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阳是不是做了一个游戏？欧阳的游戏必然要惊动别人。上午十点了，欧阳没有出家门，但是他穿戴整齐地待在家里。电视打开了，正在循环播放昨天的现场采访。比较讨厌的是电视台总是插播广告。欧阳看着每一个细节。
虽然昨天晚上他已经从跳楼者的角度看待了这个事件，但是，与他从一个围观者的角度来看待这个事件完全是两回事。每一个细节都看得津津有味，每一个参与事件的人物都被展现了出来，最有意思的是，老婆穿着睡衣与警察在一起，显得很滑稽。
有一个呆呆傻傻的男人坐在栏杆上，好像在欣赏月色。那是我吧？欧阳看着，木木地，不说话。
电视里出现了那个女记者，她正在访问管委会的一个官员，“您好，我想今天凌晨的报道您已经看了，我想问一下，当一个守法经营的商户，被逼得要跳楼时，您有什么感想？请讲一下。”
那个官员说：“对于这件事情，我感到很惊讶。我无法做任何评论。”
女记者又把镜头切换到电子城大街上的随机采访，有一个商户被拦住了，记者问：“对于这件事情，你有什么看法？”
“很残酷，生意人跟生意人之间就是这样，该逼死你的时候，就得逼死你。要不自己怎么活呀。”这个人很为自己的发言激动，还做了一个鬼脸。
女记者对着镜头说：“好恐怖呀，难道商人之间毫无感情可言吗？”
女记者又拦住一个商户，那个商户说：“人逼人，逼死人。”又有一个商户被拦住了，恰巧他是欧阳的债权人，他恐慌地说：“多亏没有跳，他要是死了，我的钱跟谁要？我给大家个经验，要债不能要得太急。”
欧阳突然哈哈大笑。
老婆也没有去上班，她被昨天晚上的事情吓坏了。
欧阳跟老婆把狗粮要来，挑逗那只小白狗，可是他竟然顺手把狗粮塞进自己的嘴里。
老婆担忧地说：“那是给狗吃的，你怎么吃呢？”欧阳没有发火，温和地说：“在公司里不能吃，在家里总可以吃吧。”他又吃了一块，还跟小狗亲了一下嘴，老婆立刻恶心地冲到洗手间里。
欧阳亲完狗以后，深有感触地说：“这些人，还不如狗呀。”
他突然间对着门口喊：“徐会计，你进来吧。”
老婆大吃一惊，他怎么知道徐会计在门外的。她去开门，果然徐会计在门口。
徐会计进来，装作不知道欧阳跳楼的事情，抱怨道：“你怎么不开机，怎么找你呀？”因为欧阳的老婆在家里，她的语气中少了撒娇的成分。欧阳故意不搭理她，继续逗着小狗，这是一种大老板的姿态。
徐会计又说：“欧阳经理，今天早晨，有几个欠咱们钱的客户，主动把钱送来了，不过不多，加起来才三十多万。”徐会计夸张的表情，也在欧阳的想象之中出现了，她故意装作平静的样子，她怕刺激欧阳。
欧阳看了一眼徐会计那种掩饰的表情，问：“我跳楼的事情，你已经知道了吧？”徐会计很尴尬。欧阳接着说：“你给马大胜打个电话，让他今天务必把房产证送还给我媳妇保管。”徐会计小心地问：“我打，他听吗？”
欧阳火冒三丈，“你给谁当会计？你硬气点儿。还用我打吗，只要我一句话，电视台就把他家围了，你跟他说，他要是敢说半个不字，我去他家上吊，他不是要把我当爹养着吗，我让他把我当鬼敬着。”
徐会计点点头，欧阳又继续骂道：“给巴永乐打个电话，让他赶快履行合同，等我死了，屁也办不了。”
徐会计走到他身边轻声说：“他在楼下呢。”欧阳愣了一下。
欧阳知道自己必须去公司里了，他来到楼下，果然看到了巴永乐的车也在楼下，显然他早就到了。
但是有一点让欧阳不满意，邓红正在跟巴永乐说着话，很暧昧的样子。
看来，这跳一次楼，值得这么多人关注，很能体现自己的气派呢，欧阳有些不能自控了。欧阳叫了一声邓红，邓红从车里伸出手招呼他，然后他们坐进巴永乐的车里。
欧阳说：“昨天，我的手机突然间没电了，只好忙里偷闲了。”
欧阳把手机给邓红，接着说：“帮我把事情处理一下。”邓红看着欧阳，打开欧阳的手机，先是一阵短信的声音，邓红拿着欧阳的手机问欧阳的处理意见。
巴永乐小心翼翼地问：“我们去公司？”欧阳说：“不去公司去哪儿？”邓红说：“我的车怎么办？”欧阳说：“找个时间来开就得了，先给我把秘书当好。”巴永乐笑着开车回公司，徐会计拦了一个出租车跟在后面。
邓红处理短信，有几个关于账务的事情，她需要请示欧阳，欧阳故意不耐烦地说：“屁大的事情，几十万也找我，让他们联系徐会计。”欧阳已经像换了一个人似的，有了大老板的小脾气。
巴永乐开着车，欧阳说了一句，“你的钱，抓紧，你要是不怕我死，你就拖着吧。”
巴永乐连忙说：“你这话说得，到了公司咱们好好商量。”
来到欧阳的办公室，两人坐了。欧阳说：“谈吧。”
巴永乐说：“三件事情，得谈好。”欧阳不耐烦了，“你快说，我最近心情不好，没有耐心。”
巴永乐说：“第一，你是不是得给我准备一间办公室呀？”欧阳说：“那是当然，没有来得及，不好意思。”巴永乐说：“我上楼的时候，看到隔壁的办公室已经空了，你就把它租下来吧，我们得适当地扩大规模。”
欧阳问：“你的意思是，扩大经营？”
巴永乐说：“当然了，要不为啥我们投入？”欧阳又问：“我们做什么？”巴永乐说：“还是以现有项目为支撑，向外扩展。”
欧阳担心地说：“咱们这么盲目地扩大，会不会有风险？”
巴永乐说：“什么叫风投，没有风险，谁投呀？不啰唆了，你抓紧时间给我准备个办公室，你说是不是？”巴永乐边说边笑，欧阳也笑，“那么说，你那两千多万肯定能到位？你钱到了，什么都好说，甭说办公室，小蜜和二奶都给你配上。”
巴永乐一脸正色，“正经点儿，你胡说八道什么？我这是代表资金方跟你谈。”欧阳点点头，“那我这就安排人去办理隔壁房子的租赁事宜。”巴永乐笑了，“这就对了，这样我才有大股东的感觉。”
欧阳挖苦道：“我就提前几天让你当大股东。”
“第二件，关于财务制度的事情，等钱到了，我们要根据实际情况来定签字权。”
欧阳说：“我看你还是等账户解冻了再说吧，那时再谈细节。”巴永乐无可奈何地说：“行，听你的。”欧阳说：“那第三件？”
巴永乐沉默一会儿，又吞一口烟，慢悠悠地吐出来，“我需要对公司的经营和人事做一些适当的调整。”欧阳听了这话，心里扑扑地跳，他知道，巴永乐已经开始剥夺他的权力了。不过，他觉得好笑，一分钱没有来，玩这套！
欧阳说：“你大体有什么打算？”
巴永乐说：“公司的营销方面要做适当的调整，核心的管理人员和财务人员需要调整。”
欧阳回了一句：“这是不是钱到账的必要条件？”巴永乐没有说话，只是笑笑。
欧阳忽然来了一股尿意，跟巴永乐打了个招呼，说要去一趟卫生间。在卫生间里，他又学着狗的样子单腿站立着撒尿，这是在小学的时候，他们那些小伙伴之间玩的一种游戏。完了之后，他感觉轻松了，便安慰自己，巴永乐提这些条件，说明他确实要打钱了。
然后，他又洗了一把脸，让自己有一种洗心革面的感觉，松了一口气，返回办公室。
欧阳的返回，并没有惊动巴永乐，他正在打电话，他坐在欧阳刚才坐的椅子上，双脚翘在桌面上，从门外看去，看到两只脚在桌面上举着。欧阳故意咳嗽一声，但是，巴永乐的声音比欧阳大，明显他正兴致勃勃地投入到自己的讲话中，说着流利的英语，看来他打的是国际长途。片刻，他收回举起的双脚，站起来，把欧阳按到椅子上，嘴里说着：Bye-bye。后来，他又坐在欧阳的对面说：“刚才，我跟老板汇报了，他已经派人了解了你的人品道德，比较满意，希望加快我们的合作。”
欧阳说：“你用得着把自己搞得那么神神秘秘的吗？我老是觉得你是个搞传销的，更像是个骗子。”
巴永乐说：“天下有拿钱骗人的吗？我骗人也不能骗你呀。行了，咱俩说正事。接着刚才的话，我有两个要求：第一，经营，趁现在电子城里的商户人心惶惶，不敢出货，咱们扩大销售，占领市场。”
欧阳说：“这不是胡闹吗，现在风险那么大，总应该稳着点儿。”
巴永乐生气了，“我不是说过了吗，我是大股东，我说过的话，你仔细想想，再说了我还没有说完呢，之所以这么做，我们需要在全国各地有营销网络，开始不要求大，起码要有四五个分支机构。”
欧阳点点头，不说话了，心里骂：你的两千万还没有到呢，到了之后，你再嚣张也不迟。嘴上却说：“你第二个要求是什么？不是要调整人事吗，财务人员，还是行政人员，还有销售人员？”
巴永乐说：“这个嘛，我觉得你重用一下邓红，提拔一下。”欧阳心里敲起小鼓，看来这个骚货一定是跟巴永乐有一腿，要不怎么会这样，欧阳感觉自己被玷污一般，嗓子眼噎了一下。
巴永乐再次强调，“毕竟，我是大股东呀，你斟酌一下，要用好了。”
欧阳说：“用她？其实以前也用着呢。”巴永乐开导欧阳，“咱们以后接触的那些大客户，男人多，都是四五十的男人，你好那一口，你就不允许人家好？”欧阳蹦了起来，“我好什么了？你这个狗嘴。”巴永乐把欧阳按下，“总之，大生意有了女人的介入，那做法就不一样了，这个生意的事情，你比我都明白，用不着我多说。”
欧阳想，这小子，一定是知道了自己跟邓红上床的事情了，妈的！“行，我给她安排个头衔。”
都什么事情呀，也不知道邓红什么时候跟这个巴永乐搞上了。先答应了，快快解决钱的事情。
欧阳又问：“财务人员，你想怎么办？”巴永乐说：“我可能会派一个财务人员过来。”欧阳说：“你看着办吧，反正大股东是你。你只要钱到位了，我就听你的。”
巴永乐笑了，“你赶快把刚才的这几条打印出来，写个备忘录，咱们签订了。”欧阳说：“你光签订那么多烂纸有什么用？用钱说话。”巴永乐催他写，一会儿打印机吐出了几张纸，两人像模像样地写上字，巴永乐还是用的英文名。欧阳很不屑地看看他的英文名。
“走吧，去银行。”巴永乐说。巴永乐看着欧阳的愣样儿，拍拍他的肩，示意他跟着。
巴永乐说：“我给你钱。”
第7.4节 最真实的是不是钱？
电子城有一家外资银行，那里的业务员一定是与巴永乐很熟悉了，她请巴永乐和欧阳坐在沙发上，还上了一杯咖啡，然后打趣道：“怎么，这么长时间没有来了。”巴永乐笑道：“给你拉来一个大客户。”那业务员立刻对欧阳热情了，问道：“您好，您办理什么业务？”欧阳还没有想呢，巴永乐说：“给他办一张卡。”
欧阳看看那个业务员，脸圆圆的，鼻子圆圆的，很卡通。
业务员问：“就开卡，不办理其他的？”巴永乐说：“行了，肯定办理。”于是，业务员说：“我叫李慧，是这里的客户经理，请您把身份证给我用一下，我去给您办理。”欧阳把身份证给她，她拿着走了。
欧阳和巴永乐喝着咖啡，欧阳说：“看来这外资银行的服务是好啊，坐在这里等就行了。”巴永乐说：“你以为，这是有钱人的银行，你没有钱，谁让你坐在这里喝咖啡，连尿都没得喝。”欧阳说：“你还国外留学回来的呢，咋就一点儿也不文明。”巴永乐说：“文明不是用嘴说的，那是用钱干出来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