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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2章 传谏草抗节留名 避联军蒙尘出走

却说许、袁二公,被刑部饬赴市曹,刑部侍郎徐承煜,系徐桐子,比乃父还要昏愦,至是奉端王命,作监斩官,既到法场,叱褫二公衣。许侍郎道:“未曾奉旨革职,何为褫衣?”承煜不能答。袁京卿道:“我等何罪遭刑?”承煜道:“你乃著名的汉奸,还要狡辩甚么?”袁京卿道:“死也有死的罪名。我死不足惜,只是没有罪证。汝等狂愚,乱谋祸国,罪该万死!我死之后,看汝等活到几时?”又转语许景澄道:“不久即相见地下,将来重见天日,消灭僭妄,我辈自能昭雪,万古留名。”说着,两边已是拳匪环绕,拔刀拟颈。袁京卿亦厉声道:“士可杀不可辱,我辈大臣,自有朝廷国法,何烦汝等动手?”言至此,号炮已发,二公从容就刑。忠臣殉国,谏草流传,参劾通匪各大臣,已是第三次奏章。第一疏已略见上文,第二疏是请保护使馆,万勿再攻;第三疏尤为切直,小子不忍割爱,录出如下:

奏为密陈大臣信崇邪术,误国殃民,请旨严惩祸首,以遏乱源而救危局,仰祈圣鉴事:窃自拳匪肇乱,甫经月余,神京震动,四海响应,兵连祸结,牵掣全球,为千古未有之奇事,必酿成千古未有之奇灾。昔咸丰年间之发匪、捻匪,负嵎十余年,蹂躏十数省,上溯嘉庆年间之川陕教匪,沦陷三四省,窃据三四载,当时兴师振旅,竭中原全力,仅乃克之。至今视之,则前数者为手足之疾,未若拳匪为腹心之疾也。盖发匪、捻匪、教匪之乱,上自朝廷,下自闾阎,莫不知其为匪。而今之拳匪,竟有身为大员,谬视为义民,不肯以匪目之者;亦有知其为匪,不敢以匪加之者。无识至此,不特为各国所仇,且为各国所笑。

查拳匪揭竿之始,非枪炮之坚利,战阵之训练,徒以“扶清灭洋”四字,号召群不逞之徒,乌合肇事,若得一牧令将弁之能者,荡平之而有余。前山东抚臣毓贤,养痈于先,直隶总督裕禄,礼迎于后,给以战具,傅虎以翼。夫“扶清灭洋”四字,试问何从解说?谓我国家二百余年深恩厚泽,浃于人心,食毛践土者,思效力驰驱,以答覆载之德,斯可矣。若谓际兹国家多事,时局艰难,草野之民,具有大力,能扶危而为安;扶者倾之对,能扶之即能倾之,其心不可问,其言尤可诛。臣等虽不肖,亦知洋人窟穴内地,诚非中国之利,然必修明内政,慎重邦交,观衅而动,择各国中之易与者,一震威棱,用雪积愤。设当外寇入犯时,有能奋发忠义,为灭此朝食之谋,臣等无论其力量何如,要不敢不服其气概。今朝廷方与各国讲信修睦,忽创灭洋之说,是谓横挑边衅,以天下为儿戏。且所灭之洋,指在中国之洋人而言,抑括五洲之洋人而言?仅灭在中国之洋人,不能禁其续至;若尽灭五洲各国之洋人,则洋人之多于华人,奚啻十倍?其能尽灭与否,不待智者知之。

不料毓贤、裕禄,为封疆大吏,识不及此。裕禄且招揽拳匪头目,待如上宾,乡里无赖棍徒,聚千百人,持义和团三字名帖,即可身入衙署,与该督分庭抗礼,不亦轻朝廷羞当世士耶?静海县之拳匪张德成、曹福田、韩以礼、文霸之、王德成等,皆平日武断乡曲,蔑视官长,聚众滋事之棍徒,为地方巨害,其名久著,士人莫不知之,即京师之人,亦莫不知之。该督公然入诸奏报,加以考语,为录用地步,欺君罔上,莫此为甚。又裕禄奏称:“五月二十夜戌刻,洋人索取大沽炮台屯兵,提督罗荣光,坚却不允,相持至丑刻,洋人竟先开炮攻取,该提督竭力抵御,击坏洋人停泊轮船二艘。二十二日,紫竹林洋兵分路出战,我军随处截堵,义和团分起助战,合力痛击,焚毁租界洋房不少。”臣询由津来京避难之人,佥谓击沉洋船,焚毁洋房,实属并无其事;而我军及拳匪,被洋兵击毙者,不下数万人。异口同声,决非谣传之讹。甚有谓:“二十日洋人攻击大沽炮台,系裕禄令拳匪攻紫竹林先行挑衅”等语。此说或者众怨攸归,未可尽信,而诳报军情,竟与提督董福祥,诈称使馆洋人,焚杀净尽,如出一辙。董福祥本系甘肃土匪,穷迫投诚,随营效力,积有微劳,蒙朝廷不次之擢,得有今职,应如何束身自爱,仰答高厚鸿慈?乃比匪为奸,形同寇贼,迹其狂悖之状,不但辜负天恩,益恐狼子野心,或生他患。裕禄屡任兼圻,非董福祥武员可比,而竟昏愦乃尔,令人不可思议。要皆希合在廷诸臣谬见,误为我皇太后、皇上圣意所在,遂各倒行逆施,肆无忌惮,是皆在廷诸臣欺饰锢蔽,有以召之也。

大学士徐桐,索性糊涂,罔识利害;军机大臣协办大学士刚毅,比奸阿匪,顽固性成;军机大臣礼部尚书启秀,胶执己见,愚而自用;军机大臣刑部尚书赵舒翘,居心狡狯,工于逢迎。当拳匪甫入京师之时,仰蒙召见王公以下,内外臣工,垂询剿抚之策。臣等有以团民非义民,不可恃以御敌,无故不可轻与各国开衅之说进者。徐桐、刚毅等,竟敢于皇太后、皇上之前,面斥为逆说。夫使十万横磨剑,果足制敌,臣等凡有血气,何尝不欲聚彼族而歼旃。否则自误以误国,其逆恐不在臣等也。五月间,刚毅、赵舒翘奉旨前往涿州,解散拳匪,该匪勒令跪香,语多诬妄。赵舒翘明知其妄,语其随员人等,则太息痛恨,终以刚毅信有邪术,不敢立异,仅出告示数百纸,含糊了事,以业经解散复命。既解散矣,何以群匪如毛,不胜狝薙?似此任意妄奏,朝廷盍一诘责之乎?近日天津被陷,洋兵节节进逼,曾无拳匪能以邪术阻令前进,诚恐旬日之间,势将直扑京师。万一九庙震惊,兆民涂炭,尔等作何景象?臣等设想及之,悲来填膺,而徐桐、刚毅等,谈笑漏舟之中,晏然自得,一若仍以拳匪可作长城之恃,盈廷惘惘,如醉如痴。亲而天潢贵胄,尊而师保枢密,大半尊奉拳匪,神而明之;甚至王公府第,闻亦设有拳坛。拳匪愚矣,更以愚徐桐、刚毅等;徐桐、刚毅等愚矣,更以愚王公。是徐桐、刚毅等,实为酿祸之枢纽,若非皇太后、皇上,立将首先袒护拳匪之大臣,明正其罪,上伸国法,恐廷臣佥为拳匪所惑,疆臣之希合者,接踵而起,又不止毓贤、裕禄数人。国朝数百年宗社,将任谬妄诸臣,轻信拳匪,为孤注之一掷,何以仰答列祖列宗在天之灵?

臣等愚谓时止今日,间不容发,非痛剿拳匪,无词以止洋兵;非诛袒护拳匪之大臣,不足以剿拳匪。方匪初起时,何尝敢抗旨辱官,毁坏官物?亦何敢持械焚劫,杀戮平民?自徐桐、刚毅等称为义民,拳匪之势益张,愚民之惑滋甚,无赖之聚愈众。使去岁毓贤能力剿该匪,断不至为蔓延直隶;使今春裕禄能认真防堵,该匪亦不至阑入京师;使徐桐、刚毅等,不加以义民之称,该匪尚不敢大肆焚掠杀戮之惨。推原祸首,罪有攸归,应请旨将徐桐、刚毅、赵舒翘、启秀、裕禄、董福祥、毓贤,先治以重典,其余袒护拳匪,与徐桐、刚毅等谬妄相若者,一律治以应得之罪。不得援议亲议贵,为之末减,庶各国恍然于从前纵匪肇衅,皆谬妄诸臣所为,并非朝廷本意。弃仇寻好,宗社无恙,然后诛臣等以谢徐桐、刚毅诸臣。臣等虽死,当含笑入地。无任流涕具陈,不胜痛愤惶迫之至,伏乞皇太后、皇上圣鉴!

小子统观清朝奏议,谄媚居多,切直很少,就使君相有失,也是乱拍马屁,不是说钦佩莫名,就是说莫名惶悚,哪个犯颜敢谏呢?许、袁二公,弹劾当道,不避权贵,老虎头上抓痒,虽被老虎吞噬,究竟直声义胆,流传千古,好算替清史增光了。

端王杀了许、袁,又想汉尚书徐用仪、满尚书立山,及学士联元,也是与我反对,一不做、二不休,索性也把他除灭。只有荣禄得宠太后,不好妄动,暂且寄下头颅,再作计较。当下密嘱拳匪矫诏逮捕,将徐用仪、联元、立山三人,次第拿到,送刑部狱。徐用仪居官四十多年,谨慎小心,遇事模棱,本没有甚么肝胆,此次因拳匪事起,恰也忍耐不住,谁知竟触怒权奸,陷入死地。联元本崇绮门下士,起初亦鄙塞不通,嗣因女夫寿富,与言欧美治术,始渐开明,至是因反抗端王,疏劾拳匪,亦同罹祸。立山内务府旗籍,任内府事二十年,积资颇饶,素性豪侈,最爱的是菊部名伶、北里歌伎。都下有名伎绿柔,与立山相昵,载澜亦昵绿柔,红粉场中,惹起醋风。且载澜虽封辅国公,入不敷出,所费缠头,不敌立山,妓女见钱是血,遇着有钱的阔老,格外巴结,载澜相形见绌,挟嫌成恨。立山死后,门客星散,独伶人十三旦,往收尸首,经理丧事。立尚书生平得了这个知己,也不枉做官一场。

端王杀了五大臣,余怒尚未平息,暗地里还排布密网,罗织成文。到了七月初旬,闻报北仓败绩,裕禄退走杨村,随又报杨村失陷,裕禄自杀,端王虽然着急,心中还仗一着末尾的棋子。看官!你道是哪一着残棋?原来李秉衡奏请赴敌,朝旨遂命他帮办武卫军务,所有张春发、陈泽霖各军,统归节制。李秉衡出京督师,端王日盼捷音,谁料李秉衡到河西务,用尽心力,招集军队,张春发、陈泽霖等阳听调遣,阴怀携贰。洋人日逼日近,官兵转日懈日弛,凭你爱戴端王、有志灭洋的李秉衡,也是没法,只好服了毒药,报太后、端王的恩遇。秉衡一死,不但张、陈各军,纷纷溃退,就是各路武卫军队,也四散奔逃。还有这班义和团,统已改易前装,大肆抢掠。可怜溃兵败匪,挤做一糟,百姓不堪骚扰,反眼巴巴的专望洋兵。洋兵到一处,顺民旗帜,高悬一处。

七月十七日,联军入张家湾,十八日进陷通州,二十日直薄京城。荣禄连日入宫禀报太后,太后自悔不及,只有对着荣禄,呜呜哭泣。荣禄道:“事已至此,请太后不必悲伤,速图善后事宜!”太后止泪道:“前已电召李鸿章入京议和,奈彼逗留上海,不肯进来,反来一奏,说我议和不诚,硬要我先将妖人正法,并罢斥信任拳民的大臣。他是数朝元老,还作这般形态,奈何、奈何?”说着,即检出李鸿章原奏,递交荣禄。荣禄接着瞧道:

自古制夷之法,莫如洞悉虏情,衡量彼己。自道光中叶以来,外患渐深,至于今日,危迫极矣。咸丰十年,英法联军入都,毁圆明园,文宗出走,崩于热河,后世子孙,固当永记于心,不忘报复;凡我臣民,亦宜同怀敌忾者也。自此以后,法并安南,日攘朝鲜,属地渐失,各海口亦为列强所据。德占胶州,俄占旅顺、大连,英占威海、九龙,法占广湾,奇辱极耻,岂堪忍受?臣受朝廷厚恩,若能于垂暮之年,得睹我国得胜列强,一雪前耻,其为快乐,夫何待言!

不幸旷观时势,唯见忧患之日深,积弱之军,实不堪战,若不量力,而轻于一试,恐数千年文物之邦,从此已矣。以卵敌石,岂能幸免?即以近事言之,聚数万之兵,以攻天津租界,洋兵之为守者,不过二三千人,然十日以来,外兵之伤亡者,仅数百人,而我兵已死二万余人矣。又以京中之事言之,使馆非设防之地,公使非主兵之人,而董军围攻,已及一月,死伤数千,曾不能克。现八国联军,节节进攻,即得京师,易如反掌。皇太后、皇上即欲避难热河,而今日尚无胜保其人,足以阻洋兵之追袭者。若至此而欲议和,恐今日之事,且非甲午之比。盖其时日本之伊藤,犹愿接待中国之使,如今日任用拳匪,围攻使馆,犯列强之众怒,朝廷将于王公大臣中,简派何人,以与列强开议耶?以宗庙社稷为孤注之一掷,臣思及此,深为寒心!若圣明在上,如拳匪之妖术,早已剿灭无遗,岂任其披猖为祸,一至于此?历览前史,汉之亡,非以张角黄巾乎?宋之削,非以信任妖匪,倚以御敌乎?

臣年已八十,死期将至,受四朝之厚恩,若知其危而不言,死后何以见列祖列宗于地下?故敢贡其戆直,请皇太后、皇上立将妖人正法,罢黜信任邪匪之大臣,安送外国公使至联军之营,臣奉谕速即北上,虽病体支离,仍力疾冒暑遄行。但臣读寄谕,似皇太后、皇上,仍无诚心议和之意,朝政仍在跋扈奸臣之手,犹信拳匪为忠义之民,不胜忧虑!臣现无一兵一饷,若冒昧北上,唯死于乱兵妖民,而于国毫无所益。故臣仍驻上海,拟先筹一卫队,措足饷项,并探察列强情形,随机应付,一俟办有头绪,即当兼程北上。谨昧死上闻!

荣禄瞧毕,呈还原奏,便道:“李鸿章的奏折,恰也不错。现在欲阻止洋人,只好将袒护拳匪的罪魁,先行正法,表明朝廷本心,方可转圜大局。”太后默然,忽见澜公踉跄奔入,大声叫道:“老佛爷!洋鬼子来了。”言未已,刚毅也随了进来,报称有洋兵一队,驻扎天坛附近。太后道:“恐怕是我们的回勇,从甘肃来的。”刚毅道:“不是回勇,是外国鬼子!请老佛爷即刻出走。不然,他们就要来杀了!”太后迟了半晌,才道:“与其出走,不如殉国。”荣禄道:“太后明见很是。”太后道:“你快去收集军队,准备守城,待我定一会神,再作计较。”荣禄应命退出。载澜、刚毅亦退。

是日召见军机,接连五次,直到夜半,复行召见,光绪帝亦侍坐太后旁。等了好一会,只刚毅、赵舒翘、王文韶三人进来。太后道:“他们到哪里去了?想都跑回家去了。丢下我母子二人不管,真是可恨!”刚毅道:“洋兵已经攻城,皇太后、皇上不如暂时出幸,免受洋鬼子恶气!”太后道,“荣禄叫我留京,我意尚在未定。”刚毅道:“洋鬼子厉害得很,闻他带有绿气炮,不用弹子,只叫炮火一燃,这种绿气喷出,人一触着,便要僵毙,所以我兵屡败。两宫总宜保重要紧,何苦轻遭毒手。”太后道:“照此说来,只好暂避。但你们三人总要跟随我走。”三人齐声遵旨。太后复向王文韶道:“你年纪太大了,我不忍叫你受此辛苦,你随后赶来罢!”王文韶道:“臣当尽力赶上。”光绪帝闻言,亦开口道:“是的,你总快快尽力赶上罢!”太后又语刚毅、赵舒翘道:“你们两人会骑马,应该随我走,沿路照顾,一刻也不能离开!”二人又唯唯连声。太后令他退出,整备行装,候旨启行。

三人才退,宫监来报,洋鬼子已攻进外城了。太后忙回入寝宫,卸了旗装,唤李莲英梳一汉髻。太后平时最爱惜青丝,乌云压鬓,垂老不白一茎。相传同治年间,李莲英曾得何首乌,献入太后蒸服,因有此效,每当梳洗,必令莲英篦刷,莲英做了梳头老手,每日不损太后一发;又善替太后装饰,向例宫中梳髻,平分两把,叫作“叉子头”,垂后的叫作“燕尾”,莲英为太后梳成新式,较往时髻样尤高。油光脂泽,不亚玄妻。这时改作汉髻,太后尚顾影自怜道:“讵料今天到这样地步。”当下叫宫监取一件蓝夏布衫,穿在身上;又命光绪帝、大阿哥,及皇后、瑾妃,统改了装,扮作村民模样;随召三辆平常骡车,带进宫中,车夫也没有官帽。

众妃嫔等,统于寅初齐集,太后谕众妃嫔道:“你们不必随去,管住宫内要紧!”又命崔太监至冷宫,带出珍妃。珍妃到太后前,磕头请安。太后道:“我本拟带你同行,奈拳众如蚁,土匪蜂起,你年尚韶稚,倘或被掳遭污,有损宫闱名誉,你不如自裁为是。”珍妃到此,自知必死,便道:“皇帝应该留京。”太后不待说完,大声道:“你眼前已是要死,还说甚么?”便喝崔某快把她牵出,叫她自寻死路。光绪帝见这情形,心中如刀割一般,忙跪下哀求。太后道:“起来,这不是讲情时候,让她就死罢,好惩戒那不孝的孩子们,并叫那鸱枭看看,羽毛尚未丰满,就啄他娘的眼睛。”光绪帝向外一顾,见崔太监已牵出珍妃。珍妃还是向帝还顾,泪眼莹莹,惨不忍睹。不到一刻,崔监回报,已将珍妃推入井中。

光绪帝吓得浑身乱抖。太后道:“上你的车子,把帘子放下,免得有人认识。”光绪帝上了车,太后令溥伦跨辕;自己亦坐入车内,放下帘子,叫大阿哥跨辕,令皇后、瑾妃亦同坐一车。又命李莲英道:“我知道你不大会骑马,总要尽力赶上,跟我走。”莲英应命。太后复饬车夫,先往颐和园,倘有洋鬼子拦阻,你就说是乡下苦人,逃回家去,车夫唯唯。天尚未明,三辆骡车,已自神武门出走,只端王载漪,及刚毅、赵舒翘,乘马随行。途中幸没有洋兵拦阻,一直到颐和园,太后等入园坐了片刻,略用茶膳。外面又有太监来报,洋鬼子追来了。太后忙率着皇帝等,上车急奔。

行了六七十里,日已西斜,还没有吃饭的地方。又行数里,到了贯市。贯市是个荒凉市镇,只有一个回回教堂,有几个回子居住。太后见天色将晚,便令车夫向教堂借宿,回子还算有情,慨然应允。进了教堂,便饬车夫觅购食物,怎奈贯市地方,寻不出什么佳点,只有绿豆粥一物,由车夫买了一大盂,呈上两宫。太后、皇帝等人,见了这物,既是龌龊,又是冰冷,本想不去吃它,怎奈饥肠辘辘,没奈何吃了一碗,勉强充饥。教堂中本没有被褥等件,太后又不说真名真姓,哪个来侍奉老佛爷,到了夜间,随地卧着,只太后睡一土炕,忍冻独眠,蒙蒙的睡了一回。光绪帝寤不成寐,辗转反侧,未免自言自语道:“这等况味,统是义民所赐。”太后偏偏听见,便嗔道:“你岂不知属垣有耳么?休要多嘴!”

翌晨早起,出了教堂,又坐着骡车赶路。接连三日,尚无官厅,统是随便歇宿,无被无褥,无替换衣服,也无饭吃,只有小米粥充饥。直到怀来县,县令吴永,起初未得报告,毫无预备。忽闻太后到署,手忙脚乱,连朝服都不及穿着,即由便衣跪接,迎入署中。太后住县太太房,皇上住签押房,皇后住少奶奶房。太后至房中,手拍梳头桌道:“我腹饥得很,快弄点食物来吃!无论何物,都可充饥。”吴大令哪敢怠慢,嘱厨子备了上等菜蔬,虽不及宫中的美备,比途次的粗茶稀粥,何止十倍?这时李莲英早到,太后急命他改梳满髻,梳毕进膳。正大嚼间,庆亲王奕劻及军机大臣王文韶赶到。太后极喜,并分燕窝汤赏给,且道:“你们三日内所受困苦,大约与我等相同,我等已狼狈不堪了。”庆王、王文韶谢过了恩,太后命庆王回京,与联军议和。庆王支吾了一会,太后道:“看来只好你去。从前英法联军入都,亏得恭王奕,商定和议,你也应追效前人,勉为其难罢了。”庆王见太后形容憔悴,言语凄楚,不得已硬着头皮,遵了懿旨,在怀来县休息一天,即告别回京。后人有诗咏两宫西狩道:

宫车晓出凤城隈,豆粥芜蒌往事哀。

玉镜牙梳浑忘却,慈帏今夜驻怀来。

欲知两宫西狩详情,及京中议和略状,统在下回表明,请看官再仃续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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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推荐小满好看的新文《蜜爱不休,宣战男情敌》http://novel.hongxiu.com/a/1367537/迟先生,我只愿,此生从不曾遇见你。夕照凋敝,大地残亘,地震后的景象一片荒凉,百朵陷入昏迷前,心中惟留下这一句。*******百朵怎么也想不到会对一个人一见钟情,男人长得并不惊为天人,也不妖孽的让人忘乎所以,最主要的是,自己连他除了是男的、章奶奶的孙子以外,干什么,家住哪里,有无婚配等等,什么都不知道,但心动的痕迹,却真真实实表明了这是真的。简直没天理。没想到医院里遇见那个白痴的女人,竟然那么得奶奶喜欢。算了,对他来说不过就是多养两个人吃饭而已,一起接入迟家就好了。“百小姐,我很诚意的你谈关于入住迟家的问题的。”“我不会考虑的。”“百小姐,我真的很诚心的跟你谈这个问题的。”“我说过我不会答应的。”“百小姐,真的不考虑这个问题?”“坚决不考虑。”“百小姐,你所有的骄傲与自尊,在我看来,不过是场小丑跳梁罢了,在你奶奶的生命的前提下,我想不出你有什么拒绝的理由。”*******她意外的睡了他,意外的有了小BB,欢喜的准备告知他这个消息,他却冷脸拖她进民政局,在她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甩过来一本结婚证,讽刺的道:“迟太太,恭喜你,目的达到了。”她目的是什么?鬼都知道自己除了想他喜欢自己、爱自己以外还有什么目的。*******那颗2块钱淘来的破珠子,原来,原来,他所有的宠爱皆不过那颗2块钱的破珠子。她的爱,廉价到2块钱都不如,哈哈......那就当是交易吧,我送与你珠子,感谢你收留并很好的照顾我们祖孙这么久。*******终于从昏迷中醒来,出现在自己眼前这个男人怎么回事?一哭二闹三上吊四撒娇五耍赖?不会是这里震后怨气太重中邪了吧?“迟先生,您好,我是唐朵,我再重申一遍,您找错人了。我真的不认识您说的百朵是谁!”“是吗?那请问,你为什么是唐朵?”“因为我姓唐名朵,所以唐朵。”“哦,是吗?不管是唐朵还是百朵,一日入我迟家门,终生为我迟家妇,所以,否认无效......”
  • 暴力护筐手

    暴力护筐手

    书友群:147043944中国巨兽登陆NBA!三双王?!小菜一碟!看清楚,这可是得分篮板盖帽的三双!四双?!呵呵,不过多传几个球,混点助攻而已!五双?!嘿嘿,这个得激发洪荒之力了!(新书期,一个点击、推荐、收藏都很重要,各位兄弟多多支持,大黑一定努力更新回报各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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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是神界火族少主,出生背负妖孽之名,隐忍十几年,只为有一天能够站在阳光下。她是被世人称为上官家的绝世废材,天生草包。毫无灵根以致被家族丢弃。当从不安分,且生性略有些残忍的笙血月,以懦弱草包小姐的身体重生的那一刻开始,人界将会发生一场怎样的翻天覆地……一生杀戮为伴,除去废物之称,站在六界巅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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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外贸公司经理吴飞辞职回到家中,频频遭遇“似曾相识”的状况:茶杯破碎、电脑开启、房间内凌乱不堪……一切都似乎经历过,一切又似乎从未发生。究竟是正在遭遇调查,还是记忆空洞造成的暂时遗忘这时,他突然接到一个不可思议的邀请,为拨开迷雾,更为探寻与自己息息相关的谋杀真相,他毅然踏上一片既熟悉又陌生的土地,追寻“自己”的足迹……深埋地下的邮轮、陌生的新大陆、不可思议的天赋儿童……在另一个世界遭遇的一切令人匪夷所思,这究竟孕育着什么阴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