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文】
项籍者，下相人也①，字羽。初起时，年二十四。其季父项梁②，梁父即楚将项燕，为秦将王翦所戮者也。项氏世世为楚将，封于项，故姓项氏。
【注释】
②下相：县名。
②季父：小叔父。
【译文】
项籍是下相人，字羽。项籍初起事的时候，年二十四岁。项籍的叔父名叫项梁，项梁的父亲就是被秦将王翦所杀的楚国名将项燕。项氏世代都是楚国大将，封地在项城，所以姓项。
【原文】
项籍少时，学书不成，去①；学剑，又不成。项梁怒之。籍日：“书足以记名姓而已。剑一人敌②，不足学，学万人敌。”于是项梁乃教籍兵法，籍大喜，略知其意，又不肯竟学③。项梁尝有栎阳逮④，乃请蕲狱掾曹咎书，抵栎阳狱掾司马欣⑤，以故事得已⑥。项梁杀人，与籍避仇于吴中。吴中贤士大夫皆出项梁下⑦，每吴中有大繇役及丧⑧，项梁常为主办，阴以兵法部勒宾客及子弟⑨，以是知其能⑩。秦始皇帝游会稽，渡浙江，梁与籍俱观。籍日：“彼可取而代也。”梁掩其口，日：“毋妄言，族矣！”梁以此奇籍。籍长八尺余，力能扛鼎，才气过人，虽吴中子弟皆已惮籍矣。
【注释】
①去：放弃。
②敌：对抗；抵拒。
③竞学：学到底。竟：终了，完毕。
④栎阳：县名。逮：及，指有罪相连及。这句话指项梁曾经受人牵连，被逮捕入栎阳县狱。
⑤蕲：县名。治所在今安徽省宿县东南。抵：致；送到。狱掾：掌管监狱官吏的属员。
⑥以故：因此。已：了结。
⑦出项梁下：贤能在项梁之下。
⑧繇：通“徭”。
⑨部勒：部署，组织。
⑩其：指宾客及子弟。
会稽：山名。
浙江：即今浙江省的钱塘江。
扛：两手对举。
虽：意思与“惟”同，句首语气词。
【译文】
项籍年少时候，学文字、为文吏没有学成。改学剑术、为武吏，又无成就。项梁很生气。项籍说：“文字不过记姓名而已；剑术不过能敌一个人，都不值得学习。值得学的是可以抵敌万人的大本事。”项梁以为有道理，于是教授项籍兵法。项籍这才眉开眼笑，但也只略知兵法大意，就不肯钻研到底了。项梁曾经受人牵连，被逮捕入栎阳县狱。于是请托蕲县狱掾曹咎，写一封说情书信，送给栎阳狱掾司马欣，因此事情才算了结。项梁杀了人，就和项籍渡江迁到吴地避仇。吴地的贤士大夫，才智都在项梁之下。吴地民众凡遇大徭役和丧葬事宜，常由项梁主办。每当此时，项梁便暗中用兵法分配控制宾客和子弟的工作，借机观察他们的才能。秦始皇帝出游，巡行会稽郡，渡浙江，项梁和项籍一起旁观。项籍就说：“那人可以取而代之！”项梁忙掩住了项籍的口，说：“不要胡说l要灭族呢！”因此，项梁以为项籍是奇才。项籍身长八尺有余，力能举鼎；才气超过常人，吴地的子弟，都畏惧项籍。
【原文】
行略定秦地①。函谷关有兵守关，不得人。又闻沛公已破咸阳，项羽大怒，使当阳君等击关。项羽遂入，至于戏西。沛公军霸上，未得与项羽相见。沛公左司马曹无伤使人言于项羽日：“沛公欲王关中②，使子婴为相，珍宝尽有之。”项羽大怒，日：“旦日飨士卒③，为击破沛公军！”当是时，项羽兵四十万，在新丰鸿门，沛公兵十万，在霸上。范增说项羽日：“沛公居山东时，贪于财货，好美姬。今入关，财物无所取，妇女无所幸④，此其志在不小。吾令人望其气，皆为龙虎，成五采，此天子气也。急击勿失。”
【注释】
①行：即将。略定：夺取，平定。
②王：动词，称王。
③飨：犒赏酒肉。
④幸：亲近，同房。
【译文】
项羽将要挥军向西攻取秦朝本土。到了函谷关，因有兵把守，不能进入。又听说沛公已经攻下咸阳，项羽大怒，命当阳君英布等攻关。项羽于是进入函谷关，长驱直进，到达戏水西面。当时沛公刘邦驻兵灞上，没来与项羽相见。沛公的左司马曹无伤派人对项羽说：“沛公有意称王关中，要让秦王子婴为相国，而秦朝珍宝已全部据为已有。”项羽大怒，说：“明日一早，饱餐士卒，替我攻破沛公的军队！”当时，项羽有兵四十万，驻扎在新丰鸿门。沛公有兵十万，驻在灞上。范增劝说项羽道：“沛公从前在山东的时候，贪财好色。现在入关，对财物丝毫不取，对妇女也不接近。由此可见，他野心不小。我命人观望他那边云气，都呈现龙虎五彩的景象，这是天子之气。赶快攻击，千万不要错过机会。”
【原文】
楚左尹项伯者，项羽季父也，素善留侯张良。张良是时从沛公，项伯乃夜驰之沛公军，私见张良，具告以事，欲呼张良与俱去。日：“毋从俱死也。”张良日：“臣为韩王送沛公，沛公今事有急，亡去不义，不可不语。”良乃入，具告沛公。沛公大惊，日：“为之奈何？”张良日：“谁为大王为此计者？”日：“鲰生说我曰‘距关①，毋内诸侯②，秦地可尽王也’。故听之。”良日：“料大王士卒足以当项王乎③？”沛公默然，日：“固不如也，且为之奈何？”张良日：“请往谓项伯，言沛公不敢背项王也。”沛公日：“君安与项伯有故④？”张良日：“秦时与臣游，项伯杀人，臣活之⑤。今事有急，故幸来告良。”沛公日：“孰与君少长？”良日：“长于臣。”沛公日：“君为我呼入，吾得兄事之⑥。”张良出，要项伯⑦。项伯即入见沛公。沛公奉卮酒为寿⑧，约为婚姻，日：“吾入关，秋豪不敢有所近⑨，籍吏民⑩，封府库，而待将军。所以遣将守关者，备他盗之出入与非常也。日夜望将军至，岂敢反乎！愿伯具言臣之不敢倍德也。”项伯许诺，谓沛公日：“旦日不可不早自来谢项王。”沛公日：“诺。”于是项伯复夜去，至军中，具以沛公言报项王。因言日：“沛公不先破关中，公岂敢人乎？今人有大功而击之，不义也，不如因善遇之。”项王许诺。
【注释】
①鲰生：小鱼所生。引申为浅陋之人。古代骂人或自称之辞。鲰，杂小鱼。距关：把住关口。距，通‘拒’。
②内：通“纳”。
③当：抵挡。
④故：交情。
⑤臣活之：即臣使之活。
⑥兄事之：以待兄长之礼待之。
⑦要：通“邀”。
⑧卮：酒器。为寿：向尊长者敬酒祝福。
⑨秋豪：鸟类秋天的毛最细，形容其细小。豪，通“毫”，毫毛。
⑩籍吏民：登记官吏和庶民的户籍。籍，登记户籍，用作动词。
备：防备。非常：意外的事变。
倍德：忘恩负义。倍，通“背”。德，恩德。
谢：道歉，谢罪。
【译文】
楚国左尹项伯，是项羽的叔父，一直和留侯张良要好。张良此时随沛公入关，正在军中，项伯便连夜奔往沛公大营，私下约见张良，把项羽明早进击沛公的事，原原本本告诉了张良，并要张良和他一起逃走，说：“没必要陪沛公一块儿死。”张良说：“我是替韩王送沛公来的，如今沛公有急难，逃走是不义的。我不能不报告他。”张良就入见沛公，报告了项伯所说的事。沛公大惊说：“这可怎么办？”张良说：“谁给您出的这个主意？”沛公说：“有个小子对我说，只要守住函谷关，不放诸侯进来，整个秦地就都属于我，任我称王了。所以我听了他的意见。”张良说：“您估计一下，我们的军队足够抵挡项王吗？”沛公默然不语，半晌说：“当然不如项王。但到底怎么办呢？”张良说：“请您向项伯说明，说沛公不敢背叛项王。”沛公问：“你怎么和项伯有交情呢？”张良说：“从前在秦的时候，项伯和臣有交往，项伯杀人，臣设法救了他。如今事情危急，幸亏他来通报消息。”沛公问：“项伯和你谁年纪大些？”张良说：“项伯大些。”沛公说：“你替我请他进来，我应当用兄长之礼接待他。”张良出来，邀请项伯。项伯就进去会见沛公。沛公捧酒向项伯祝福，且约为儿女亲家。沛公说：“我入关以后，一切保留，秋毫不犯；吏民都造册存籍，府库公产都加封，专为等待项将军来接收。所以要派遣将士守住函谷关，是为了防备其他盗贼窜入和非常情况。我日夜盼望项将军到来，哪里敢反呢？请千万向项王说明，我刘邦不敢忘恩负义，绝无二心。”项伯答应了，并嘱咐说：“明早不可以不早来向项王谢罪。”沛公说：“是！”于是项伯又当夜赶回，把沛公的话，详细的向项羽解释。随即对项羽说：“假如不是沛公先击破关中秦军，您怎敢一直入关呢？现在沛公有入关破秦的大功，而我们出兵攻击人家，这是不道义的。不如就此和解。”项王同意了。
【原文】
沛公旦日从百余骑来见项王。至鸿门，谢日：“臣与将军戮力而攻秦，将军战河北，臣战河南，然不自意能先人关破秦①，得复见将军于此。今者有小人之言，令将军与臣有郤②。”项王日：“此沛公左司马曹无伤言之；不然，籍何以至此。”项王即日因留沛公与饮。项王、项伯东向坐③，亚父南向坐。亚父者，范增也。沛公北向坐，张良西向侍。范增数目项王，举所佩玉块以示之者三④，项王默然不应。范增起，出召项庄⑤，谓日：“君王为人不忍⑥，若入前为寿，寿毕，请以剑舞，因击沛公于坐，杀之。不者⑦，若属皆且为所虏。”庄则人为寿。寿毕，日：“君王与沛公饮，军中无以为乐，请以剑舞。”项王日：“诺。”项庄拔剑起舞，项伯亦拔剑起舞，常以身翼蔽沛公，庄不得击。于是张良至军门，见樊哙。樊哙日：“今日之事何如？”良日：“甚急。今者项庄拔剑舞，其意常在沛公也。”哙日：“此迫矣，臣请人，与之同命⑧。”哙即带剑拥盾入军门。交戟之卫士欲止不内，樊哙侧其盾以撞，卫士仆地，哙遂入，披帷西向立，嗔目视项王⑨，头发上指，目眦尽裂⑩。项王按剑而跽曰：“客何为者？”张良日：“沛公之参乘樊哙者也。”项王日：“壮士，赐之卮酒。”则与斗卮酒。哙拜谢，起，立而饮之。项王日：“赐之彘肩。”则与一生彘肩。樊哙覆其盾于地，加彘肩上，拔剑切而啖之。项王日：“壮士，能复饮乎？”樊哙日：“臣死且不避，卮酒安足辞！夫秦王有虎狼之心，杀人如不能举，刑人如恐不胜，天下皆叛之。怀王与诸将约日：‘先破秦入咸阳者王之’。今沛公先破秦入咸阳，毫毛不敢有所近，封闭宫室，还军霸上，以待大王来。故遣将守关者，备他盗出入与非常也。劳苦而功高如此，未有封侯之赏，而听细说，欲诛有功之人。此亡秦之续耳，窃为大王不取也。”项王未有以应，日：“坐。”樊哙从良坐。坐须臾，沛公起如厕，因招樊哙出。
【注释】
①自意：自料。意，料；料想。
②郤：嫌隙。
③东向坐：即面向东坐。
④玉玦：玉器名。圆形而有缺口。玦与“决”谐音，范增举玉块是暗示项羽与刘邦决裂，杀掉刘邦。
⑤项庄：项羽的堂弟。
⑥不忍：不狠心。
⑦不者：不然的话。不，同“否”。
⑧与之同命：跟项羽拼命。
⑨嗔目：瞪着眼睛。
⑩眦：眼角。
跽：长跪。
参乘：也叫陪乘，乘车时立于车右，相当于卫士。
生彘肩：生猪腿。
啖：吃。
杀人如不能举，刑人如恐不胜：杀人惟恐不杀尽，用刑惟恐不够。举、完，全，遍。胜，尽。
细说：小人的谗言。
【译文】
次日早晨，沛公只带随从骑士百余人，来见项羽。到达鸿门，向项羽谢罪说：“我和将军协力攻秦，将军扫荡河北，我则力战河南，但是我绝对没想到能先行入关攻破秦朝，得以在这里和将军相见。现在，有小人散布谣言，致使将军和我产生了嫌隙。”项羽说：“这是沛公左司马曹无伤说的，不然，我何至于这样？”项羽当天便留沛公一同饮酒。项羽和项伯东向而坐；亚父范增向南坐，沛公向北，张良西向陪坐。范增多次瞅着项王。又举起随身佩带的玉块多次暗示项王。项羽默然，没有什么反应。范增起身走来，召来项庄。范增对项庄说：“君王为人心肠太软，你进去，上前敬酒，敬完酒就请求在座前舞剑。就乘舞剑之便，刺杀沛公在他的座席上。不然的话，你们这些人都将要被他俘虏！”项庄于是进来敬酒。敬酒毕，项庄说：“君王和沛公饮酒，军中没有什么可供娱乐的，请允许我舞剑吧。”项羽说：“好！”项庄于是拔剑起身，项伯也拔剑起舞，常用自己身体掩蔽沛公，项庄因此没有机会刺杀沛公。这时，张良出帐到军门，找到樊哙。樊哙问：“今天的事情怎样？”张良说：“很紧急！现在项庄拔剑起舞用心是时时在沛公身上的！”樊哙说：“事情太紧迫了！让我进去，与他拼命！”樊哙就带了宝剑，持着盾，进入军门。军门守卫的兵士，交戟拦阻樊哙，不让进去，樊哙持盾掩着身体，向卫兵撞去，卫兵倒地，樊哙径直闯进去，分开帐帷，向西站立，睁圆双眼瞪着项王，头发都根根竖起，眼角都裂开了。项羽大吃一惊，按剑起身喝问：“来客是什么人？”张良说：“这是沛公的参乘，叫樊哙！”项羽说：“好个壮士！赐他卮酒！”左右便送过一斗卮酒。樊哙拜谢，起立，一饮而尽。项羽说：“赐给他猪腿！”左右又送过去一条生猪腿。樊哙把盾倒扣在地上，把猪腿放在盾上，拔剑切开，大嚼大吞。项羽说：“壮士！能再喝酒吗？”樊哙说：“我连死都不怕，一卮酒还有什么可推辞的！现在秦王暴虐狠毒，有虎狼之心，杀人只怕不尽，用刑只怕不重。天下人痛苦不堪，都起而反秦。楚怀王和诸将有约：‘先打败秦军进入咸阳的，在关中为王。’如今沛公先破秦进入咸阳，对咸阳的一切连毫毛大的都不敢接近；封闭宫室，回军灞上，专等待大王前来接管。所以要派遣将士驻守函谷关，只为了防备其他盗贼进入和别的非常情况。我们沛公，如此的劳苦而有大功，没有封侯之赏，而大王听信小人之言，要杀有功之人。这种作法，不过是暴秦那一套的继续罢了！樊哙愚见，大王实在不该这样！”项羽无话回答，说：“坐。”樊哙于是随张良坐在一起。稍过一会，沛公起身上厕所，乘便招呼樊哙出帐。
【原文】
沛公已出，项王使都尉陈平召沛公。沛公日：“今者出，未辞也，为之奈何？”樊哙曰：“大行不顾细谨，大礼不辞小让①。如今人方为刀俎②，我为鱼肉，何辞为③。”于是遂去。乃令张良留谢。良问日：“大王来何操④？”日：“我持白璧一双，欲献项王，玉斗一双⑤，欲与亚父。会其怒⑥，不敢献，公为我献之。”张良日：“谨诺⑦。”当是时，项王军在鸿门下，沛公军在霸上，相去四十里。沛公则置车骑，脱身独骑，与樊哙、夏侯婴、靳强、纪信等四人持剑盾步走，从郦山下，道芷阳间行⑧。沛公谓张良日：“从此道至吾军，不过二十里耳。度我至军中。公乃人。”沛公已去，间至军中，张良入谢，日：“沛公不胜桮杓⑨，不能辞，谨使臣良奉白璧一双，再拜献大王足下；玉斗一双，再拜奉大将军足下。”项王日：“沛公安在？”良日：“闻大王有意督过之⑩，脱身独去，已至军矣。”项王则受璧，置之坐上。亚父受玉斗，置之地，拔剑撞而破之，日：“唉！竖子不足与谋。夺项王天下者，必沛公也，吾属今为之虏矣。”沛公至军，立诛杀曹无伤。
【注释】
①大行，大礼：指大事。行，行为，作为。细谨：细微末节；小节。辞：辞让；拒绝。让：责备。
②俎：砧板。
③为：表示疑问的语气助词。
④操：持执。此指带礼物。
⑤玉斗：玉制的大酒杯。
⑥会：正赶上，恰巧。
⑦谨诺：遵命的意思。
⑧间行：抄小路走。
⑨桮杓：酒器，这里借代酒。桮，同“杯”。
⑩督过：责备。
竖子：骂人的话，相当于“小子”。
【译文】
沛公出来后，项羽派都尉陈平召沛公回来。沛公和樊哙商议说：“刚才出来没有告辞，这怎么办？”樊哙说：“办大事不拘小节，大礼当前，不必回避小的责备。如今人家是刀和俎，我们是鱼和肉，干什么要告辞？”于是决定逃走，让张良留下来，向项羽辞谢。张良问：“大王您今天来这里，带了什么没有？”沛公说：“我带来白璧一双，想要献给项王；又有玉斗一双，想要赠给亚父，但看他们正在发怒，我不敢献，你替我献上吧。”张良说：“遵命。”这时项羽的军队在鸿门，沛公的军队在灞上，两地相去四十里。沛公留下车马随从在鸿门不用，独自一人骑马，脱身而逃。樊哙、夏侯婴、靳强、纪信四人持剑盾步行跟随，经由郦山下，抄芷阳小路走。沛公向张良说：“从这条小路到我军驻处，不过二十里而已。估计我已到军营，你再进去辞谢。”沛公离开鸿门，从小路回到了军营。张良这才进去致谢，说：“沛公不胜酒力，不能进帐向大王告辞。谨使张良奉白璧一双，再拜献上大王足下。玉斗一双，再拜献上大将军足下。”张良奉上白璧和玉斗。项羽说：“沛公现在哪里？”张良说：“沛公听说大王对他有督责之意，十分害怕，所以就先走了，此时想已回到了军中！”项王便接受了白璧，放在座席上。范增接过玉斗，放在地上，拔剑击碎了，说：“唉！这小子，不足以同谋大事！夺项王天下的人，必定是沛公了！我们这些人眼见要成为刘邦的俘虏了！”沛公回到军中，立刻诛杀曹无伤。
【原文】
居数日，项羽引兵西屠成阳，杀秦降王子婴，烧秦宫室，火三月不灭。收其货宝妇女而东。人或说项王日：“关中阻山河四塞①，地肥饶，可都以霸。”项王见秦宫室皆以烧残破②，又心怀思，欲东归，日：“富贵不归故乡，如衣绣夜行，谁知之者！”说者日：“人言‘楚人沐猴而冠耳’③，果然。”项王闻之，烹说者。
【注释】
①阻：依恃。四塞：指四面要塞。
②以：通“已”。
③沐猴而冠：猴子戴人帽，像人样，却办不成人事。沐猴：猕猴。
【译文】
过了几天，项羽引兵西进，洗劫成阳，杀了投降的秦王子婴，放火焚烧秦朝宫室，大火三个月不灭。收取了秦宫的财宝、妇女，往东开拔。这时有人劝说项王道：“关中之地，有山河险阻，四面有关塞险隘，其间土地肥沃，可以建都称霸。”项羽此时见秦的宫室都已经烧毁残破，又心中怀念故乡，很想要回东方，便说：“富贵而不归故乡，就像身穿锦绣夜间出游，谁能看得到呢？”说客说：“人说‘楚人是沐猴而冠’。果真如此！”项羽听人报告了这些话，大怒，烹杀了那个说客。
【原文】
楚汉久相持未决，丁壮苦军旅，老弱罢转漕①。项王谓汉王曰：“天下匈匈数岁者②，徒以吾两人耳，愿与汉王挑战决雌雄，毋徒苦天下之民父子为也③。”汉王笑谢日：“吾宁斗智，不能斗力。”项王令壮士出挑战。汉有善骑射者楼烦④，楚挑战三合，楼烦辄射杀之。项王大怒，乃自被甲持戟挑战。楼烦欲射之，项王嗔目叱之，楼烦目不敢视，手不敢发，遂走还，入壁，不敢复出。汉王使人间问之⑤，乃项王也。汉王大惊。于是项王乃即汉王相与临广武间而语⑥。汉王数之⑦，项王怒，欲一战。汉王不听，项王伏弩射中汉王。汉王伤，走入成皋。
【注释】
①转：陆运。漕：水运。
②匈匈：即汹汹，波涛汹涌，比喻动乱。
③毋徒苦天下之民父子为也：“毋为徒苦……”的倒装句式。徒：自白地。民父子：老少几代的百姓。
④楼烦：西北边境的少数民族。
⑤间问：暗中打听。
⑥即：就近；凑近。广武间：间，当作“涧”。
⑦数：数落。
【译文】
楚汉久久相持不下，不能决胜负。一时壮年男子苦于常年征战，老弱则疲于水陆运输。项王对汉王说：“天下混乱不安，几年不能平静，只因你我二人罢了。希望与汉王挑战一决雌雄。不要为我们两个人，使天下百姓老小白白的受苦i”汉王笑着谢绝说：“我宁肯斗智，不能斗力。”项王命壮士出马挑战，汉王部下有善长骑马射箭的楼烦人，楚兵挑战三次，都被楼烦人射杀。项王大怒，自己披甲持戟，出马挑战。楼烦人正要放箭，项王怒目叱咤，楼烦人竟不敢正视项王，手不敢发箭，奔逃避入营垒，再不敢出来。汉王一打听，原来挑战者是项王，也是大惊。于是项王就走近汉王在广武的军阵前相与交谈。汉王当面数落项王，项王大怒，要与汉王一战。汉王不听，项王暗伏弓箭手射中了汉王。汉王负伤，逃进成皋。
【原文】
项王闻淮阴侯已举河北，破齐、赵，且欲击楚，乃使龙且往击之。淮阴侯与战，骑将灌婴击之，大破楚军，杀龙且。韩信因自立为齐王。项王闻龙且军破，则恐，使盱台人武涉往说淮阴侯。淮阴侯弗听。是时，彭越复反，下梁地，绝楚粮。项王乃谓海春侯大司马曹咎等日：“谨守成皋，则汉欲挑战①，慎勿与战，毋令得东而已。我十五日必诛彭越，定梁地，复从将军。”乃东行击陈留、外黄。
【注释】
①则：即使。
【译文】
项王听说淮阴侯韩信已攻取河北，打败了齐国和赵国，并且将要攻打楚国，就派大将龙且前去迎击。韩信和龙且交战，骑将灌婴杀出，大败楚军，杀了龙且。韩信趁势自立为齐王。项王听到龙且败亡，心中恐惧，派盱眙人武涉去游说韩信，韩信不听，这时彭越又反楚，攻下梁地，继绝楚军粮食。项王对海春侯大司马曹咎等说：“务必谨慎守住成皋，即使汉兵挑战，切切不要与他们交手，不让汉兵东进就行。我在十五天内必定杀掉彭越，扫平梁地，再回来同将军们会合。”于是项王领兵东行，击陈留、外黄。
【原文】
外黄不下。数日，已降，项王怒，悉令男子年十五已上诣城东，欲坑之。外黄令舍人儿年十三①，往说项王日：“彭越强劫外黄，外黄恐，故且降，待大王。大王至，又皆坑之，百姓岂有归心？从此以东，梁地十余城皆恐，莫肯下矣。”项王然其言，乃赦外黄当坑者。东至睢阳，闻之皆争下项王。
【注释】
①合人：门客。
【译文】
外黄坚守，攻打多日不下，几天后才投降，项王十分恼怒，下令外黄十五岁以上的男子全部到城东，打算全部坑杀他们。外黄县令的家臣有个儿子，十三岁，前往劝说项王说：“彭越用强力劫迫外黄人，外黄人很恐惧，因此暂降彭越，等待大王到来。现在大王来了，又要把外黄男子全部坑杀，百姓见此情形，怎会有归附大王之心？只怕由此向东，梁地十几个城邑都人心恐惧，不肯投降了！”项王认为有理，就赦免了外黄的全体男子。项王挥兵东进，到睢阳。睢阳人听到项王来，都争先归顺项王。
【原文】
汉果数挑楚军战，楚军不出。使人辱之五六日，大司马怒，渡兵汜水。士卒半渡，汉击之，大破楚军，尽得楚国货赂。大司马咎、长史翳、塞王欣皆自刭汜水上。大司马咎者，故蕲狱掾，长史欣亦故栎阳狱吏，两人尝有德于项梁，是以项王信任之。当是时，项王在睢阳，闻海春侯军败，则引兵还。汉军方围钟离眜于荥阳东，项王至，汉军畏楚，尽走险阻。
【译文】
汉军果然多次向楚军挑战，楚军不出阵。汉军派人侮辱楚军，连续五六天，大司马曹咎怒不可遏，出兵渡过汜水。楚士卒渡水一半时，汉兵突然出击楚军，大破楚军，缴获楚军全部财物。大司马曹咎、长史董翳、塞王司马欣，都在汜水边抽剑抹了脖子。大司马曹咎，原是旧时蕲县的狱掾。长史司马欣也是从前栎阳狱吏，二人都曾有恩于项梁，所以项王信任他们。这时，项王在睢阳，听说海春侯兵败，引兵赶回。汉军其时正围住钟离昧于荥阳以东之地。项王一到，汉军畏惧楚军，全都拣险阻的地方退守。
【原文】
是时，汉兵盛，食多，项王兵罢，食绝。汉遣陆贾说项王，请太公，项王弗听。汉王复使侯公往说项王，项王乃与汉约，中分天下。割鸿沟以西者为汉，鸿沟而东者为楚。项王许之。即归汉王父母妻子。军皆呼万岁。汉王乃封侯公为平国君。匿弗肯复见。日：“此天下辩士，所居倾国①，故号为平国君。”项王已约，乃引兵解而东归。
【注释】
①所居倾国：形容辩士口舌厉害，可毁坏别人的国家。
【译文】
这时汉军势盛而粮食充足，项王则兵疲粮绝。汉王就派陆贾去说项王，请求送回太公，项王不肯。汉王又派侯公去游说项王，项王就跟汉王立约讲和，中分天下，划鸿沟以西之地为汉国，鸿沟以东的地方属于楚国。项王同意，立即送还汉王的父母妻子。军中官兵都高呼万岁。汉王就封侯公为平国君，躲起来不肯再见他，说：“此人是天下辩士，所到之处可以倾国，因此称他为平国君。”项王与汉王立妥了和约，就解阵引兵东归。
【原文】
汉欲西归。张良、陈平说日：“汉有天下太半①，而诸侯皆附之。楚兵罢，食尽，此天亡楚之时也，不如因其机而遂取之。今释弗击，此所谓‘养虎自遗患’也。”汉王听之。汉五年，汉王乃追项王至阳夏南，止军，与淮阴侯韩信、建成侯彭越期会而击楚军②。至固陵，而信、越之兵不会。楚击汉军，大破之。汉王复入壁，深堑而自守。谓张子房日：“诸侯不从约，为之奈何？”对日：“楚兵且破，信、越未有分地，其不至固宜。君王能与共分天下，今可立致也③。即不能④，事未可知也。君王能自陈以东傅海⑤，尽与韩信；睢阳以北至谷城，以与彭越。使各自为战，则楚易败也。”汉王日：“善。”于是乃发使者告韩信、彭越日：“并力击楚，楚破，自陈以东傅海与齐王，睢阳以北至谷城与彭相国。”使者至，韩信、彭越皆报日：“请今进兵。”韩信乃从齐往。刘贾军从寿春并行，屠城父。至垓下。大司马周殷叛楚，以舒屠六，举九江兵⑥，随刘贾、彭越皆会垓下，诣项王⑦。
【注释】
①太半：大半。
②期会：约期会合。期，约定。
③致：招致。
④即：如果。
⑤傅：贴近。
⑥举：发动。九江兵：指黥布的军队。
⑦诣：往，到……去，这里指逼近。
【译文】
汉王也准备西归。张良和陈平劝说汉王：“如今汉国有了大半天下，诸侯又都归附。楚军兵疲粮绝，这正是上天灭亡楚国的时候！不如趁此机会攻取楚地。现在放走项羽不加攻击，这就是所谓养虎而自留祸患！”汉王听从了他们的计策。汉王五年，汉王追赶项王到阳夏南面，驻扎下来，约期会合韩信和彭越，共同攻击楚军。汉王到固陵，而韩信、彭越二军没有到来。楚军乘势出击，大破汉军。汉王又坚守壁垒，掘深沟防守。汉王对张良说：“诸侯不守约定，这怎么办呢？”张良说：“楚军将被全面打垮了，韩信、彭越二人仍没有分到领地，他们不来是必然的。君王能与韩、彭二人共分天下，他们就立刻可以来到。如果做不到这一点，将来形势的发展就不可预测了。君王如果能把自陈地以东到海边之地，全给韩信，睢阳以北到谷城之地，都给彭越，让他们各自为战，进攻楚军，那样楚国就很容易打败了。”汉王说：“好！”于是派使者告诉韩信和彭越说：“你们发兵来合力攻楚。楚国破灭后，自陈地以东到海边的土地都给齐王，唯阳以北到谷城一带都给彭相国。”使者到达，韩信和彭越都说：“就请立即进兵。”韩信于是从齐国出发，刘贾的军队从寿春并进，血洗城父，到达垓下。大司马周殷背叛楚国，率舒城兵马血洗了六邑，征发九江兵力，随刘贾、彭越会聚到垓下，逼近项王。
【原文】
项王军壁垓下，兵少食尽，汉军及诸侯兵围之数重。夜闻汉军四面皆楚歌，项王乃大惊日：“汉皆已得楚乎？是何楚人之多也！”项王则夜起，饮帐中。有美人名虞，常幸从①；骏马名骓②，常骑之。于是项王乃悲歌慷慨③，自为诗日：“力拔山兮气盖世，时不利兮骓不逝④。骓不逝兮可奈何，虞兮虞兮奈若何⑤！”歌数阕⑥，美人和之⑦。项王泣数行下，左右皆泣，莫能仰视。
【注释】
①幸从：因宠幸而侍从。
②骓：毛色苍白带杂的马。
③慷慨：形容高昂激亢的情绪。
④逝：行。这里指向前行进。
⑤奈若何：把你怎么办。
⑥数阕：几遍。阕，乐终。
⑦和：跟着唱。
【译文】
项王军队在垓下筑起营垒，兵少粮尽。汉军和诸侯之兵包围了好几层。夜间忽听到四面汉营之中唱的都是楚歌，项王大惊说：“汉兵已经取得了楚地吗？为什么楚人这样多呢？”项王就连夜起来，在营帐中饮酒。有一美人名叫虞姬，经常随从项王；有一匹骏马名叫骓，项王经常乘骑。项王在这时慷慨悲歌，自己作诗吟唱道：“力量能拔山啊，英雄气概举世无双，时运不济呀骓马不再前进！骓马不往前进怎么办啊，虞姬呀虞姬，怎么安排你呀才妥善”项王吟唱了好几遍，虞姬在一旁相和。项王泪下数行，左右侍从也都哭泣得不能抬头。
【原文】
于是项王乃上马骑，麾下壮士骑从者八百余人①，直夜溃围南出②，驰走。平明，汉军乃觉之，令骑将灌婴以五千骑追之。项王渡淮，骑能属者百余人耳③。项王至阴陵，迷失道，问一田父，田父绐日：“左。”④左，乃陷大泽中。以故汉追及之。项王乃复引兵而东，至东城，乃有二十八骑。汉骑追者数千人。项王自度不得脱。谓其骑日：“吾起兵至今八岁矣，身七十余战，所当者破，所击者服，未尝败北，遂霸有天下。然今卒困于此，此天之亡我，非战之罪也。今日固决死，愿为诸君快战⑤，必三胜之，为诸君溃围，斩将，刈旗⑥，令诸君知天亡我，非战之罪也。”乃分其骑以为四队，四向。汉军围之数重。项王谓其骑日：“吾为公取彼一将。”令四面骑驰下，期山东为三处。于是项王大呼驰下，汉军皆披靡，遂斩汉一将。是时，赤泉侯为骑将，追项王，项王嗔目而叱之，赤泉侯人马俱惊，辟易数里⑦。与其骑会为三处。汉军不知项王所在，乃分军为三，复围之。项王乃驰，复斩汉一都尉，杀数十百人，复聚其骑，亡其两骑耳。乃谓其骑日：“何如？”骑皆伏日⑧：“如大王言。”
【注释】
①麾下：指挥属下，意为部下。
②直夜：当夜。
③骑：骑兵。一人一马叫一骑。属：追随，这里指赶得上。
④绐：欺骗。
⑤快战：痛快地一战。
⑥刈旗：刈，割，砍。旗，指敌人的军旗。
⑦辟易：惊退。辟，躲避。易，换地方。
⑧伏：通“服”。
【译文】
于是项王上马，麾下壮士骑马随从的有八百多人，乘夜突破重围，向南飞驰。直到天明，汉军才发觉，急令骑将灌婴带五千骑兵追赶。项王渡过淮河，骑兵仍能跟得上的，只有一百多人而已。项王到阴陵迷了路，问一耕田老者。耕田的老者骗他说：“向左走。”往左便陷入泥沼之中。因此汉兵又能够追上。项王于是又带领骑士向东走，到达东城，身边只剩下二十八个骑兵。而汉军骑兵追上来的有几千人。项王自己揣度很难脱身，就对身边的骑兵说：“从我起兵至今已经八年，身经七十多次征战，谁抵挡我谁就被击败，我攻击谁谁就得降服，从来没有败过，所以能称霸天下！然而今天终于被困在这里，这是上天要我败亡，绝不是作战的过错。今天非得决死，愿为诸君痛快地打一仗，一定要连胜三次，为诸君突围、斩将、砍旗！让各位知道是上天要灭亡我，而不是作战的过错！”于是项王把身边的骑兵分为四队，向四面冲杀。这时汉军已形成重围。项王对他的骑兵们说：“我为你们斩汉军一将！”命令骑士们四面飞驰而下，约定在山的东边分三处集合。于是项王大声呼叫奔驰而下，汉军四散溃退，项王就斩杀一员汉将。这时赤泉侯担任骑将，追击项王。项王回头嗔目怒斥，赤泉侯人马俱惊，退避了好几里，项王与他的骑士们分三处会合。汉军找不到项王所在，就分为三处，重新包围。项王就又驰马冲杀，又斩汉军一名都尉，杀掉数十上百汉兵，再集合他的骑士，仅仅损失二人而已。项王问他的骑士们说：“怎么样？”骑士们都敬服地说：“正像大王所说的一样。”
【原文】
于是项王乃欲东渡乌江。乌江亭长舣船待①，谓项王日：“江东虽小，地方千里，众数十万人，亦足王也。愿大王急渡。今独臣有船，汉军至，无以渡。”项王笑日：“天之亡我，我何渡为！且籍与江东子弟八千人渡江而西，今无一人还，纵江东父兄怜而王我，我何面目见之？纵彼不言，籍独不愧于心乎？”乃谓亭长日：“吾知公长者。吾骑此马五岁，所当无敌，尝一日行千里，不忍杀之，以赐公。”乃令骑皆下马步行，持短兵接战。独籍所杀汉军数百人。项王身亦被十余创。顾见汉骑司马吕马童，日：“若非吾故人乎？”马童面之②，指王翳日③：“此项王也。”项王乃曰：“吾闻汉购我头千金，邑万户，吾为汝德④。”乃自刎而死。
【注释】
①舣：停船靠岸。
②面之：面对着。
③指王翳：指给王翳看。
④德：恩德；好处。
【译文】
于是项王退到乌江西岸，想东渡乌江。乌江亭长停船等待项王，对项王说：“江东虽小，地方也足有千里，民众有数十万，也足以成为一方君王，请大王急速上船渡江。现在这里只我有船，汉军追到也无船渡江。”项王笑着说：“上天要灭亡我，我还渡江干什么？况且我带了八千江东子弟渡江西进，如今没有一人返回，即使江东父老怜爱我，而让我为王，我有什么面目再见他们？尽管他们不说什么，我项籍岂能干心无愧？”于是对亭长说：“我知道亭长你是一位有德行的长者，我骑这匹马已经五年了，所向无敌，曾经一日行走千里，我不忍心杀掉，就把它送给你吧！”于是命令骑士都下马步行，手持短兵器接战。项王一人独力就杀死汉军数百人，而项王身上受伤也多达十几处。项王回顾看见了汉军骑司马吕马童，就说：“你不是我的老相识吗？”吕马童面对项王，指给王翳说：“这就是项王！”项王说：“我知道汉王悬赏千金买我的头，封邑一万户。我就给你们这点好处吧！”就挥剑自刎而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