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年,他和她从乡中学考上了县里的一中。
每月的最后一个星期五傍晚,他们会坐上末班车到乡里,然后结伴走五公里山路回到村里。星期天下午,再从家里带了米菜,走五公里山路,到乡里搭车回校。
那五公里山路,开始他们只是默默地走着,一前一后,慢慢地,就肩并着肩谈论一些学习上的事情,后来他们也会在半路上停下来,歇歇脚,说说学校里的趣事。
那一天,他们从家里出发,各自带了一大袋东西,他帮她扛上袋子,她接过他的书包。时间还早,爬过两个山坡后,不约而同地,两个人就在一块坡地上坐了下来,他们正在聊刚刚结束的校运会。两个人开心地笑着,身边一撮狗尾巴草也跟着他们前仰后合,他随手扯下三根狗尾巴草,无意识地拿在手中把玩,绕来绕去,不一会狗尾巴草就变成了根麻花辫子,他在末端打个结,系成了一个环,套在手指上。
她好奇,笑着伸出手,给我看看。
她也把它套在自己的手指上,毛绒绒的,一圈草木香,她新奇地转来转去,突然,她想到了什么,脸上就飞起了两朵红云。看着她的异样,他的心没来由地猛跳了几下,目光慌慌地跳开了去。
后来,再经过这个山坡,他们都会停下来,坐一会,聊聊天。
高考结束回家,他们又停了下来,漫坡的狗尾巴草,似一山纯洁的飞雪。
他神情庄重,拔下三根狗尾巴草,编成辫,结成环,拉着她的手,深情地把它套在她纤细的无名指上。
于是,热恋。热恋中的他们,常溜出家门,跑到这片山坡约会,谈理想、谈未来和憧憬的生活。
有一次,他将草戒指套在她指上,抚着狗尾巴草毛茸茸的绒毛,在她的耳边坏坏地说,将来我们的孩子,就叫小毛吧。她也玩笑,说,好啊,就叫小毛。
招生结束,他去了南方的一所大学读本科,她却被省城一所专科学校录取。毕业了,他留在了南方,她留在了省城。也说不清是谁先放了谁,反正就是慢慢地淡了,慢慢地彼此就失去了联系,像水波之于水,不知不觉,渐入无痕。
再见面,在家乡的一次旅游节上。他拉着一个男孩,从展厅的东边,边看边往西走。她拉着一个男孩,从展厅的西边,陪着孩子叽叽喳喳地往东逛。正中的时候,停住了,他拉了拉男孩,介绍说,这是我儿子,小毛。她笑了,也把儿子往前推了推,这么巧,我儿子也叫小毛。
(发《新文苑》2012年第3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