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子很犟,像我。
我深知犟的利害。小时没少挨父亲的打,大时没少受跌跌撞撞的苦,虽促成了作家这一顶帽子戴在了头上,但于世俗和现实境况而言,却落后兼心酸,无法言表。我便矛盾了,是让儿子犟下去,还是设法疏导和改变?
四岁的儿子可不管那一套,想要吃什么东西,不要到手绝对一缠到底;不想做作业时,再怎么逼迫恐吓也没用;——每每气极,不得不背叛誓言和诺言,巴掌亲近儿之娇嫩腚部了。当时奏效了,但隐约可见儿的怨恨眼神和积存在心的反抗意识,只怕有一天,非火山大爆发不可。
这天吃饭,儿子又一粒一粒难以下咽了,但始终在吃,且搅得饭撒得满桌都是,估计时间不大也能碗底空空,可进肚子的可怜兮兮。我知道儿子在耍滑头,何以对付?一撇头,见到一旁放着儿子近些日正热衷着的恐龙画册。我计上心来,装作不经意地问儿子:恐龙当中,谁最厉害?一听我说起恐龙,儿子忘了他是吃饭时不准讲话的首席执行官,大拇指一翘,道:霸王龙!稍稍一顿,又加了一句:我就是霸王龙!
我嘴角一撇,给了他一个斜视,轻蔑地说:“就你这饭都吃不下,大腿没我胳膊粗的样儿,还霸王龙?给你一个机会,我俩比赛,谁先吃完谁就是霸王龙。”儿子一听,二话没说,端起碗,拼命地往嘴里扒起来。我故意悠着些,还时时提醒道:我要吃完了噢。真可以说是风卷残云,儿子嘴里还在包着饭,就把空碗呈到了我的面前,得意洋洋地说:“我是霸王龙!”我输了,心里却在笑。不经意的一次,倒启发了我。为了儿子的成长和进步,我这当爸爸的豁出去了,降格就降格吧,和他站在同一起跑线上,跟他竞赛。他写作业,我抄稿;他上学,我上班;他拿小红花,我拿发表的文章。——我俩比个没完没了了。
为了更一步明确我们俩进步的成果,我腾出一面墙壁,作为竞赛一览表的图示,以带箭头的曲线表示进步的轨迹和方向。虽同一起点,但标准各异。比如,儿子每周小红花一朵,升一小格;学会穿衣服,升一小格;无哭闹和胡搅蛮缠,升一小格。每升一小格,奖励一次,任由他选取买零嘴或是画册。我呢,则是发表一篇文章,升一小格;无不良言行,升一小格。奖励则由妻兑现,免除家务劳动一次。眼看两条线斜斜地向上延伸,我乐儿也乐,就好像那厂长大人看着产品销售量向上升一样。
我捉摸着,这比赛是没有停止的时候了。还真得努力,要不,这暂时的让步和紧跟其后,会变成正儿八经的落败和跟在儿子屁股后面跑,老爸的脸面丢尽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