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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 在亚当家

他们出门走到小巷,亚当没有叫黛娜挽着他的胳膊。以前他们走在一起时,他也没有这样做过。因为,他注意到,黛娜和塞斯一起走时也不会手挽手的。他估计黛娜可能不喜欢这样吧。于是两人虽然并排走,却隔着一段距离。他看不见她那被黑色帽檐遮住了的脸。“把霍尔农场当成家,你不开心吗?”亚当像个兄长般地问道。口气中既像是颇感兴趣,又显得事不关己。“他们那么喜欢你,如果你走了多遗憾啊!”

“亚当,你知道我的心和他们连在一起,一直爱他们,关心他们的幸福。只是现在他们没有什么实际的困难。他们的心灵创伤已经愈合。我觉得上帝在召唤,要我回到以前的工作中去。我觉得那是上帝对我的赐福。近来我在尘世的安逸生活中过得太久了,上帝的赐福已离我越来越远。我知道,逃避上帝给我们的差事,就不能寻求上帝赐福我们心灵的。要想得到上帝完完全全的赐福,就不能任我选择。我们只有全身心地服从上帝的召唤,才能得到上帝的临在。现在我已经得到明白无误的启示:我的工作不在这里,至少一段时间内不是。再过几年,万一我姨妈身体不好,或者有其他事儿需要我帮忙,我会再回来的。”

“黛娜,你对世事洞若观火。”亚当说道。“我想,要是心中没有充分正当的理由,你不会违背爱你亲友们的意愿。我无权说我对此感到遗憾:不过你该知道,我把你看作最好的朋友。要是命运安排你成为我的姊妹,一辈子同我们住在一起,我会把它视为上帝对我们最大的赐福。不过塞斯对我说没有希望,你有自己的想法。也许我这么说太唐突了吧。”

黛娜没有回答,他们默默无语地往前走,一直来到梯磴那儿。亚当先翻过去,等黛娜爬上高高的石阶时,亚当转身向她伸出了手。她没法不让他看自己的脸了。亚当吃惊地发现,她那对通常柔和、严肃的灰眼睛,现在却显得十分明亮、不安,带着压抑的激动神情。她在农场下楼时,脸颊只是浅红,现在却满面绯红。她看上去像是黛娜的姐妹,不是黛娜本人。亚当惊讶之余沉默了一会,心中七上八下地乱想了一气,然后说道:“我希望我说的话没有伤害你或让你不开心,黛娜。可能我说得太随意了,我不希望与你看法不合。如果你认为住到三十英里外是对的话,我也很满足。我会像现在一样想着你的,因为你与我心中的往事紧密相连。那些往事萦绕在我心头,无法不想,正如我无法停止自己的心跳一样。”

可怜的亚当啊!男人有时就是不够聪明。黛娜没有立即回答,停了一会她问道:“上次我们谈起那个可怜的年轻人,后来你有没有他的消息啊?”

黛娜总是这样称呼亚瑟。在监狱里她见过他。她始终没有忘记他当时那可怜落魄的样子。

“有啊。欧文先生昨天给我念了一段他的来信。信上说,很快就会签订一个和约,虽然大家都觉得这和约维持不了多久。不过他说他不打算回来,还不想回来。为了别人着想,他最好先待在外面。欧文先生觉得他不回来是对的。这是封伤感的信。他像往常那样问候了你和朴瑟一家人。信中有句话让我很伤心:‘你不能想象,我现在觉得自己简直已经老了。’他说。‘我现在毫无杂念,只要眼前有一场急行军或是战斗,我就心满意足了。’”

“他虽行事轻率却心肠不坏,就像圣经中的以扫。对以扫我一直觉得很遗憾。他们两兄弟相会的情景总让我感动。以扫是那么可爱大方,而雅各虽然感受到了神的恩惠,却胆怯多疑。说实话,有时我也觉得雅各气量太小了。但这就是对我们的考验:我们得学会从不好的东西中看到好的一面。”黛娜说道。

“哦!”亚当说。“在旧约里我最喜欢读摩西的故事,他努力地完成了一项艰巨的任务。其他人去收取果实时,他却死了。一个人应该有勇气来面对他的生活。想想死后又会留下什么。踏踏实实的工作会带来持久的结果,就像给房子铺地板一样,不仅做的人受益,其他人也会受益的。”

谈论这样与个人无关的话题,两人觉得很自在。他们就这样谈论着走到柳溪的小桥。这时亚当转过身来说道:“啊,塞斯来了,我早知道他很快就到家了,他知道你要走了吗?”

“知道,上个安息日我就告诉过他。”

亚当现在回想起上个星期天塞斯晚上回来时沮丧的神情:这种情形是很不寻常的。 因为,他每个礼拜都可以看见黛娜,这种幸福感似乎淡化了他知道黛娜不会嫁给他的痛苦。这天晚上,他依旧带着那种满足的神情走近黛娜,却看到她那纤秀的眼睑和睫毛下的泪痕。他瞥了哥哥一眼,但亚当显然与黛娜目前的情绪无关。他还是往日那处之淡然的表情,平静淡定。塞斯极力不让黛娜看出他注意到了她的脸色,只是说:“你来了我很感激,因为我母亲已经盼你一天了。她早上第一件事就是问起你。”

他们一起走进小屋,发现丽丝贝正坐在扶手扶椅上休息。她总是早早地就摆好晚饭和餐具。今天太累了,没有像往常一样在门口接他们。这时,她听到了脚步声。黛娜向她走了过来。

她说道:“来,孩子。你终于来了。你怎么一个星期都没有来看我啊?”

黛娜拉着她的手说道:“亲爱的朋友,你身体不舒服啊?要是早知道我就早来了。”

“啊,如果你不来怎么能知道啊?男孩心粗,你说什么他们听什么。只要你手脚还能动弹,男人们就会以为你还身体好着呢。不过我病得不重,只是受了凉,关节有些疼。这些孩子说找人来帮忙,这样说让我更头痛。要是你来陪我,他们就不会折腾我了。朴瑟家不会像我这么需要你的。把帽子摘下来吧,让我好好看看你。”

黛娜正要走开,丽丝贝却紧紧抓住了她的手。黛娜摘掉帽子,丽丝贝端详着她的脸庞,仿佛凝视一朵刚摘下的雪莲,以期重温其往日的纯洁和温婉。

“你怎么了?”她吃惊地问道。“你哭过!”“只是偶尔有点儿伤感,一会儿就好了。”黛娜还暂时不想让她知道自己打算离开,这只会招来丽丝贝一大堆的唠叨。“你很快就会明白的——我们今晚可以好好谈谈。今晚我留下来陪你。”

这一说,丽丝贝平静了下来。她可以有一整晚与黛娜单独聊一聊。这座房子有了一间新房间。你还记得,是大概两年前准备迎接新人时建的。亚当常坐在这里,写点儿东西或设计点什么。今晚,塞斯也坐在这屋里,因为他知道妈妈想和黛娜单独在一起。

一堵墙将两间屋子隔开。在墙的两边各自上演着一出美丽动人的画面。在一间屋子里,一个体大肩阔、饱经风霜的老太太,身穿蓝色上衣,头戴米色头巾,昏花模糊、焦虑不安的老眼,不断地打量一张百合花般的脸庞和苗条的身段。这脸庞和身段属于那个一身黑衣的女郎。女郎一会儿步伐轻盈地到处走动,帮忙做着家务,一会儿又坐在老太太的摇椅旁,握着她枯瘦的手,抬起双眼望着她,跟她说说话。这些话,在丽丝贝听来,比《圣经》或是《赞美诗》更容易理解。可丽丝贝今晚根本不想听人念书。“合上书,”她说。“我们谈谈吧,我想知道你为什么哭,和其他人一样,你也遇到自己的麻烦了吗?”

在墙的另一边是两兄弟。在两人的不相似中存在着太多相像的东西。此刻,亚当紧锁双眉,头发蓬乱,脸色黝黑,正在专心计算。塞斯看起来很粗犷,几乎和他的哥哥出自一个模子。不过,他有着棕色的卷发、梦幻般蓝色的眼睛,时常茫然地看着窗外,书也看不进去,尽管这是一本新买的书,韦斯利的《古扬夫人生平》的删节本,书中都是他感兴趣和想了解的事情。塞斯问过亚当,“今晚你这儿有什么事情我可以帮忙吗?我不想到工房里去弄出声音来。”

“没有,伙计,”亚当回答说。“没有什么,都是我自己必须要做的,你还是读你的新书吧。”

塞斯时不时地显得有些心不在焉。亚当用尺子画了一条线后停了一下,微笑着地看了看弟弟,眼中充满慈爱。他知道,“这孩子喜欢这么坐着,想他自己也说不清楚的心事。这么胡思乱想绝不会有什么结果,但是,这使他感到快乐。”在过去的几年里,亚当已经对塞斯越来越疼爱了。其部分原因,是因为在经历了痛苦悲伤后,亚当变得越来越温柔体贴了。

对于亚当来说,尽管你看他镇定自若,努力工作,乐此不疲。这都归功于他那与生俱来的坚强性格。实际上,他并未能摆脱悲伤,并没有把悲伤看作只是一时的负担,抛掉后又会和过去一样。我们之中有谁可以做到这样吗?如果有,上帝也不容许。如果我们在经历痛苦悲伤、煎熬折磨之后,一无所得,还是回到从前的自我,那岂不是糟糕的结果?换句话说,如果还像过去那样,追求盲目的爱情,自以为是地指责别人,对他人的苦难漠然处之,整天把生活中可悲可叹的事情挂在嘴边作无聊的谈资,在平常日子里妄自菲薄我们的上帝,却在孤独无援的时候向他发出悲号,那么,纵然经历痛苦和挣扎却收效甚微,其哀大焉!相反,如果我们能化悲痛为力量,将悲伤痛苦化作无坚不摧的力量,转化为对他人的同情,那么,幸莫大焉!或许“同情”这个词有点词不达意,因为它囊括了我们最深刻的见地以及我们最崇高的慈爱。并不是说,这种将痛苦转化为同情的事情已经在亚当身上全部完成了。实际上,亚当心中仍残留着大量的痛苦。只要赫蒂的痛苦没了结,还依然存在,他的痛苦就仍会随着新的一天来临而复苏。不过,就像我们会慢慢习惯肉体上的痛苦一样,我们也会渐渐习惯心灵中的痛苦。但是,习惯毕竟不等于失去知觉,只不过是转化为我们生活中的一种习性,让我们不再幻想完美无缺的美好生活。欲望修炼为谦卑,我们得以默默承受痛苦悲伤,知足常乐地过好每一天,若无其事地将痛苦置之度外。我们活着,生活的半径不仅划过现在与将来,也划过各种各样的关系网,有看得见的,也有看不见的,都是我们赖以生存、日常运用的。每每在经受痛苦的时候,对这些关系的感触就倍感深切,宛如我们感知身体中的静脉。

在经历痛苦后的第二个秋季,亚当的心态就是这样的。他的工作,你知道,一直就是他信仰的一部分,从一开始他就看清楚了,好的木工艺就是上帝的旨意。上帝的旨意与他直接关联的就在于此。他现在白天已没有多少空余时间做梦,只有光天化日下的现实。在工作的世界里连假日也没了。在将来的很长一段时间里,责任将驱使他不停地工作,一丝不得松懈。对于将来,他不再心存幻想,唯有脚踏实地、一如既往地卖力干活。日复一日,周复一周,他对生活与工作的热情和兴趣会与日俱增。他觉得,爱情对他来说不再有什么特别的意义,只不过是一个活生生的回忆,宛如残花败柳,徒添伤感而已。他没有意识到,爱的力量正在他身上积蓄新的能量。他也不清楚,一场沉痛的爱情给他带来了新的感情。这种新的感情由新的纤维组成,使他有可能,不,有必要,将他的天性和另外一个结合在一起。不过,有一点他认识到了,就是他比过去更珍惜普通的感情和友谊。他对母亲和塞斯更加关爱。每当看到或想到他们生活得幸福,他就会有一种说不出的满足。对于朴瑟家也是一样,隔不了三四天就想看到他们,亲切地谈谈,友好地看着他们。即使黛娜将来走了,不和他们住在一起,他还是要经常去的。不过,他告诉过黛娜,在他心里,她是自己最重要的朋友。他这话不假。这不是很自然吗?回忆那暗淡无光的日子,只要想到她,就如一缕朝阳洒入心田,让人觉得暖洋洋的。早先霍尔农场那忧郁沉闷的日子,只是由于她的出现才变得明媚灿烂。在亚当家那小草房,情况也是这样。黛娜只要一有空,就来看望可怜的丽丝贝,使老人的心快乐一些。丽丝贝看到她心爱的儿子亚当整天痛苦憔悴,连大气也不敢喘,更不要说唠叨抱怨了。他到霍尔农场去,已经习惯于看到黛娜轻盈从容地走来走去,忙进忙出,习惯于看到她对孩子们关爱呵护,甚至习惯于听她的声音,宛如百转千回的音乐。想想她说的话,做的事,没有一样不是那么恰到好处。像亚当这样充满智慧的人,也说不出她对孩子们的溺爱有什么不对。黛娜,这样一个连粗鲁男人在她面前都怕得发抖的布道者,这帮孩子却把她当成可以呼来喝去的家奴。对此,黛娜也自认为是弱点,也有些愧疚,在内心里觉得这样子违背所罗门的训诫,所以心里也常常很矛盾。还有一件事,亚当也觉得黛娜可以做得更好些,她可以爱上塞斯,并答应嫁给他。那就更好了。想到弟弟,亚当感觉心里有点堵得慌。他情不自禁而又不无遗憾地想,如果她做了塞斯的妻子,大家都会感到幸福快乐。只有黛娜能安慰他们的妈妈,使她的晚年过得平静而安详。

“真是怪了,她不爱塞斯。”亚当有时自言自语地说。“大家都觉得他们是地造天设的一对。不过,她心里装满了别的事情。她是那种不需要自己丈夫和孩子的女人。她认为自己的生活很充实,习惯于操心别人的事情,她不能忍受自己的心对他们关闭。我很明白这一点。她和大多数女人不一样,我早就明白这点了。如果她不帮助别人,就会感觉不舒服,婚姻会影响她这种生活方式——确实如此。我没有权利去设想她最好嫁给塞斯,好像我比她聪明些——比上帝还聪明。上帝拣选了她。不仅我,还有其他人,都因为黛娜的出现而从上帝手中得到了最大的赐福。”

亚当刚才从黛娜脸上看出来,他希望黛娜嫁给塞斯的那番话伤害了她。现在想起来,心中又开始感到极为自责。所以,他竭力想用最有力的语言向她表明,他相信她的决定是对的,甚至她要离开,他也不会阻拦。只要黛娜自己选择与他们分开,他就不会再把她当作现实生活的一部分,而是会把她珍藏在他们的思念中。他明明白白地感觉得到,黛娜是清楚他想经常看到她的,知道他喜欢和她交谈,因为他们之间有一种默契,纵然无语,也知道彼此的心声。听到他说愿意她走,她也肯定明白,他的话里含有自我牺牲和尊重她的意思。现在,他心里很不安,一方面是因为自己没把话说明白,另一方面则是因为黛娜没听出他话里有话。

第二天早上,黛娜无疑是在太阳升起之前就起床了。因为,她下楼时才五点左右。塞斯也起得很早。丽丝贝坚决不肯雇个女帮手,他已经学会自己做家务,正像亚当说的,“很能干家务,”这样免得母亲太过劳累。我希望你不要因此就认为他不够具有男子汉气概,正如殷勤的巴斯上校给他有病的妹妹煮粥,你不能认为他没有男子气概一样。亚当因为昨晚写东西,还在睡觉,塞斯说,可能到吃早餐时才会下楼。黛娜在这十八个月中虽然常来看望丽丝贝,但从赛尔斯死的那天晚上后,就再没在亚当家住过。那一次,你记得,丽丝贝夸她做事勤快,并且含蓄地夸她粥煮得好。但是,经过一段时间,黛娜在家务活上已经有了很大的长进。今天早上塞斯也在帮忙,她决心把一切整理得干净有序,甚至使自己的朴瑟姨妈都会感到满意。比德家目前远远达不到朴瑟姨妈家那个标准,因为丽丝贝有风湿病,只好抛弃她那喜欢把东西弄干净的老习惯了。黛娜把厨房收拾得让自己满意之后,走进那间昨晚亚当写东西的新屋子,看看有没有必要打扫一下。她打开窗户,清晨新鲜的空气、蔷薇的香味连同第一道明媚的阳光顿时飘进屋里。阳光使她苍白的脸孔和淡褐色的头发显得光彩动人。她拿着长扫帚扫地,嘴里哼着歌,歌声很轻,像夏日里甜美的私语,你得仔细听才听得清——这是查理·韦斯莱的一首赞美诗:

永恒神圣的光芒,

绵绵不尽爱之泉,

上帝荣光照其间,

穿越大地与天穹;

耶稣!疲乏流浪者之栖所,

让我抗起轻松的扼,

坚毅耐心武装我心房,

无瑕大爱与神圣敬畏充满我胸膛。

对我好斗的情绪说“和平”!

对我颤抖的心房说“镇定”!

你的大能授我庇护和力量,

因为万物都得听从你意愿。

她放下扫帚,拿起抹布。如果你曾在朴瑟太太家住过,你就知道抹布在黛娜手里是怎么活动的。它来到每一个小小的角落,每一个看得见看不见的壁架上——它在每一根椅杠,每一条桌腿周围,桌子上所有东西的前后左右,黛娜是上上下下都抹到了,可对桌上亚当的图纸、尺子,以及旁边的文具盒这几样东西,她犹豫了。她用一种渴望但又有点胆怯的目光看着它们。看到它们当中有那么多灰尘,她一阵揪心。正这么看着的时候,她听到了门外塞斯的脚步声。门是开着,她转过身,脸朝门口大声问道:“塞斯,如果动了你哥哥的图纸,他会生气吗?”

“会的,如果不放回到原来的位置,他会生气的。”门外传来低沉有力的声音。那不是塞斯的声音。

仿佛黛娜无意间用手触到了一根颤动的琴弦,她不由得大吃一惊,刹那间感到不知所措。过了一会,她发觉自己脸热乎乎的,眼睛也不敢回头看一下,只是呆站着,内心为自己不能友好地说声早安而暗自烦恼。亚当发现她没有回头,看不到他笑眯眯的样子,生怕她会以为他刚才的话是当真的,便走到她身边,这样就迫使黛娜不得不抬头看到他。

“怎么了?你以为我在家里蛮横无理吗,黛娜?”他笑着说。

“没有啊,”她撩起怯生生的眼睛说。“我没这样想。不过,发现自己的东西被弄乱了,你可能也会着急的。就算是摩西那样温和的人,有时也会生气的。”

“那么,来吧,”亚当亲切地望着她说。“我帮你移开这些东西,然后再放回去,那样就不会乱了。我看你越来越像你姨妈了,做事认真细致,真是她的好侄女。”

他们开始一起做这点小事。但是黛娜还没有从刚才的惊慌中恢复过来,一时不知道该说点什么。亚当看着她,心里也忐忑不安,觉得黛娜最近对他好像有看法,不像以前那样对他友善坦率了。他希望她看着他,彼此开开心心地干这点有趣的活儿。但是,黛娜并不看他,不看这个高大的人也不难。最后,灰尘都擦掉了,他也没什么理由再赖在她身边,亚当忍不住了,带着恳求的口吻说,“黛娜,你没对我不高兴,对吧?我究竟说过什么,或者是做过什么,让你这么看我不顺眼?”

这个问题让黛娜感到很惊讶。不过,惊讶之余,她倒觉得放松许多了。她抬起头热辣辣地看着他,眼中含着泪花说:“啊,不,亚当,你怎么能这样想?”

“我觉得你是我朋友,而你却不那么把我当朋友看,这让我受不了。”亚当说。“你不知道我多么尊重你的看法,黛娜。我昨天说的意思,我所说赞同你离开,如果你认为是对的。我的意思是,你的想法对我来说非常宝贵。如果你觉得离开是正确的,我觉得自己应该对你充满感激,而不是抱怨。而实际上,你知道我确实不愿意与你分开的,黛娜。”

“是的,亲爱的朋友,”黛娜身体有点颤抖,但说话的声音尽量放平静。“我知道你对我一直像哥哥一样。我们在精神上常常要相互依赖。但是,最近因为受到许多诱惑,心情沉重,你不要见怪。我觉得自己受到上帝的召唤,要我离开自己的亲人一段时间。但真的要付诸行动却不容易,得经受住考验,毕竟,我们的身体很虚弱。”

亚当发觉,黛娜将说这番肺腑之言时,心里很痛苦。

“谈论这件事让你伤心了,黛娜。”他说。“不再说了。我们去看看塞斯准备好早餐了没有。”

读者啊,事情就是这么单纯平淡。你肯定也曾坠入爱河——也许还不止一次,虽然你不会愿意向所有的女友老实交代过去的烂漫。果真如此的话,对于那淡淡的呢喃,含羞带娇的神色,过电般的身体接触,你就不会认为它们都是无关紧要的小事。正是通过这些小事,两个人的心灵渐渐靠拢,犹如两条细细的、颤动的雨水,合二为一。这就像人们通过细微的东西觉察到春天的来临一样。从空气中,从鸟鸣中,从树枝上刚露头的嫩芽中,从那些微弱但真真切切存在的事物中,你都能感到春天的临近。那些看似细微的呢喃、眼神的交流和身体接触,都是心灵语言的一部分。我认为,最美妙的语言主要是一些微不足道的小词,如“亮光”、“声音”、“星辰”、“音乐”等。这些词本身不值得一看,不足为听,微不足道如那“木屑”和“锯末”, 可往往是它们碰巧表现了某些难以言喻的伟大和美丽。依我看,爱也是一种伟大、美丽的东西。如果你同意我的观点,你也就不会认为“木屑”和“锯末”都是微不足道的了,你会发现,它们和“亮光”、“声音”、“星辰”、“音乐”等词语一样,会触动你记忆深处的神经,让你时时想起最珍贵的往事,充实你的现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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