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是一眨眼的工夫,儿子晨晨竟与我的胸部一般高了。有时候,我简直不敢相信,他就是那个我看着他来到这个世界,并由我手忙脚乱包裹起来的小家伙?
每天晚上,无论是我夜半下班回家,还是半夜十二点钟起床准备上班,我都会侧过身子,凝视熟睡的儿子一刻,并在他热乎乎、肉乎乎的小脸上印上一个充满了爱的吻。那一刻,我柔情似水,爱意无限,从来,我也只敢在那一刻将我对他的爱表露无遗,淋漓尽致。谁叫他是我的儿子,且是个顽皮的小儿?那粗黑的眉眼,那蒜瓣样的鼻头,那红艳艳、小巧的嘴,那柔软之极的耳垂,在我眼里,无一处不俏皮,无一处不美妙,皆得自我的真传啊。
在他的眼里和心目中,我——他的父亲,是严厉的,也是可怕的。我本不情愿,却又不得不担当这样的角色。我不敢想象,一味的纵容和温和会将他推向何处,初为人父的我是在与他的一番番较量中才逐渐确立了自己的位置和形象的。如此的确立,可谓饱含痛苦和无奈。要知道,我之本性最反对暴力和强权,更反对压制和野蛮,可在父亲的位置和角色上,我不得不时时摆出一副凶恶的样子,甚至大打出手。怕,便顺理成章。其实,这恶里面,所蕴藏着的爱,比温和柔情所包含的爱不知要深厚多少,凝重多少。于儿子,他能明白吗?
每当直面儿子坦荡无邪的眼睛,那样的一种纯净和清爽,每每几乎能逼退我所有的凶恶念头。可在这样的眼神后面,是他肆无忌惮的放肆和犯规。不让干的事偏偏去干;老师布置的作业半天也写不完,还心不在焉,错误百出……在他这样的年龄怎么知道自由也有限度和“少小不努力,老大徒伤悲”?懈怠一时,落后一步,再追再赶,难矣!每当忍无可忍一通咆哮甚至大打出手之后,我简直不敢面对他那可怜兮兮的样子,风雨肆虐下的猫咪也不过如此吧?泪水盈盈的眼眶里,满是惊怨、慌张、胆怯和哀求,一个弱者所有的因素全体现了出来。我不敢直视,我怕我会一时心软而前功尽弃,我必须硬着心肠继续我的说教或施以惩罚。在武力和威吓之后,待他和我都平静下来,我再耐心地启发他发现和正视他自己的错误,阐明如此错误带来的危害及后果,真正是循循善诱,谆谆教导,直到他心悦诚服,理解接受为止。
也因此,我尽量控制不出现暴躁的形象,相对于脾气暴躁随意打骂儿子的妻而言,我还担当着护卫的职责。儿子向我告状,要我主持正义不算新鲜和稀罕,甚至说梦话都在指责其母而求告于父。不禁摇头叹息。武力和野蛮是不得已而为之的手段啊,若不能有教训让他记取,岂不多余和反成坏事?
儿子已四周岁,话不但多,还时常别出心裁。我视为灵性。比如,爸爸妈妈老了,就喊爷爷妈妈了。比如,喝非常可乐,撒尿就撒非常可乐尿。再比如,小便像烟花的比喻,剪妻的头发做毛笔的创意,等等。只有孩子才有如此的智慧和情趣,成人距他们,何其远哉?太多的时候,我真的很矛盾、很尴尬、很迷茫、很痛苦,若按社会发展竞争程序的加剧,孩子是越小越早接受文化知识等各种教育为好,可硬把一个活泼乱跳、天真烂漫的孩子按进枯燥无味、呆板严谨的学习的框子,他灵性的失去就成为必然。那可是稍纵即逝且无法挽回的财富啊。身为父亲,我又怎敢为捍卫他的灵性而无视他社会性的未来和成就?
儿子渐渐长大,情趣渐少,笑声渐少,自由渐少,思考增多,压力增大,连带着疲累烦忧频频而至。他的悲哀,我的悲哀,还是全体人的悲哀?于我,实在无法给予儿子太多的东西,包括优裕的生活和自由支配的时间;但我想做儿子的朋友,知己式的朋友,建立在血缘关系之上融合父子亲情的朋友。我在他的课本背面写道:
男子汉标准:正直、勇敢、坚强、智慧、自信!
对他,也对我自己。儿子,你是男人,男人就该如此。同样身为男人的我,也还在努力着,让我们一起努力。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