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上根深叶茂的大树就是鸟儿的家。原来美国人养鸟是让它吃饱、飞远。鸟儿还是鸟儿,享受着无拘无束的自由。鸟儿不怕人,它们以活跃的身影、呢喃的歌唱,陪伴着人们……
我们有一户邻居,他们前院的一棵树上挂着个精巧的鸟笼。
这个鸟笼是为了装饰的吧,将院子和树打扮得更有乡村野趣。邑秋小镇上,有养猫、养狗的,从不见养鸟的。
没想到,这个鸟笼,真正的用途正是养鸟。确切说,你可以把鸟类美食放在笼里,供鸟儿们飞来啄取。那天我在邑秋小镇日用杂货超市卖宠物饲料的架子上,瞥见有一个包装袋,印了幅笼子外的鸟儿啄食笼子里食物的画面,这下恍然大悟,邻居的鸟笼不是关小鸟的,而是放鸟食的。
这样的设计果然好,只有鸟儿尖长的嘴、娇小的头颅和灵活的脖颈,才能从网格里伸进伸出。松鼠就只有眨巴着乌溜溜的小眼,看着笼中美食,舔舔嘴唇,却钻不进去。
原来美国人养鸟是让它吃饱、飞远。鸟儿还是鸟儿,享受着无拘无束的自由。我深受感动,以致再碰到家里的车停在树下被鸟拉了满车窗的屎,我也不像以前那么愤懑了。头上根深叶茂的大树,本来就是鸟儿的家。
某一夜想起以前的那些诗句,王维写到:夜静春山空,月出惊飞鸟。我忽然很佩服鸟儿对声音和光影的极致敏感。鸟,一下子撞击了我的心灵,它的脆弱、轻盈、敏锐和速度,无不冲击着我。
我的世界里从此有了鸟。车子启动的那一刻发出的震颤和响声,让栖息在树上的鸟儿四处窜飞,它们的惊慌叫我非常不安。以前,我对树上这一类的动静是浑然不觉的。当鸟儿驻进我心里,就时时存在于我的神经上了。
但邑秋的鸟儿绝对是不怕人的,它们很喜欢与人亲近。你看,邑秋小镇麦克迈克尔公园前的长条木椅周围,蹦跶着好几个鸟儿,它们在椅子上和地上蹦蹦跳跳、叽叽喳喳,顽皮而热情地陪伴着坐在那儿等公交车的小镇居民。它们活跃的身影、呢喃的歌唱,把小小的车站变得像舞台一样有旋律、有动感。
秋天的时候在小镇上散步,路边的草丛里常常会冒出来一个、两个肥胖得成了球状的鸟儿,它似乎都跳不动了,从草丛里翻滚出来。它们在路上站着,我看到它们变了样的身材,根本不敢相认。我担心地想:没事吧,怎么吃得这么胖啦?
自然界充满神奇的规律与生命本能。秋天是鸟儿们最后的饱餐季节,它们积足了满身厚脂肥油,去迎接一个漫长而寒冷的冬天。
在清扫后院落叶的时候,我有些犹豫了。这些落叶底下的土壤,因为落叶的覆盖而保存着泥土里的温暖,也因此有一些虫子可以躲过严冬。冰雪季节,光秃秃的树上再没有可吃的,鸟儿们纷纷躲进落叶堆里和枯草丛中,取暖、觅食。这些落叶的自然使命是做越冬鸟兽们及土壤的被子。这样想着,我尽量保留了树底下和泥土上覆盖的落叶,只把飘散在路面上、砖地上的落叶清扫了。
冬天来了。狂风暴雪来了。邑秋小镇白雪皑皑。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
冰天雪地里出现了一个一个鸟笼,不,鸟食笼子。邑秋人为鸟儿精心准备了美食。最适合在冬天吃的一种鸟食叫suet,即牛羊板油,特别抗寒。在河畔,在山谷溪流边,在校园,在公园,在空旷的水库岸上,都置放了鸟食笼子。
邑秋小镇人家的后院里,常常能见到厚厚的雪地上留下一些不明脚印。也许来过了狐狸、野鹿、野兔、松鼠、啄木鸟,人们从这些足迹里获得惊喜。碰巧的时候,窗内、窗外,人与动物,分隔在暖和与寒冷的两端,被对方吸引而深深对视。人和动物很近,但也很远。似曾相识。
朋友,来吧,我为你准备了食物。——我想如果鸟兽们能够看懂文字,那么邑秋人家的院子里家家都会有这样的告示牌。
登高而招,臂非加长也,而见者远;顺风而呼,声非加疾也,而闻者彰。
——《荀子·劝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