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和黄昏是图书馆的忙碌时光。暮色中的台阶上,生动地站着几位艺术气质浓郁的人,他们是“星期三诗社”的诗人无疑……
一个美国朋友跟我学中文,他从未见过我小时候熟识的翩飞在江南田野、巷陌的黑背白腹的燕子。我愣住,但转而一想,自己也已多年不遇燕子的踪影。童年的记忆却一瞬间浮上来,于是在插图旁即兴写了下面的字句,教给这位年轻人:
这是燕子/燕子是鸟/春天的时候,它飞来/秋天到了,它飞走/我爱燕子。
“It's a poem!Beautiful!”我的朋友像孩子一样欢欣。
诗,文学中的画与音乐。对于我这样一个惯以母语阅读、写作的人来说,英文诗也总是能轻易超越语言的隔阂,打动心灵。邑秋小镇上的公共图书馆,无数种类的书籍中,我最偏爱看的就是英文诗及儿童绘本读物。
公共图书馆是一幢英式学院风格的砖石建筑,是钢铁大王卡内基先生捐款建造的,迄今已有百年历史。卡内基先生巨额财富的归宿是遍布全美的图书馆、大学,及为众多有益人类的事业所设的基金。正是卡内基的奉献,美国创造了公共图书馆这一体制。
下午和黄昏是图书馆的忙碌时光。楼下的房间开展各种活动:蹒跚学步的孩子在听故事;青少年与心爱的作者见面;中老年人在玩拼字游戏、看电影、学用电脑;近日暑假,则有特别活动——教中学生做手工艺品、烘制点心。
图书馆的房间也借给邑秋小镇的几个社团开会。有小镇公共事务民治组织,也有书友会、历史爱好者之类的文化小团体。
其中一个“星期三诗社”非常引我向往。它汇聚了邑秋的诗人及诗歌爱好者,每月最后一个星期三晚上在图书馆活动,诗社由此得名。去年仲夏一个黄昏,闭馆时我掩卷离开,去林中漫步平息思绪,归途再经过图书馆已大门深锁。而暮色中的台阶上,生动地站着几位艺术气质浓郁的人,一看就是诗人或画家,他们仍在絮絮而谈,彼此间的相惜与友爱一望即知。我立刻确信,他们是“星期三诗社”的诗人无疑。
那以后,与他们的诗也总是一次次不期而遇。渐渐地便熟悉这些邑秋诗人。
“星期三诗社”中有一对灵性飞扬的恋人。女方叫柯蒂妮,男方叫彼得·巴罗斯。以诗名而论,彼得·巴罗斯早已是费城一线文艺家了,他是文学刊物《费城故事》(Philadelphia Stories)的编委会成员,是2009年费城诗歌创作最高奖项(Amy Tritsch Needle Award)的获得者。他在费城读了法学院,却并没有走上律师生涯。他在诗歌、小说、绘画、音乐领域实现自我。
柯蒂妮是一位女诗人。她是《费城故事》(Philadelphia Stories)的诗歌部编辑。她在本地几所社区大学教写作课。这位“星期三诗社”的主办人,活跃于诗社、剧社等文艺团体,常常忙得像陷入了泥沼。她和巴罗斯相爱,写了很多甜蜜的爱情诗,两人同居于邑秋小镇。
在被问到为什么写作时,她回答:我说不清。然而,纵使写作带着太多不遂,它还是叫我痴醉。
“星期三诗社”中有一位热心的诗友及业余作者是心理学在读博士生,叫黛妮,她在一家心理诊所做实习医生,是一位非常灵秀的女子。
对诗社默默关注着,有一日我忽然领悟巴罗斯、柯蒂妮,黛妮……他们行动中的道义。文学刊物的编委、编辑,走出书斋,到社区的公共图书馆,这对于探索中的潜在作者来说,就如引路人向自己伸出一双手,没有比这更给力了。
没有诚实哪来尊严?
——西塞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