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一树鲜花

临川柴子

那年，完全是出于一种失去理智的冲动，我去了一座山村支教。

没有酒吧和KTV，没有网络，没有时尚的夜生活，我认为这恰好是对我感情失落的一种惩罚。

我惊讶如此发达的现代社会竟然还会有如此贫穷的角落，所谓的学校，不过是一座破旧的祠堂，里面有几十张残缺不齐的桌子、板凳，一群面色苍白的孩子，每天从大山深处赶了来上课，难怪这里每年都需要支教老师。

短暂的新奇感觉很快就消失了，孤单的生活让我对当初的选择产生了深深的后悔，一年的支教生活此时像一个世纪那样漫长，心灰意懒的我也只好打起精神来面对这十几个孩子的学业，知道他们每天都要翻山越岭来上课，最远的有两个小时的路程，我心里还是有一些恻隐之心。我决心静下心来，不就是一年的时间吗？我怎么着也能挺过去。

这些孩子并不是同一个班级，年纪也相差很大，他们共同的特点是基础差，但是悟性却很好，求知的欲望也高，他们近乎崇拜的眼神让我很受用。

一个学期就这样过去了，接着寒假也过去了，春天也在盼望中谢幕，一年的支教终于临近尾声，我哼着歌在收拾行李，却望见窗外有一排眼睛。

学生们齐刷刷地站在我面前，他们的脸上写着留恋。

“小周老师，你不会回来吧？”终于一个高年级的孩子怯怯地问了大家共同的疑问。

欢笑顿时凝结在脸上，人毕竟是感情动物，一年的厮守，当时的陌生都转化为熟悉，师生间的情谊也积累得很浓。

不来了！永远不来了！我突然觉得当面给孩子们这个干脆的答案很残忍。我也为我在他们面前露出欣喜若狂的样子而自责。

“明年春暖花开，小树长出鲜花，我或许会回来。”脱口而出的一个谎言，我的脸色有些微红。

春天里，我们共同在祠堂前栽了一棵常青树，虽然我们给它取了个动听的名字，叫“希望树”，但是山里的孩子对树是熟悉的，他们知道，这棵树不会开花！

孩子们默然散去，像一只只孤单失群的飞鸟。他们用沉默戳穿了我的谎言，我望着他们在猎猎的山风中一个个消失，最后的告别竟然是这样的默然无声，或许，留在他们心里的还有怨恨，我在心里长叹一声，度过了最难熬的一个夜晚。

第二天，我提着大皮箱，出门的一刹那，眼前的情景让我呆住了。

祠堂前的小树竟然在一夜之间不可思议地鲜花绽放！红的、紫的、白的、黄的，五彩纷呈，全是一些彩色纸剪成的，有几朵开得最大最艳丽，竟然是用红领巾扎成的！

我胸口一热，提着行李的手无力地瘫下……

我还是决然踏上了回归之路，因为这里不是我的归宿。只是回头中，看见小树后面一张张流泪的脸，止不住的泪水也潸然而下……

后来，我告别了三尺讲台的生活，转行到一家机关上班，只是眼前常常会闪现着那棵开满“鲜花”的小树，心里还有隐隐的疼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