,所以他非常谨小慎微,极力地想表现好。到沪剧团他就比较自由了,是个编剧。

蔡:樊康、寒星也都没有过来。

彭:没有过来。樊康也是到大百科去,他是搞理论的。寒星下放到东北去劳动,和黄秋耘在一起。不让回上海,他就到贵州去了,在《山花》当编辑。后来因为诗友的关系调到广州去了。

蔡:我记得寒星是因为犯错误才从《收获》出去的,具体原因是什么?

彭:他为流沙河讲活。流沙河是右派,写过《草木篇》。他自由散漫惯了,大会小会上随便说话。又在风头上,总要有人是右派的,不打成右派,就说你思想右倾,要改造,就这样下去。

蔡:我们现在来看《收获》,带有一种反思的意味,包括对当时那段历史,当时的人和事。

彭:从一个刊物看整个文艺界的命运,看文艺的发展,看走过的路,从《收获》看当时的知识分子。

蔡:当时有那么多的知识分子承认错误,真诚地认罪,积极表现自己,揭露别人,主动接受改造,但大多数人终于仍然难逃劫难。这在当时可能想不通,但我们今天看得比较清楚了。他们当时有一些苦闷、困惑、彷徨,对形势估计不明,参悟不透,对共产主义有一些恐慌感,现在想起来比较好理解。当时真是人人自危,为了自己、为了家人,权衡再三,不得不做出了多少违心的事。靳以经手的《收获》只办了十五期,写了不少《编后记》或《编者的话》,他写《编后记》是出于什么原因,谈谈背景情况。

彭:这个我没有考虑过。他每篇文章都很热情,这是他的风格。有些刊物是没有《编后记》。他写下《编后记》,那是表明他的态度。他要让作者、读者了解这个刊物,成为作者、读者和编辑部的桥梁。他写过几期《编后记》,有的是表态的,带有政治性,但主要是表明编辑部的立场、观点、方向。具体每期表达什么思想没有研究过。

蔡:巴金的回忆文章提到过,第一期本来是没有《发刊词》的,也许是迫于当时的形势吧。

彭:第一期《发刊词》是很好的,是很放松的。按照第一期《发刊词》,这个刊物是会办得很漂亮的,百花齐放、百家争鸣。但第二期就不一样了,特别强调党的领导。

蔡:《发刊词》中,特意把毛主席的六条标准放在前面,我觉得有种挡箭牌的作用,又有点自我标榜的意思,靳以真是老到。但是就是这样子,刊物也是难办得很。从《编后记》当中,还是流露出编者的难言的苦衷和颤颤巍巍的心声。

彭:但是我们国家从来没有真正按照“六条标准”办事的。毛主席讲的话没有一个是真正按他讲的做到的,用他的话是不错的,但是主要是怎么用法。第一期我们本来是打算用他的六条标准的,如果完全用他的六条标准那是绝对好的。那时候全部是左的,最早的理解是对的,但是后来形势变了,就不行了。

蔡:按照巴金的文章说,原来是没有《创刊词》的,那么是不是靳以隐约感到形势有点微妙,所以临时赶写出来?

彭:这个不清楚。但是当时形势是好的,我估计他心里并不紧张。很多文章,包括《发刊词》,表态的,都是靳以写的,巴金签上名,只要巴金同意就可以了。

蔡:靳以和巴金共同主编《收获》,你觉得巴金在这个刊物上发挥了什么作用?

彭:他积极支持,靳以有时要他写信他就写,是我去拿的。当时有一件事,有一次巴金从苏联回来,上海的一个刊物,写文章批判巴金,张春桥对巴金是很恨的。当时为了团结人,靳以要张春桥写一篇理论文章,在《收获》上发表,这个稿件很重要。靳以拿去给巴金看,巴金提出一点意见,是张春桥在文章里提到了一个人,大概是提到张资平或是张恨水,我记不清了,巴老说,这样提法不妥,要改一改,是我把这个意见带到张春桥那里去的,他住在淮海路的一个公寓,在海洋医院隔壁。张春桥很生气地说:“不说这个人,难道说你巴金吗?”所以说,巴金在关键问题上要提意见,一方面他积极支持靳以的工作,在关键问题上他敢提意见,并不是不管不问的。我在“文化大革命”当中写过萧岱的大字报,我就说,我当时回来就向你汇报了,你为什么不叫我告诉巴金。我的意思是,重要问题巴金还是要指出来的,不是完全挂名。

蔡:就是说,关键时刻巴金会发挥重要的作用。他的存在,本身就有无形的无限的价值,很多老作家都是他的朋友,能够吸引很多老作者。

彭:他可以团结人。他给很多人写过信,像陈同生,还有金仲华,上海的副市长,他跟巴金的关系好极了,好像要纪念苏联的什么,要请金仲华写文章,就是巴金写信约稿。

蔡:巴金是民主人士,还是进步作家,他的整个形象本身对刊物的存在与发展就是会产生大作用和大影响,这是肯定的。

彭:因为他德高望重。一次巴老跟我说过一件事,说台湾有一个作家,叫孙陵,他写了文章把大陆所有的作家都骂了,包括茅盾、郭沫若,只有说巴金好话。这说明,不管你是什么人,都不能不承认巴老自我完善,非常了不起!他真是一个圣人!不是虚假的。我跟他认识好多年了,一直有接触,直到近两年没办法靠近他,因为他身体虚弱,免疫力差,怕万一把病菌传染给他,只能在他病房外面,在背后看他。这么些年下来,我写了一本《巴金的世界》,把我所认识的巴金记录了下来。他这个人表里如一、言行如一,真正平易近人,记忆力好极了,对人真诚,没有见过他这样的好人。

蔡:这是你的亲身体会。你经历过许多事件,见过那么多的人,现在回想起来,能说出这样的话,说明巴金确实给你留下非常美非常好的印象。

彭:他当主编,在编辑部,他写一篇文章就是一个带头,就是一个标志,让作者知道这是一个什么样的刊物,让读者了解刊物的倾向性、意图,让大家知道这是他编的刊物,知道他的品格。《收获》一九七九年复刊以后,巴金的作用仍然很大。你看他跟沈从文的关系,他跟萧乾的关系,他跟曹禺的关系。当然,他跟冰心的关系很好。他一直说,冰心的存在对他是个鼓励。他跟冰心的关系非常感人。有时候我就在他家看冰心给他的信。他这个人很宽厚,但他就对一个人——赵××不肯原谅。在“文化大革命”当中,赵××编假话,为了自己过关,说巴金攻击江青攻击某某,反正是非常危险的言论,根据这些话马上可以把巴金打成反革命,因为他受造反派的压迫,他要自己过关。当时我在批巴金组,把我急得不得了。“文革”结束后开政协会还是什么会议他俩碰到了,赵××向巴金道歉,巴老说:“我没有关系,但是孩子不懂事。你不要到家里来。”在外头两个人还是打打招呼的。

蔡:现在回顾已经过去了的二十世纪,还很难发现,有哪一位大师能够像巴金那样,大家都能够认可他,能够和他形成几十年,甚至是一辈子的友谊,这是个很奇特的例子。这对《收获》来说,就是使用不尽的宝贵财富。

彭:无形资产。

蔡:他与老一辈的作家搞好关系,也使比他们更年轻的一代甚至几代作家看到一种惊人的力量,大家都围绕在《收获》的周围,这又是不可估量的。再说,巴金和靳以的长期合作,知己一般的关系,这样,《收获》在他们手中,完全可以越办越好的。可惜,靳以死得太早了。

党的领导·姚文元发文章·萧岱的反思和解放

蔡:靳以去世之后,第一个《收获》还办了一段时间才停刊,是谁在主持刊物的?

彭:就是萧岱。

蔡:不是说由孔罗荪来当副主编吗?

彭:那是挂名的。他后来去了北京。

蔡:为什么由孔罗荪来领导刊物?

彭:我想,那是因为孔罗荪是党组的,还得由作协来领导,而当时没有别人。孔罗荪对刊物比较熟悉,跟靳以还是比较好的,容易让人接受。

蔡:他们还是亲家。

彭:那是后来的事。他们是很好的朋友。后来孔罗荪跟巴金的关系,都是因为靳以和巴金的关系,也变得很好。孔罗荪也是愿意团结人的。《收获》在一九六〇年第三期就停刊了,实际上有些稿子靳以在的时候就已经看过了。他去世前两天还看校样呢。靳以的既定方针还是能贯彻下去的,但马上就要停刊了,因为三年自然灾害,办不下去了,加上作协本来就对《收获》有看法。

蔡:靳以当时知道会停刊吗?

彭:不知道。充满信心!

蔡:如果靳以在的话,也许不会停刊,起码不会那么早就停刊。

彭:不会停刊,也许不会。因为这不属于上海作协的,是中国作协的刊物。

蔡:中国作协的人跟他关系不错。

彭:而且当时中国作协的很多大作家的作品都在这上面发的。

蔡:刘白羽在上面发了好几篇文章,其他人也发过。

彭:都希望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刊物,当然不会让它停掉。但也很难说,很多事情都说不准。

蔡:这也是没法假设的事。叶以群、魏金枝的情况,你了解吗?

彭:叶以群“文革”当中受迫害,跳楼死的。魏金枝后来也靠边,又被解放,听说是在医院医疗事故中去世的。

蔡:刚才谈到一九五八年《收获》发了张春桥的稿子,是靳以向他约的,这方面的情况请你再讲具体一点。

彭:非得约不可。一定得刊登这样的文章。

蔡:张春桥当时是市委领导吗?

彭:市委宣传部部长。要党的领导嘛。能够刊登他一篇文章,说明刊物是与党站在一起的,特别在那个时期。

蔡:是一九五八年第三期的《大跃进的风格》这一篇吧?

彭:好像是。

蔡:一九五八年还登过姚文元的文章。姚文元当时是什么身份?

彭:一般人。

蔡:当时还看不出他的走向吗?

彭:还是显得“左”。

蔡:他写批判丁玲的文章,还写了有关鲁迅的论文,基调拔得很高。那为什么还要发他的文章?

彭:那时候评论界是“南姚北杜”,杜是杜高,北京的,我们的一个朋友,也写评论,挺年轻的,写评论的佼佼者,是吴祖光小家族的成员。上海就是姚文元。两边都发文章,都很左。姚文元的文章很“左”,但是在当时很敏锐。他跟寒星的关系也蛮好的。讲个小故事:他们两人住在作协旁边的大楼里。寒星要买西服向姚文元借钱,说我有了稿费就还钱。后来有了稿费,他就去要还给姚文元。姚文元说:“你不是还给我了吗?”他说:“我没还给你。”姚文元说:“你还给我了。你没还给我,我干吗要说你还给我了。”所以他就不要寒星的钱,假装已经还给他了。后来被他们拉过去的。所以当时也还不知道他的具体情况。

蔡:被张春桥拉过去的?

彭:当时发一些他的作品,并不晓得他会成为张春桥的人。

蔡:当时“四人帮”还没有勾结到一块。

彭:没有。不相干的。

蔡:姚文元在《收获》上发了好几篇评论文章。

彭:应该说他在评论界、在上海理论界还是新生力量。

蔡:当时也算是个人物。

彭:很有才气的。

蔡:理论界的一匹黑马。作为一个大型刊物,发姚文元的文章,也算是对新人的提携?

彭:这是团结各方面的力量。你怎么可以排斥?绝对不能游离出去。这是倾向性的问题。完全发知识分子的?完全发资产阶级、发小资产阶级的?不可能!各种流派的,都可以发。百花齐放,百家争鸣嘛。

蔡:这样也表现出刊物容纳四面八方的雅量。你们的稿子有编辑部组的,有自由来稿,还会有上头或官方指定要发的稿子,特别是最后这类稿子,编辑部怎么处理?

彭:极少。现在回忆不起来有哪几篇。

蔡:对于自由来稿,你们用得多不多?

彭:不多。最早全组的老作家的稿子,一九五八年以后就注意自由来稿,发了一些。因为它主要发长篇小说,群众作家没有一段时间很难成熟。许多作者喜欢上门找编辑,我们编辑部只有五六个人,对付不了,就在外面租了一个信箱,每个礼拜有几天去拿信,稿子从那里取。

蔡:你和萧岱共事了很多年,请谈谈萧岱给你的印象,另外说说他在《收获》杂志上发挥的作用。

彭:他很稳重,很可靠,对靳以负责,保护编辑,像个家长一样,提醒人要怎么不要怎么,怕大家参与进去,稿纸、信封都盯得很紧,不让随便用公家的东西,电话也不好打,很严格的。在他的严格教育、管理下,我才觉得于心无愧。多少年下来了,我是个优秀编辑奖工作者,对作者、对读者、对所有的工作的态度,都于心无愧。

蔡:老《收获》停刊了之后,萧岱做什么去了?

彭:在《上海文学》,主要是贯彻老钟(钟望阳)的意图。《收获》一九七九年要复刊的时候,要分流一部分人,他才从《上海文学》回到《收获》。

蔡:这时候,萧岱就成了《收获》的负责人。当时《收获》发了不少好作品,像《大墙下的红玉兰》、《犯人李铜钟的故事》。

彭:还有《人到中年》。

蔡:这些作品在当时不同凡响,有的还引起很大的争论。那么从这里是不是可以看出萧岱到新时期有了一些变化?以前他比较谨小慎微,总是关起门来做事,那么经历过一些坎坷和磨难之后,他是不是有些放手,比以前胆大?

彭:肯定的。他有过反思,思想比从前解放了。后来巴老怎么起作用,李小林怎么发现好作品,我不知道,我没有再回到《收获》。

蔡:我听说巴老不管具体的事务,但是碰到引起反响的作品,或者产生分歧、有争议的作品,巴老是要看的,要出面的,对这类事情,你能谈点情况吗?

彭:我知道巴老鼓励过张洁要多写。有一次我和茹志鹃去看巴老,茹志鹃写过《百合花》,那时候享誉文坛,影响非常大,她是一九四三年参加革命的,但是在巴老面前毕恭毕敬,崇敬之情让我十分感动。后来巴老复出以后的第一篇小说《杨林同志》就经过茹志鹃的手发表的。巴老跟我说:“茹志鹃比我有才华,她应该多写。”他对人真好,人家也愿意听他的。所以他说的话有作用,对《收获》发挥了一定的作用。

蔡:巴老在他的《随想录》中专门写了一篇《人到中年》,可见巴老对作者的鼓励,也是对比自己年轻的作家的赏识。

彭:巴老很关注年轻人。

地位和影响·问题稿子·割不断的情

蔡:《收获》创办了四十多年了,你觉得它在文学史上占有怎样的地位?

彭:这个题目很大。我看的东西很有限,我不好说。《收获》不登广告,完全靠自己,团结了一大批作家,我特别喜欢看李辉的《沧桑看云》等类似的东西。

蔡:你在《收获》工作期间,有没有碰到引起争议或者有压力不敢发的稿子?

彭:郭小川的《望星空》,方纪的《来访者》。

蔡:海默的《打狗》和高缨的《丁佑君》,也属于有争议的作品吧?

彭:对。当时有压力。这些作品应该说文学性都很强,是很好的作品。

蔡:压力是从哪里来的?

彭:读者来信。有时读者来信,有时党组意见下来。领导开会说哪个地方不行,但具体是谁,记不清了。很多“左”的在上面,有很多读者也很“左”,一直到现在,也有很“左”的读者。

蔡:有没有上头因为某个作品要你们检讨、要追究责任编辑?

彭:方纪的《来访者》,当时压力非常大,要编辑部表态,所以我们就组织作者写了好几篇文章。

蔡:孔罗荪专门还写了文章。

彭:发一期是不够的,后来又发了文章。

蔡:当时还有管桦的《辛俊地》。

彭:对,当时引起很大的反响。被认为是丑化了解放区,丑化了辛俊地这个人。反正当时管桦的作品也是受到指责。

蔡:《收获》还特意登出来几期“读者意见”。

彭:为了表明编辑部的态度。

蔡:碰到这些情况,作为主编的靳以是怎样对待的?

彭:他也没办法,形势就是这样,别无选择。

蔡:二〇〇〇年的《收获》刊发了“走近鲁迅”专栏,也有很大的压力。

彭:有人大发雷霆。后来跟他解释,后来又看了几期文章,他才息怒。实际上这一栏目是很好的,连着几期,我都看了,有些很有道理。贾平凹的《怀念狼》也有争议。

蔡:你对刊登这类作品怎么看的?

彭:作为一个刊物,它必须团结各种人,不能排斥。我想只能这样。比如那篇《糖》,我很不喜欢,但是《收获》发了,这就是《收获》。它敢发,对于青年的作品,它能接纳,任何时候都不能只发纯而又纯的一类作品。

蔡:你是一九八八年得到全国优秀编辑奖的,这是编辑界最高的荣誉,是对你几十年编辑工作的肯定。

彭:我很高兴。全上海只有两个人,全国也不多。我是代表《上海文学》得的,《收获》是郭卓。但是对《收获》的这份情,几十年到现在都割不断,割不断《收获》给我的,一辈子都连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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