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晴
朱老师，这是8月，为什么如此寒冷？为什么我却看见漫天的大雪？一片白茫茫的雪地，无边无际，看见你在前面的身影，我们却不能将你唤回，只能无可奈何地看着你一步步远去，耳边回响着你委婉动听、深情无限的花儿：“哎——哎——哎——哎——哎——哎——走了，走了，走远了，眼泪花儿把心淹了；走了，走了，走远了，褡裢里头的锅盔就轻哈（下）了；走了，走了，走远了，心里头的惆怅嘛就重哈（下）了……”
朱老师，你本来已经是一位优秀的领导干部了，但我还是习惯这样叫你，因为在我的工作经历中，15年的教师生涯是我的宝贵经历，而你也曾长期工作在教育战线，是多年的老师和校长，我觉得叫你老师是最尊贵的称呼。我知道，你一定是累了，太累太累了，所以，你没有和任何人道别，不让亲人和朋友们看到你疲惫的脸。你就那么悄无声息地转身离去，将最精彩、最灿烂的身影和笑容定格在每一个亲人和朋友心中。正如钟正平先生所说：“只要我们还活着，你就笑着活在我们心中。”然而，我们虽然记住了你的笑容和热情，记住了你的真诚和辛劳，但是，我们还是深深地体会到了珍惜自己生命才是最为重要的事情。“珍惜生命，珍惜友情。”这将是我们由于你的离去而深刻感悟到的警言。
记得调到银川工作后，你一次次地勉励我不要懒惰，要好好写作，好好写诗。但是，今天，我不想写诗，我想用你最喜欢也是最擅长的散文形式，表达我心中的哀与思。就让我写一回真正的“散文”吧，朱老师，我知道，你散文的魅力和你的勤奋、热情，成就了你“宁夏第一博客”的称号，但不要笑话我，让我的文章像我的思想，信马由缰，无拘无束，自由地表达。其实，我知道，你是从来不会笑话和看低任何人的，认识你十年了，你对身边的每一个人都是那么亲切，那么欣赏，那么友好。令我最难忘记的是，朋友聚会在饭店吃饭时，你对服务员都是那么感谢地笑着，对她们端菜倒水表示诚挚的谢意和夸奖，我从她们脸上，看到的是一种被尊重而焕发出来的美丽光彩，看到在整个饭局中，她们更加尽心尽力，更加细致周到地服务。你对我说：“我们在吃饭喝酒聊天，她们却在服务，所以我们要把她们当做是亲戚是朋友，她们才会把我们当做客人来对待。”
我知道，我这篇“散文”，即使写成了一团乱麻没有文采，我不用闭上眼睛，也可以看见你亲切的笑容，可以听见你热情的鼓励：“小唐，只要你写，总会写出好文章的，会写出好诗的。”记得去年，你跟我要我的诗集，你那富有磁性的、播音员似的声音还在我耳边回响：“嘿，我还活着》，《嘿，我还活着》，好，真好！”那语气，那声调，当时使我感到了热情的鼓励，感到一种向上的力量，而现在，回忆起来却让我黯然神伤，暗自垂泪。我出书的时候，你曾想法给过我很实际的帮助，我从心里感激你和你周围也给过我帮助的领导和朋友，但是，我很清楚，当你的《秋天开花的梨树》出版时，你都不愿意开口让朋友们帮忙，只印了一点儿。后来，许多喜欢你书的朋友们想跟你要一本，你都是让我在单位去搜寻看谁手上有多余的，匀出来送给朋友。你总是这样，约束着自己，从不为自己的事给朋友们打麻烦，却主动积极地帮助着你身边的人，从不求任何回报。朱老师，我看过你写的《秋天开花的梨树》，但我还没来得及看你《朝着空气射击》，我甚至还没来得及向你要一本有你签名的书。秋天开花的梨树，是你的书名，也是你自谦的说法，我比不了你，可我也当我是一棵秋天开花的梨树吧，结不了丰硕的果子，但是，在我生命之中，我只要开花了，结果了，也就心满意足了。我一定会不辜负你的期望坚持写作，为生活而写，为友情而写，为思想而写，为人世间的一切美好而写下去。
在你的心中，生活是那么美好，人与人之间是那么纯洁。即使是苦难，是漠视，甚至是被人欺骗，在你那里，都会成为一个美好的故事，用美好的心情去理解。记得十年前，在宁夏日报社一位记者的约稿饭局上，我第一次见到你，是你以大哥似的亲切和纯真的语气给我们讲了一个属于你的故事，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你讲了你少年时代，在农村非常贫困的环境中，为了带自己心里偷偷喜欢着的一个女同学去看一场电影，你向邻居借了一辆破旧的自行车，在泥泞的道路上艰难地骑了两个多小时，心里却一直充满了甜蜜。可是，若干年后同学们聚会时，你把这个故事讲给那个女同学，她却丝毫不记得，反问：“有这样的事吗？”我至今记得你讲这个故事时的深情和兴高采烈，我似乎看到了你在泥泞道路上捎着心爱的姑娘时的幸福笑容，以及你裤子上那些幸福的泥点子。
你对朋友的真诚，是不分男女老幼、地位和职业的，在你身上，我印证了一句话：“如果你心里有佛，你眼睛里看到的就是佛。”你把身边每一个人，都当做你的亲人。你对亲人的关爱更是细致。记得有两件小事。一件是有一天上午，你打电话到我办公室，向我要杨梓的电话号码，我很奇怪，因为头一天晚上，固原来朋友了，杨梓给你打电话叫我们去吃饭，当时我们一起去的，因为你单位有事要加班，所以去见了面招呼了一下，你先回办公室了。你手机里应该有杨梓的电话呢。你在电话里压低了声音，笑着说：“昨晚我打车回单位写材料，下车才发现走得匆忙，钱包忘在办公室了。我怕司机不放心，就把手机交给司机说，我上楼取了钱就下来换。可是，等我下来，车却不见了，司机可能急着拉客人走了。我早上去买了一部一模一样的机子，四千多呢。你不要告诉你杨姐，她身体不好，不能生气，昨晚丢的那一部我才买了不到一个月，我怕你杨姐知道了心疼，她要难受很久呢。”你的语气里竟然没有一丝一毫责怪司机。说实话，换作别人，一是不会把四千多的新手机押给欠五元钱的一个陌生司机，二是司机跑了，一定会大骂那个缺德的司机，心里肯定会怨恨那个司机很久的。
另一件事情是，当我儿子初三时，正是青春期，和他父亲时常有些情绪和语言的对立。有一天中午，在单位旁的餐厅里，你和我们几位同事一起午餐。我很郁闷地说起这些事，你对我们说：“家长对待儿子时，不要以为自己是老子就可以随便教训，现在的年轻人有自己的思想了，不像我们小时候，只知道听话。我现在很后悔我当初对儿子粗暴的教育方式。虽然我心里很疼儿子，也是为了教育好儿子，但是一味地打骂，严重伤害了我们父子感情，我现在后悔了，你们不要等将来也后悔。要将儿子当做自己的朋友。当做朋友了，家长和孩子之间就容易沟通，关系就融洽，孩子就容易听话了。”朱老师，我现在可以告诉你，你的儿子懂事了，成人了，也理解了你做父亲的良苦用心，理解了父爱如山啊，在那天的告别仪式上，所有的人都为你儿子对你的深深情感流下了滚滚热泪。
给你送别的那几天，你静静地躺着，来来往往的亲朋好友都不相信，不愿相信你就这样悄悄地走了，在你灵堂的小院子里，满院拥挤的花圈，满院悲泣的泪水。朱老师，你静静地躺着，我却似乎看见，看见了一棵巨大的梨树，在那座院子里，开满了一树洁白的梨花。那满满一树洁白的梨花啊，开得那么热烈，那么洁净，那么繁盛，让所有熟识你的人、了解你的人、尊敬你的人都深深地感受到你虽然去了，可生命与友情的力量是无穷无尽的。朱老师，我相信，在每一个人的心中，从此之后，都将会有一棵一直开花的梨树，它象征和蕴涵着你短暂一生所彰显的美好精神！
（载于《六盘山》2010年第6期，《宁夏新闻出版》2010年第9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