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友明
早就耳闻具有“东南第一峰”美誉的铜钹山，是一块封禁千年的神奇土地，是一个空寂宁馨的世外桃源，一直存有前往醉读的欲望。一个偶然的机遇，我随同“2009（下半年）中国散文排行榜”采风团，实现了醉读铜钹山的心愿。
铜钹山，位于江西省上饶市广丰县南部，属武夷山脉东段北麓，东南与福建省浦城县、武夷山市相邻，西界上饶县，北接广丰县横山、沙田、桐畈三镇，海拔 1534.6 米，是一处自然生态与风景景观极为奇特的大山，保存着一块面积广约312.4平方公里的原始山地和一片原始森林。此处将自然风光、原始森林和红色文化融为一体，是国家级风景名胜区。许是与铜钹山有缘，抑或我们有福气，时令已近大寒，天气却出奇的好。在那里逗留的日子里，天公作美，没有风雨，太阳明明亮亮，照在身上暖洋洋的，感觉像是春天。
颁奖会结束的当天下午，我们便游览了白花岩。中巴车蜿蜒行驶在进入大峡谷的路上，峡谷很深，路是砂石路，既长，又窄，崎岖坎坷。不时有大小不等的石块，横七竖八地恣意在路的中央。虽然司机师傅的技术特别好，行驶起来仍然显得很吃力，一路颠簸，一路摇晃。砂石路一侧绕着壁立的山崖，一侧临着令人目眩的无尽深涧，坐在临窗位置上的老伴，始终把头扭向山崖一侧，不敢了望深不见底的幽险峡谷。每逢转弯处，车身一跳跃，胆战心惊的老伴便紧紧拉住我的胳膊。行到险狭处，老伴更是紧紧地闭上眼睛，偶尔还会发出“啊”的叫声。在这样的情景里，我倒是觉得非常原始，十分有趣，也很刺激。在漫长的山路行进过程中，我渐渐地进入了一种醉意的状态。
突然，老伴用胳膊肘捅了我一下：“快看，多高的山！”透过车窗，扑入眼帘的是一座撑天玉柱，倚在天的怀抱，俯瞰着青苍的山峦。一位知情者说，那就是白花岩。近在咫尺，可车在山腰间转来转去，就是难以到达她的跟前。我不禁感叹：“真是望山跑死马啊！”
好大一会儿，方才来到这个座落在铜钹山东北高阳村境内崇山峻岭之中的白花岩下。抬头观望，她整体是一块巨石，如大瓮斜立，似吐蕊花瓣，其岩面光滑柔润，岩势危峻高耸。难怪清代诗人徐兆伦曾赋诗曰：“兀傲东南第一峰，半开灵境白云中。路欹盘曲疑天堑，石立嶙峋讶鬼工。”这“东南第一峰”的美誉，真的是名不虚传啊！
据随行的铜钹山国家森林公园管委会主任毛小东介绍：“白花岩”，系广丰县著名的“三岩”之一。岩穴面积约2500平方米，岩高60 米，岩下腹中空旷，建有寺庙。岩对面数里范围内聚集着大片石林，珠圆玉润的石峰将清秀和阳刚自然揉合。岩外有著名的“四声谷”，游客背壁而立，只需高呼一声，回声即自四面八方围拢过来，其音荡漾山谷，久久不绝。白花岩有着“一眼望三省”的特殊地理位置，登上岩顶极目远眺，尽收眼底的不仅是周边的石林和深幽峡谷，还有福建浦城县盘亭乡和浙江江山市廿八都镇。白花岩亦有着深厚的文化底蕴和历史积淀，高悬在岩壁上的“白花岩”三个大字，是明代文学家、天文学家吕怀亲手镌刻的，其岩壁以及广福寺的墙壁上更是保留着形形色色的题刻。正殿后的墙壁上，明代壁画保存完好，二十四诸仙造型生动，形态各异，人物情状栩栩如生，具有极其珍贵的艺术价值。站在楼台上，我引颈远眺，那些如星如珠般散落在广袤山地之中的村落里，不时有袅袅炊烟升起，与山间霭霭云雾相互映射，呈现出一派和谐安详的景象，令我醉意深深。
翌日上午，我们前往铜钹山原始次森林。上车之时，雾气还比较大，车行半路，太阳便露出洁净的脸，从半空抛下一道亮晶晶的光柱，直射谷底，五光十色，晶莹的露珠挂在路旁的叶片上，映射出太阳的光辉，煞是好看！雾霭慢慢退去，铜钹山就像少女揭开了神秘的面纱一样，露出了水灵滋润的脸庞。我带着一半清醒，一半醉的状态，贪婪地欣赏着铜钹山俏丽的容颜。砂石路两边，一边是悬崖峭壁，一边是泉水淙淙，还簇拥着松树、芦苇、竹子等，小溪水一会儿左边，一会儿右边地缠绕在我们的身边。中巴车在其间穿梭，仿佛进入画境一般。灿烂的阳光泻在山峰上，天地格外敞亮、明媚，满山遍野翠绿金黄，呈现着勃勃生机。北方的山，我上过不少，但大多是光秃干燥的，缺少的是生命。而这里，林海茫茫、古木参天、沟深谷幽、溪水淙淙、飞瀑成群，到处充满着生命之光！铜钹山既有着男人的阳刚之气，又着女人的阴柔之美，山因水而青，水因山而秀。我想，“山青水秀”之说，大概就是出于此吧？
走着走着，路似乎已到了尽头，原始次森林的景象显现在我们面前。司机师傅大概是不想惊扰这方净土，便熄了汽车马达，在一块比较开阔平坦的地方停下车。我搀扶着老伴，沿着泥泞的小路，信步向峡谷深处的腹地走去。环顾左右，这里郁郁葱葱，幽暗重重，仿佛一堵厚厚的绿色墙壁横亘于此，不仅肉眼无法看透，即使用望远镜也看不清其中的千变万化，辨别不了密林深处的虚实究竟；这里溪水长流，叮咚作响，弹唱着欢畅的乐曲，迂回在密林长藤间，迂回在嵯峨乱石间，迂回在悬崖峭壁间，犹如淘气的顽童在嬉戏；这里峡谷幽深，纵横交错，谷底似有嗡嗡鸣声，时幽时响，神奇而又恐怖……由于千年封禁，这里是一片未经开垦和探测的地带，紧锁着自身的神秘，更像是一位情窦未开的处女，她的肉体还不懂得情欲的要求，尽管满山遍野都是千年古木，她却是那么的可爱、明媚、年轻！置身于这个如诗如画的梦境，我仿佛是在仙界，不禁飘飘欲仙了。
一条蜿蜒的小溪出现在我和老伴面前，她弯弯曲曲地绕过一块块巨石，漫过一条条粗根老藤，与一块块或粗粝，或光滑的山石轻轻碰撞，激起浅浅的波纹。伴随着欢快的水流声，我搀扶着老伴一路走来，那怡然自得的景象，那契合脉动的水声，让我忘情了，心醉了，心头喷射着灿烂而快乐的火花。我在想，昔日的铜钹山是不幸的，其不幸在于拥有着千年的封禁历史，不得开垦围猎，不得居家行走，不得砍树伐木；现在的铜钹山是幸运的，其幸运在于因了封禁的历史，时间在这里定格，留给了世人一块不见炊烟，不闻人声，不染纤尘的大片原始森林，保住了这块所有的美丽景致都像琥珀一样干净的境地！
又向前走了一段，树林更加稠密，高悬中天的太阳，用尽气力洒下光辉，抚爱着山色丛林。微风吹过，树影婆娑，林涛轻响，与溪水合拍，与心灵叠印。爱在此时，干净纯洁，滋心润肺，一如鸟鸣无尘的山林。在这空灵神奇的境地，我觉得，拥有的只是二人世界，我与老伴是世界上最和谐、最恩爱的一对夫妻，相互搀扶的身影，融合在四周的美景里，构成了世界上最美的一幅图画。欣赏着原始次森林的美丽容貌、俏丽身姿，我陷入了梦幻之中。如临仙境的醉读，给我的印象是深刻的，是美好的，是一生都难以忘记的。
午时，我们是在大丰庄园进的餐，那些没有任何污染的农家菜，着实让大家一饱口福。经不住自制佳酿杨梅酒的诱惑，多日不饮酒的我，也喝了一小杯。稍稍休息，我们便观赏了七星天湖。她是铜钹山的第一大人工湖，海拔较高，因周边围着大小7个山峰，故名七星天湖。站在远处眺望，七星天湖青山簇拥，云雾迷蒙；走近观看湖面，只见清波荡漾，绿树婆娑，水里的岛屿仿佛一群出浴的凌波仙子，令我如痴如醉，浮想联翩，遂放飞思绪，让其任意驰骋在这个醉人的世界！
不知是欲望的导引，还是爱的呼唤，我们又来到红豆杉景区。一走下车，一棵千载树龄的红豆杉便赫然在目。我和老伴立即跑过去，同她合了影。在山谷的上坡处，有一棵四人合抱的巨杉，巍然耸立。我和老伴缓缓地抚摸了一遍她的周身后，便手牵手地抱着她留了一个影。与她亲密接触的目的，是想让她见证我和老伴的夫妻深情，无论头顶是怎样的天空，我们都会一同承受，无论脚下是怎样的坎坷，我们都会一同踏过，彼此间真诚呵护与长相守望，直到生命秋黄。其实，坚贞的爱情是一面旗帜，能将更多的情感聚集，抗击人生旅途中的雨雪风寒。我虔诚地贴近着巨杉，尤同与一位阅尽沧桑的老者对话。是啊，我是与她促膝攀谈，与她沟通心灵，更是与她心心相印。背靠着巨杉，我极目四望，不远处的一株参天红豆杉上，一只叫不上名的小鸟站在枝头，怡然自得地梳理着羽毛。触景生情，我含蓄地向老伴表白：“我就是那棵大树，你就是那只小鸟，我要用余生为你遮风挡雨，让你的心永远有一个停泊的港湾。”老伴听罢，带着泪花甜蜜地笑了。
许久，我和老伴才恋恋不舍地离开巨杉。一条林荫道通往山顶，两旁多是笔直的红豆杉，在阳光的映衬下格外赏心悦目，树梢上面衬着湛蓝的天空。我感到自己被红豆杉包裹着、温暖着，简直到了忘我的境界。忽然，一道红色划过眼前，落在地上，我急忙拾起，原来是一枚红豆。捧在手中，深情凝望，搅乱了我内心的平静，滋生出一片遐思，无限情怀。唐人王维的《红豆》诗，顿时浮现脑海：“红豆生南国，春来发几枝，愿君多采撷，此物最相思。”我不想去揣测王维那遥远的所谓相思，是相爱之思？还是故国故园之思？在我心底里，这小小的红豆，既寄托着我和老伴永久的相亲相爱，又包含着我对故土家园的恋恋之思。的确，置身于这样的境地，有一种别样的滋味在心头，满腔挚爱此刻都已渗入到全身的每一个细胞。在我的眼里，红豆杉就是一卷读不完的书，有着丰厚的爱情底蕴。站在山峰的最高处，回望伟岸的红豆杉，她仿佛在痴情地向我挥手，摄取了我的灵魂，我的心醉了。
不知不觉间，来到了停车场，文友捧着一包红豆，递到我的面前，笑容可掬地说：“王老师，吃两粒吧，她可是代表着爱情啊！”我随手拿了两粒，递给了老伴。文友哈哈一笑：“你真好，首先想到的是老伴。”我说：“当然，只有老伴先吃，才证明我们夫妻情深嘛！”文友又把红豆包递到我面前：“红豆寄相思，您也吃两粒。”我随即吃了两粒，红豆是用酒浸泡过的，吃到嘴里有点淡淡的苦味。老伴及时将水杯递给我，这不露痕迹的关心和体贴，让我心头暖流涌动。车开了，老伴就坐在我的身边，我在心中暗吟着《红豆》诗，一路上爱意满怀。我不时凝视着纯朴善良的老伴，阳光透过车窗，星星点点地洒在她身上，脸上也露出圣母般的光辉，一股千古不变的亲情溪水从心田里涓涓流淌。我真想永远与铜钹山一起，踏着曼妙的旋律，走过短暂的人生岁月！
醉读九仙湖，真的是一种难得的享受。九仙湖是铜钹山国家森林公园境内第二大高峡湖，被誉为“江南天池”。她犹如少女的明眸一般宁静、清亮，湖内大大小小的岛屿，就像少女眼中的波光一样富有神韵。坐船穿行于湖面，只见蓝天白云映衬着青山绿树，倒映在湖面，十分壮观。阳光照在湖面上，像碎金般镀亮湖水，湖面上水平如镜，波光潋滟。导游小姐讲述的龟蟒相亲、红脸关公等故事，生动活泼，惟妙惟肖。我打开窗户，环视两岸，那些奇形异色的悬崖峭壁，虽无鬼斧神刀之痕，却有巧夺天工之妙。在军潭湖侧面，我看到有两座遥遥相望的“老人峰”，影叠湖中，形似两位相互目视、相互对话的老人，千年风雨中，始终不渝地坚守着白首不悔的爱情，这是衷情的化身啊！潜意识里，我望着两鬓如霜、皱纹满脸的老伴，在心里默默许下心愿：“我要与你长相依，共同品味生活的美酒，共同抵挡世间的风雨，携手走过人生的旅程。”坐着游船，人似画中走，神随仙景游，每行一处都感觉有一种最原始的音乐和琴键被踏响。我由衷地赞叹：“九仙湖，真乃天之作、地之造、美之绝、妙之极！”沉醉于这如烟如梦的山霭雾岚水光之中，我不由惊叹造物者之神奇，要何等的气魄，始得这“天地因蕴，万物化醇”之境！
在铜钹山，有看不完的风光秀色，有抒不尽的山水情怀。每到一个景点，我都兴奋地手舞足蹈。老伴开玩笑说：“看你那个劲头，像是喝醉了酒似的。”我笑着说：“是醉了，真的是醉了，我是在醉读铜钹山啊！”我相信，面对铜钹山这位纯情美丽的处女，醉了的不仅仅是我吧，应该是所有走近她的人！
短暂的两天时间，我和老伴的足迹，便留在了铜钹山的山水之间；我和老伴的醉态，便储存在相机之中。每每忆起、每每翻看，我都有一种身心俱醉的感觉。说起这些，我要真诚地感谢《散文选刊》（下半月）执行主编蒋建伟先生，副主编黄艳秋女士，是他们为我提供了夫妻双双醉读铜钹山的机缘。
古老而美丽的铜钹山啊，你是一部博大精深的散文巨著，人们已经揭开了你那神秘而苍古的扉页，正在兴味盎然地探索你未知的“奥秘”，醉读你独有的“韵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