领导走到一个岔路口，犯了难。他的面前有两条路，左边是条宽阔平坦的大道，右边是座独木桥。正常人一般会选择走那条宽阔平坦的大道，可是领导毕竟是领导，做过诸多表面文章，懂得凡事要透过现象看本质。
领导在路边坐下来，他坐下来不是为了研究本质。领导没有这个习惯，单位里的大小现象都是秘书分析研究后，写出书面报告提交领导决策。什么工作规划、工作报告，就连领导个人的述职报告、先进事迹、毕业论文和发言提纲，也都是由秘书写好了，再署上领导的名字。现在，领导要等他的秘书来，才能决定走哪条路。
可是，领导左等没看见秘书，右等也没有看见秘书。领导等得又累又饿，路边倒是有两家饭店，但领导平常什么时候吃饭，到哪里吃饭都是由秘书安排的，秘书没来领导不知道该去哪一间。而且，领导身上从不带钱的，带也没用。可是，秘书究竟去了哪呢，领导有点惶恐了。
不时有人从领导身边过去，有的走向左边，有的走向右边，领导想问问路人，这是什么地方？前面两条路分别是去哪里的？可是，领导站了起来，张了下嘴巴，又张了下嘴巴，再张了下嘴巴，却没有发出一个声音来。平常，问路这事都是秘书做的，领导不知道要怎么开口。
又气又急的领导，跳了起来，吼，李秘，你小子再不出来，我撤了你。
医院里的李秘一哆嗦，吓死了。
早上，李秘陪领导去参加毕业论文答辩。这事本来和李秘没有什么关系，问题是领导读研究生的入学考试是李秘代考的，这几年的作业、毕业论文也都是由李秘一手包办的，这次答辩自然应当由李秘来作答。
他们一早就从家里出发，直奔省城。不料，车子刚出了高速公路，迎面就撞上了一辆卡车，领导当场死亡，李秘被紧急送进医院抢救。刚才，李秘在昏昏沉沉中四处游荡寻找领导，正当他要睁开眼睛的时候，听到了领导的吼声，李秘一哆嗦，一口气没上来，咽了气。
秘书一路小跑，很快追上领导。他一边擦着头上的汗，一边跑到那条崎岖的小道边，手臂前伸，哈着腰对领导说，这里是天堂与地狱的分路口，走这条才能到达天堂。领导乐了，这里和好大学要挤独木桥一样，越是不好的学校，入学之路越宽敞。
一个白胡子老头，守在天堂的大门前登记造册，给每个人颁发天堂身份证。原来天堂也和人间一样，有着各种各样的职业，有人、有植物、有家禽、有宠物……
白胡子问一个漂亮的女子，你会做什么事？那人说，我学医。白胡子说，医死过人吗？没有。那你去医院，白胡子挥手让她进去。
又问一个低矮男子，你有什么特长？男子说，我很会吃，曾经参加过吃包子大赛，一口气吃了四十个包子。你去猪圈，白胡子挥手说。
轮到领导。白胡子问，你在人间干什么？
秘书凑上去，陪着笑，这是我们领导。
白胡子皱眉，领导是做什么的，天堂没这职业？
秘书说，领导是做大事的，他修了三座大桥，盖了五座房子，铺了五千里公路……
白胡子的脸阴了，转向领导，领导不会说话吗？
领导矜持地说，怎么不会，我两天开一次会，每个会上都有两个小时的发言。
开会？那是什么玩意？
这，领导为难了，看了看秘书。秘书赶紧接过话头，开会就是传达上级精神，把上级交待的任务布置给下级做。
他的事你怎么知道得这么清楚？白胡子不耐烦。
他是我的秘书。
秘书？
就是帮我写材料的人。我开会时讲的话，都是他写的。
哦，白胡子终于明白了，埋头在登记本上写着“生前职业，领导，特长，复述别人的话”。另起一行，写“生前职业，秘书，特长是教人说话”。然后白胡子大手一挥，说你们进去吧。
领导和秘书，高高兴兴往门里面走。他们的脚刚跨进门坎，领导就不见了。秘书转动脑袋，四处寻找，领导，领导！一只鹦鹉飞过来，落在秘书的手上，头一点一点，小嘴一开一合，领导，领导！
（发《宁阳文学》2011年3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