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人间自是有情痴，此恨不关风与月
用了几天药，果然病症明显减轻了，而且潮信如期，我这才如释重负。想想自己真是好傻，没来由的胡乱猜疑，害得几天来都不敢踏出别院一步，真是自寻烦恼。
才来到院子里，想找点事情做以解烦闷，忽见锦瑟跑了来，远远打招呼道：“凌姐姐！听说你好多天都没出门了，一个人难道不烦吗？还是生病还没好啊？”
我道：“已经好多了，又不是什么大病。我正愁一个人怪无聊的，还好你来了。”
锦瑟近前仔细打量了我一下，道：“看你气色并不太好。”
我知道是自己最近忧虑加重，夜不能寐所致，道：“可能是在屋子里待久了，我又不来陪我替我解闷。”
锦瑟道：“那我可以告诉你一个好消息，我已经获准每天来两个时辰，陪你练武功。开心吗？”
我大喜道：“啊！那当然好了。只是你父母为什么突然又允许你来了呢？”
锦瑟的神色略显几分尴尬，勉强笑笑道：“是昭哥哥跟我大哥说，要我来陪你练功，说别人没有这个时间，他自己也很忙。基础的功夫，拳脚和剑招我还可以教你。我自己也不至于荒废。我大哥又向我爹娘说，我四哥也帮着求情，他们才答应的。”说到这儿，忽又高兴起来道：“我们也可以偷点懒嘛，玩儿点别的有趣的东西。今年端午的时候我们偷偷溜去赛龙舟！我七哥答应我的哦……他会带我们去。”
我不禁微笑，锦儿说到底，还是贪玩心重，都这么大了，还跟小孩子没两样。我道：“展大哥把我交给你了，你不想着怎么教徒，却只想着怎么去玩。”
锦瑟笑道：“其实我就是出来玩的。不趁现在痛痛快快的玩玩，到将来追悔莫及，怎么对得起自己！”
我道：“那你到底是教徒呢，还是玩儿？”
锦瑟笑道：“当然是教徒玩耍两不耽误了！来吧，我们先学些基本的，简单的东西。就像昭哥哥当初教我那样。我可是克徒极严的哦，你要是做不好我会打手心的！”说罢咯咯娇笑，模样煞是可爱。
我想这样也好，有事可做，就可以暂时不去想那些烦恼和忧愁。便当举杯，且为今日醉吧！
果然此后的每一天，锦瑟都会来两个时辰，有时候是上午，有时候是下午。我就先跟她学掌法和轻功，她也会偶尔与我对剑，间中也教我一两招剑法。
事实上她教得非常用心，一旦开始练功，就再不像平常那个顽皮的女孩子了，当真是一招一式，都要做足了功夫才行。而我也进步很快，一个多月的时间，她教的一套掌法我已能熟练运用，轻功也有了明显的进步。锦瑟倒是毫不藏私，她的拿手好戏就是轻功，而且这也并非展昭所教，她居然也对我倾囊相授。
不过除了练功之外，我们也时常偷懒，或下棋或弹琴，或溜出府外凑热闹。端午节的那一天，我们果然偷溜出去赛龙舟，都装扮成男人模样。实际上我哪里懂得划船，只是去胡闹而已，但却像忽然变回了小孩子，无比开心。我想到了锦瑟的那句话，如果不趁现在尽情的欢乐，将来岂不追悔莫及！
这段时间，展昭依然忙时多，闲时少，有时一连几天见不到人影。但他每次忙完了，都会来看看我。也许只是说几句话，坐一会儿，有时候只是默默对视一言不发，却已令我心醉。更何况，即使有时候不见面，仍旧会有黄昏或深夜的箫声，像涓涓暖流，不断抚慰我寂寞的心灵。比起三年漫长无尽的相思折磨，现在的日子已无异于神仙生活。
但随着时间的流逝，我的忧郁却日益深重，越来越难以开心起来了。展昭也有所觉察，问过我几次，我都找借口搪塞过去了。他又仍是每天忙碌，也顾不上那么多。我庆幸自己已经习惯于孤独的生活，习惯于漫长无期的等待。我知道就算我不是余日无多，他也仍然是属于那些受苦难的百姓远多于属于我。
六月初的一天，展昭又来看我，我借口生日将至，第一次向他开口索要东西。我不要贵重的物品，只要实实在在属于他自己所有的东西，仅仅是为了当我离开他之后，能有这样一件礼物陪伴着我。血玉虽好，却是别人给他的，况且这么贵重的东西，我也不想带走。
生日的那天暴雨狂风，雷电交加，白日如晦，我一直在窗前焦虑的等盼。即希望如此大雨他就不要来了，但又知道以他的性格，答应了就一定会来，如果不来，必有重大原因。而大雨一直到初更时分仍未有停止的意思，展昭始终没有来。如此恶劣天气，实在让人担心。
忽然窗前人影闪动，接着有人唤道：“月儿，你休息了没有？”虽是狂风暴雨之中，声音仍是清楚可辩。
我连忙跑过去给他开门，展昭正一手撑伞，一手拿着油纸裹着的一卷东西，站在门外。我将他让进门来，心疼地埋怨道：“在外忙了一天吧？这样天气，又这么晚了，你就该早点回去休息，怎么还来呢。”一边接过伞，见他衣裳已经湿了大半边。如此风雨，雨伞都不起什么作用了。
展昭道：“还好。今天有人劫狱，是个有手段的，能够看出今天有这样大风雨，计划周密，所以我忙到现在。不过怕你担心，想想还是来了。”
我急切问道：“有没有抓住逃犯？受伤了没有？”
展昭笑道：“第一个是有，第二个是没有。”
我也被他说笑了，看着他满身是雨水，道：“你这样子，应该赶快回去休息才是。”
展昭道：“赶快回去是自然，不过先把礼物给你。”
我接过他手中的纸卷，先擦去外面的雨水，再一层层打开。他包裹得极细致，层层衔接没有一丝缝隙。全部打开之后，现出一只画轴，当我将画轴慢慢展开，看到画面之时，不禁激动得手也微微发抖。
那是一张全水墨的写意人物，笔意流畅，晕染淋漓，竟如行云流水一般。画中是两个人，右侧是个男子，线条粗犷，看那面目，分明便是展昭；左侧的是个女孩子，线条略为细腻，面庞清瘦，腰身细窄，眼神中分明带着几分忧郁和倔强。不用说，那正是我！是阿九的模样，冰月的眼神。两个人倚背而立，手持长剑，一副并肩御敌的模样。线条不多，只是寥寥数笔，却是形神兼备。
画上下没有题款，但我只从画风上就认出与客栈里见过的那幅手帕上的“冰月”实出自一人手笔。当时我便动过偷走手帕的念头，终于没敢，现在竟意外得到如此珍贵礼物，真是又惊又喜。
我激动地道：“展大哥，这是你画给我的？！”
展昭微笑道：“喜欢吗？在你这绘画的大行家面前，我是班门弄斧了。”
我连忙道：“不不，你画得比我好。我用墨还不到这程度。真的好喜欢。我早就想要这样一幅画了。”
展昭笑道：“不惜做贼？”
我啊了一声，霎时满面飞红，道：“你怎么知道！”
展昭道：“我说过了，你根本藏不住心事。不过如果不是你对那幅画过于关切，恐怕我还不会把两个人联想在一起。”
我不依道：“原来你早就看出来了，还装作什么都不知道，骗得我死心踏地。”
展昭道：“我也不能肯定，只是有所怀疑而已。至少两个人之间有某种关系。你又说不懂画，一个不懂画的人，怎会对陌生人的画象如此感兴趣？你不是也在骗我。”
我笑道：“好，算我们扯平了。你是不是因为这个，所以想到送我画？”
展昭道：“不完全如此，我听锦瑟说你再也不肯画画，所以才送你这个。希望你真的能够看开，真心接纳自己。”
我有些醋意地道：“哦……原来又是锦瑟说的。”
展昭只是满面含笑的看着我，神情顽皮，我知道他“又看出来了”，大窘道：“不许笑我！”
展昭仍是含笑道：“我也该回去了，早点休息。如果明天不下雨，我要考你武功。”
我道：“放心吧！一定不会让你失望的。”其实这些日子来一直努力跟锦瑟练功，都只是为了不让他失望。否则，人之将死，练功何用？
将他送出门外，雨还是下个不住，我有些依依不舍地道：“展大哥，多保重。”
展昭又停下来问道：“大雷雨天，你一个人不害怕么？如果害怕就去找窦妈妈做伴。”
我道：“放心吧，我不害怕的。”展昭这才放心离开。
直到他去得远了，我才回返房里，却抱着他送我的画流下眼泪。恐怕再没有机会与他联手御敌了！
人真的是不容易满足呵！最初只想帮他做一件事作为报答足矣，现在却一心盼望能够永远不要分离。
雨后的第二天，是个大晴天，空气清新润泽，草木皆蓬蓬勃勃。
锦瑟竟然一大早便来了，出奇的是展昭也紧随其后。很久没有同时看到他们俩了。我恍然记起昨天展昭对我说过今天要考校我武功的，看来就是为了这件事了。
哪知锦瑟却跑过来道：“今天我们不练功，去钓鱼！昭哥哥也去哦！”
我诧异地看向展昭，展昭道：“当然不行！我要考校你们两个的功夫，用不了多久的，今天有时间，一会儿再陪你们去钓鱼。”
锦瑟无奈地道：“哦，那好吧。那就快点开始。”
所谓考校，并不需要展昭亲自出手，仍然像往常一样，只是我与锦瑟交手。先比拳脚，次比剑术。谁有没有进步，他一看便知了。这段时间我一直加倍勤奋，自是大有进步。也许是自己有一定的根基，拳脚功夫乃是初学，但完全没有初学的感觉，与锦瑟之间拆招换式，打得酣畅淋漓。但任何一次切磋，我都没有使用内力，因为我怕自己一时控制不住，将锦瑟伤了。
展昭道：“月儿，你不用顾忌，有我在这儿，你伤不着她的。”
我知道他又看出我的心思来了，倒是真想一试身手。
锦瑟道：“呵，徒弟还想伤师父吗？”
展昭道：“锦瑟！谦受益满招损，你还是要小心。”
锦瑟并不回答，却是招招抢攻。此刻我们比的是拳脚，我也只会一套掌法而已，又是锦瑟所教，她每一次都能料敌机先，抢先在我发招之前封死我的后路。但我也并不着急，我气力悠长得多，只要我用出一半的功力，她最后就一定落败。
差不多全部招式我都打了一遍，我仍然显得弱势，锦瑟笑道：“怎么样？赢了我没有啊，女侠？”
我趁她说话分神之际，当真使出一半的功力拍出一掌，我也怕发于突然之间，当真将她伤到。锦瑟吃了一惊，发出一声惊呼，硬于进招中途向侧斜退两尺有余，这才避开我这一掌的劲力范围。
我也料不到只学了这么短的时间，竟能将内功的威力发挥到如此程度，我甚至还没有跟展昭刻意学过内力的运用。只是掌法即有小成，内力便也随心所欲，发挥前所未有的威力。
锦瑟大为不服，立即又抢步上前。我倒也再无顾忌，她轻功即好，躲闪便灵，轻易也不会伤着她，因此催动内力，任意挥洒。
这一次掌法还未使上全套，只不过二十余招过后，锦瑟便已迭遇险情，终于攻不上前，气鼓鼓地退后几步道：“不打啦！”
展昭笑道：“怎么了？爱吹牛皮的锦瑟女侠。”
锦瑟道：“她功夫这么好，教我还差不多，哪用我教她？”
我连忙道：“锦儿，你误会了。”
展昭笑道：“这是名师出高徒，她功夫这么好，可是你的功劳啊。”
锦瑟一头雾水地道：“我怎么听不明白？”
展昭道：“你凌姐姐只是内力好，一向不懂运用，连发招用力的基本要领也不明白，招式更差。如果是你教她之前，她要想赢你就很难，说不定还输多赢少。你教她也有两个月了，那就大不一样。”
我道：“所以，我还是要多谢你这位严师呢！”
锦瑟恍然道：“原来如此！可是她功夫是跟我学的，才两个月就超过我这么多吗？”
展昭笑道：“这就是有无内功根基的差别了，谁让你平常躲懒，不肯勤练内功呢？”
锦瑟故意岔开道：“好啦，昭哥哥，校艺结束，我们去钓鱼好不好？”
展昭道：“还没有比剑法。”
锦瑟道：“不用啦！比剑我也会输给她的，我们去钓鱼，不然你说不定什么时候又有差事要办～～走嘛！”她跑上去拉扯展昭的胳膊。
展昭道：“好好好，去钓鱼。”眼睛却看向我。
我见他们此刻的情形，心中暗叹，只怕三个人一起出去未免有所尴尬。于是道：“你们去吧，我最怕鱼了。”
锦瑟笑道：“又不是让你吃，怕什么。”
我道：“活鱼腥气更重。再说，我也不忍心把好好的鱼从河里面钓出来。我真的不想去。”
锦瑟失望地道：“太可惜了。那我们再找点别的事情来做吧。”
我大感心灰意懒，道：“还是你们去吧。不用管我。”
展昭还是有些犹豫，我道：“去吧。说不定我一个人还可以安心的画出一幅画来。”
展昭微微一笑，锦瑟雀跃道：“太好了，又可以钓鱼，又有画可以拿！”扯着展昭便向门外飞跑。
等他们走了以后，我在屋内转了两圈，却哪有半点绘画的情绪。总是想到给锦瑟的那幅画，成了我自杀前最后的纪念，莫非，还要再来一次？想到此，不禁有些后悔，不该拒绝他们的提议。就算我不能钓鱼，远远的坐着，陪他们也好，我不去，展昭恐怕很失望吧。
又再坐了片刻，终于按捺不住，决定还是去找他们。向人打听得知，展昭和锦瑟以前就在南门外的小河里钓过鱼，因此径向南门外而去。
出了城门又向南走了两三里，终于见到展昭和锦瑟钓鱼的小河，他们背向我的方向而坐，男的高大威猛，女的纤细苗条，倚树偎花，加上天空明净，河水澄清，景象确是美不胜收，这场面倒是当真入得画。
我一时不忍打扰，只远远的观望，过不多久，便见展昭钓到一条鱼，在鱼钩上不住的乱跳。
锦瑟叫起来道：“不行不行，你又钓到一条，我这边鱼少，它们都到你那里去了。”
展昭道：“你再这样更钓不到鱼了。你到底是来钓鱼的，还是逃避练功？”
锦瑟撒娇道：“没有啊，人家哪有逃避练功？今天我做花雕蒸鱼给你吃。”
展昭笑道：“专心钓上来再说吧。”
锦瑟“哦”了一声，忽然又叫道：“咬钩了咬钩了，真的咬钩了！”连忙去拉鱼杆。不想那鱼刚被提出水面便脱了钩，锦瑟叫道：“不许跑！你是我昭哥哥的花雕蒸鱼！”竟是丢下鱼杆，径自跳到河里去捉。
展昭叫道：“锦瑟！”
锦瑟大笑道：“我捉住啦。”也许是雨后河岸湿滑，她一脚踩偏，站立不稳，向河中滑倒。
我大吃一惊，展昭已奔上前去，一把拉住锦瑟的手，但自己也向河中滑了数步，衣服裤子上都弄上一大片稀泥水渍。
锦瑟爬起来，委屈地道：“鱼跑啦。”
展昭道：“傻丫头，你自己都差点喂了鱼。”
锦瑟看看自己，又看看展昭，大笑道：“我们两个倒像是两条大鱼，泥鳅鱼！”
展昭摇了摇头，叹道：“回去衣裳有的洗了，你还笑。”
锦瑟弯下腰去，撩水泼向展昭，笑道：“我现在就给你洗洗！”
展昭躲了两下，忽然童心大发，竟也弯下腰去泼水。泼了几下，这次是展昭脚下一滑，锦瑟来拉，结果两人又一起跌坐在泥水之中。两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齐大笑。
锦瑟指着展昭笑道：“今天的花雕蒸鱼不用我做了，现成两条！”
展昭站起来道：“快起来吧，要是给你凌姐姐看见我们两个弄成这样，不当我们是疯子才怪。”
锦瑟从泥水中站了起来，却痴痴的站在那里不动。
展昭问道：“锦瑟，怎么了？”
锦瑟忽然扑进展昭的怀里，叫道：“昭哥哥，我不想离开你！我还想给你做花雕蒸鱼、给你洗衣服……我真的不想离开你！”
我再也看不下去，转身奔向城门。泪水不由自主的倾泄而下，我紧咬牙关告诉自己不要哭！但却做不到。
我并不是怀疑展昭和锦瑟之间有任何不可告人的关系，我也知道锦瑟突然如此只是因为她真的喜欢展昭，情不自禁，就像我在血玫瑰的地牢里忍不住扑向展昭的怀抱一样。
但我还是心中疼痛！我承认我嫉妒锦瑟，她样样都比我优秀。
我从来没见过展昭像刚才那样笑得开心，他和锦瑟在一起的时候一定是真的无忧无虑，而我却给他增添了太多烦恼。我敏感多疑，展昭和我在一起的时候不免总是小心翼翼，生恐哪一句话不对，又惹我伤心或是生气。而锦瑟却能给展昭带来欢乐，使他从公务的重压和苦闷之中解脱出来，偷享半日的轻松和喜悦。
锦瑟是名门之后，贵胄千金，容颜秀美，丽质天生。像她这样的女子才能与展昭相配。但即使她不与展昭在一起，我也配不上展昭。我不但资质驽钝，形貌粗劣，而且还身份不明！如果名满天下的南侠、御前的四品带刀侍卫，最终竟与一个来历不明，不知谁何的野丫头在一起，人们会怎么看他呢？
而最令我不堪忍受的是，就算所有这些都不是问题，我和他还是没有未来！
我就像是做了一场大梦！当春梦醒了，一天云雾散了，我就要像从来没有存在过那样，消失得无影无踪。而最后，却给展昭留下不能抹去的伤痕，用一生来回忆……
在我做为冰月而自杀的那一次，我以为自己够勇敢，够决绝，从此彻底放手，便什么都无所谓了；在我化身阿九，帮他寻回尚方宝剑的时候，我以为自己隐藏得很好，无非是为了报恩，还我所欠的债，只要我偿清了，便可以潇洒来去，了无牵挂；回到京城时，我以为只要帮他清除了血玫瑰，解决了眼前的危机，我就可以找一个机会离开，比如跟着六师兄远走天涯，随风消逝，时间久了，终可以彼此遗忘……
但是，从开始到现在，爱了那么多，付出那么多，到最后才发现，自己原来那么在乎！
爱得有多深，痛就有多惨烈……
人总是自私的，在爱情面前，尤其是自私的……我早该离开，在还没有令彼此陷得那么深的时候就该离去，而且我也有无数的机会选择离开，但我却一次又一次留下来，不断给自己找借口。
这样的拖延要到什么时候？难道真的要到彼此心碎，无法挽回的时候才肯罢手？
我再也没有拖延的理由，要离开，不如趁现在，就是这一刻……
回到开封府别院，我匆匆收拾着东西，一边还是不住的流泪。我不恨锦瑟，我恨我自己。有时候也觉得阎王很残忍，跟我开了这么大的一个玩笑。
没过多一会儿，忽然听到敲门声，展昭在门外叫道：“月儿！”
我吃了一惊，立即奔上去将门从里边插上。仍旧继续收拾东西。拿起展昭昨天才送我的画轴，更觉伤心，轻轻抚摸着，不住的流下眼泪。门外不断的传来拍门声，我却是毫不理会。
展昭叫道：“月儿，我想你也许有所误会了。”
我心中苦笑，这不是误会，我也不需要解释。相识至今，我还有什么对你信不过呢？
接着又听到急促的脚步声，传来锦瑟的声道：“凌姐姐在里面么？……凌姐姐，对不起，是我不好，不关昭哥哥的事啊！我也不是故意的，你不要生气。”
我很想告诉他们我不是生气，也没有误会。但不知为什么，话又哽在咽喉说不出口。
两人在门外又叫了半天，我索性关上窗子，躺上床，用被子蒙上头，什么也不听，只是放肆的哭泣。我是哀痛我自己的命运，并不****人事。
又有人在窗外道：“展大哥，原来你在这里，叫我好找。大人叫你立即到他那里去。嗳，你们怎么弄成这个样子……”
展昭道：“我去换过衣裳就去。”
窗外寂然了许久，又传来锦瑟的声音道：“凌姐姐，你真的不肯原谅我吗？真的不是昭哥哥的错，你要是恨就恨我，不要恨他啊……”
我掀开被子，走到窗前，有气无力地道：“锦儿，我没有恨你，也没有恨谁。你走吧……回去换换衣服。这样站在门外成什么样子……”
锦瑟喜道：“凌姐姐，你不生气了？”
我不回答，站在窗边默默落泪，哭够了，仍旧躺回床上，连指头也懒得动一下。
锦瑟又拍门道：“凌姐姐！凌姐姐！”最后叹了一口气道：“你真的不要生气啊。我先回去了。”
别院复归于寂静，我仍旧躺着一动也不动。中午窦妈妈来喊我吃饭，我也不答。不知不觉又是黄昏，我就那么瞪着眼睛，看着窗外的光线越来越弱，越来越淡，一寸一寸的被黑暗吞没……直至完全变成黑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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