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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决策与谈判

早在上世纪八十年代中期,云南省和保山市、腾冲县的领导就开始提出并实施“重修史迪威公路”行动了。

1984年2月,时任中共中央总书记的胡耀邦,在云南省委书记安平生、省长普朝柱的陪同下,到腾冲视察,对腾冲面向南亚开放的优越地理位置和丰富的物质和文化资源给予了殷切的期望。

1988年,云南省委书记普朝柱再次来到腾冲视察。这一次,他明确提出:“腾冲要发展,必须打开山门,面向东南亚修复腾密公路,彻底铲除毒品,开通这条当年服务于抗日战争的史迪威公路,势在必行!”他当即给腾冲拨款30万元,腾冲县公路局奉命修通了黑泥潭至南四号界桩6公里的公路。

接着,中共中央书记处书记王兆国、国务院副总理田纪云、全国政协副主席钱伟长也先后考察了腾冲。腾冲秀美的山川、丰富的旅游资源及比邻缅甸的特殊地理位置都给中央领导人的流下了深刻的印象。

不久,腾冲陆续被国务院和省政府批准为对外开放县和省级口岸。

1990年代初,云南省第五次党代会在昆明举行。就这次会上,和志强省长对保山市和腾冲县的代表提出了一个明确的设想:“我们考虑从腾冲修公路到密支那,再到印度;一条从瑞丽到腊戌,一条从腾冲至印度,‘八五’期间,要从保山修一条较直的线路到腾冲,等级要高一点,这已列入省里的战略部署。”

保腾公路不仅是腾冲这个资源丰富、历史悠久、华侨众多的滇西重镇联系内地的瓶颈,也是从保腾公路到梁和、盈江、章风、瑞丽等地的交通命脉。更重要的是在云南省的西线战略中,它处于昆畹公路与腾密公路之间,是云南乃至整个大西南走向南亚和东南亚最近通道的必经之路。

然而,修筑于1944年抗战炮火之中,后经1951年修复通车的旧保腾公路,翻越海拔1000多米的高黎贡山,山高坡陡、弯急路窄、坍塌严重,交通事故频繁。但为了让这条“大动脉”重新恢复活力,必须改建。

1991年1月,在云南省省长和志强视察保山和腾冲后的第六天,省交通厅总工程师蒙果成、行署副专员程政宁、腾冲县县长许洪森等十三人,乘车划破中缅边境古永的茫茫雾海,来到景色如画的槟榔江畔,在猴桥文化站现场办公,决定由保山地区组织人员对保腾公路改线进行调查。

地区交通局成立的改线调查组,在组长赵家永的带领下开始行动。他们跋山涉水、早出晚归,花了好几个月时间,终于完成了公路改线调查任务。

此时,腾冲至密支那公路国外段的南四号界桩至昔董的51.4公里公路的勘测工作,也拉开了序幕。

1991年5月8日,腾冲县交通局长何大湘及县公路队队长杨绍钦一行8人,翻越国境线,在缅甸第一特区参谋长俄老的武装部队保护下,对南四号桩至昔董51.4公里路段进行了为期8天的徒步勘查。他们风餐露宿,艰苦奋战,终于完成了任务。

1991年10月10日,腾冲至密支那公路国外段的南四号界桩至昔董的51.4公里公路顺利完工。

公路修通后,当年腾冲县的边贸进口总额就上升到了二亿四千多万元。

1992年6月3日,腾冲县政府代表团赴密支那访问。6月3日上午,缅甸联邦治安建设委员会委员,克钦邦治安建设委员会主席,北部军司令觉巴将军,亲切会见了腾冲县代表团。下午,腾冲县县长许洪森与缅甸克钦邦政府代表团团长貌赛准将,代表各自政府在《合作修复昔董至蛮门公路协议书》上签字。协议规定,双方投资540万元人民币,其中缅方400万元,全部以物质偿还腾冲。

会上,缅方还提出要求,就帮助缅甸修复密支那至瓦城公路、密支那至葡萄公路,密支那至雷多的史迪威公路段,达成了意向性协议。

缅甸国家经贸部副部长级要员吴温基在会谈中异常高兴地对腾冲县代表团成员说:“这就好,克钦邦边贸区的开放就有出路了。中国的商品可以自昆明、保山、腾冲、密支那至仰光出海;缅甸的商品也可以自密支那、腾冲、保山、昆明至香港出海。双方大出大进,将来大有生意可做!”

不久,昔董至蛮门33.6公里公路及保腾改建工程也相继开工了。

1993年5月,史迪威公路腾冲至密支那段修复工程全面竣工。这一天,天空万里无云,夏日的凉风拂面而来。缅甸赛罗的一座大桥旁边,彩门耸立,彩旗飘扬。中缅双方人员在这里举行了隆重的公路通车典礼。中断了半个世纪的史迪威公路终于以崭新的面貌,出现在世人的眼前。(参见张月和《史迪威公路》)

……

然而,当时光的脚步跨入21世纪的门槛时,保山市和腾冲县的领导人,又一次面对着重修史迪威公路的命题了。

这究竟是一种宿命,还是一种使命呢?

从古代的南方丝绸之路,到抗战时期的滇缅路和史迪威公路,再到1990年代初期那次腾冲至缅甸蛮门的修复工程,腾冲人从来没有忘记过路的重要性。从李曰垓开始,一代又一代人,都深知公路是他们联系外部世界的命脉。修路成为了腾冲人的传统。这个传统赋予了腾冲人一种永不满足现状,时刻寻找同外部世界进行交流的“走出去”的强烈欲望和冲动,而当这种冲动和眼光与时代大潮邂逅相遇时,他们势必会干出一番惊天动地的大事业来。

进入21世纪初叶的腾冲人,便每时每刻感受到了这一令他们跃跃欲试而又充满挑战的契机正在到来。

他们会错过这次机遇和挑战吗?

2003年初春,腾冲县召开了第十次党代会。就在这次大会上,腾冲县县长王彩春当选为新一届腾冲县委书记。

其时,这位新任县委书记刚刚迈进40岁的门槛。

1962年,王彩春出生在云南省隆阳县的一个农民家庭,高中毕业后,先后当过小学教师,乡镇干部、县市宣传部干部、地区人大机关行政科长等职务。1997年,调到腾冲县人民政府任副县长。2000年起任腾冲县委副书记兼县人民政府县长。从这份简单的履历就不难让人看出,王彩春是一位从基层一步一个脚印走出来的干部。长期的基层工作经历,使他形成了坚毅果敢的性格和认真务实的工作作风。在他身上,似乎已有一种天生的藐视困难,敢于创造奇迹的精神气质和不达目的不罢休的劲头。这一点,笔者在采访他的过程中自始至终都能感觉得出来。乍一看去,他似乎有点儿不修边幅,结实的中等身材,走路像一阵风,方方正正的脸孔以及两道浓黑的眉毛,如同刀削斧斫出来一般,与其说这是一位县委书记,倒不如说更像是一位普普通通的劳动者。

是的,在王彩春身上,的确有一种劳动者才有的朴实豪爽,而很少见到某些干部身上习见的装腔作势和虚如委蛇做派。他的洞察力和敏锐同样是显而易见的,这从他那双炯炯有神的眼睛里一望而知。他有自己的好恶和爱憎,并且不加掩饰,激动的时候,他会不由自主地提高嗓门,甚至会带几句“粗口”。他说话时经常夹杂几句诸如“怎么办?”或“这不是开玩笑!”的口头禅。这无疑是他性情和心性的自然流露。

就是这样一位充满个性的人,历史将一条国际大通道的复兴放到了他的肩膀上,这究竟应该看成是云南人和腾冲人的幸运,还是他本人的幸运呢?

不管怎样,在21世纪之初,在中缅印国际大通道这部艰难壮阔的历史活剧中,历史已经选择了王彩春来担任主角。

对此,从新当选腾冲县委书记的第一天起,王彩春似乎早已做好了心理上的准备。2002年召开的云南省人代会,已经将面向东南亚和南亚,建设国际大通道,作为了云南全省形成大开放格局的支撑点。作为人大代表,王彩春对那次会上洋溢着的热烈高涨的气氛还记忆犹新。腾冲拥有2400多年口岸通商的历史,是南方丝绸之路的最后一站,可谓是保山市实行“面向南亚,保山先行一步”发展战略的“桥头堡”。就在县党代会召开前不久,腾冲猴桥口岸刚刚被国务院批准为国家一类口岸。王彩春意识到,必须抓着这个契机,将“走向南亚”的发展战略推向一个新的阶段!

王彩春把目光投向了腾冲的先辈们无数次关注过的“史迪威公路”。在调到腾冲县工作的这几年里,他早已经对从古代南方丝绸之路到上世纪三、四十年代的滇缅路和史迪威公路的历史长卷了然于心,并且意识到自己身上肩负着非同寻常的使命。

虽然腾冲县政府在上世纪90年代初期对史迪威公路重修过一次,但毕竟历经半个世纪的风雨沧桑,有的路段屡经洪水冲刷,要么无法通车,要么千疮百孔,早已称不上一条真正的交通枢纽了。而若要实施打通南亚国际交通线的战略构想,建设一条高质量的公路,已经迫在眉睫、势在必行了。

一个清晰的思路渐渐在王彩春的脑海里变得清晰起来。

然而,年轻的县委书记要想将它变成一项体现全县人民的意志和战略行动,还需要得到县委、县政府、县政协和人大的正式批准。而这,又决非一般人想象得那么简单。他心里清楚,要想把这项工程付诸实践,必须首先统一全县各级干部的思想认识。但要做到这一点谈何容易!

须知,修建腾密路不是县内一条普通工程,而是在国外修路啊!无论是工程规模,还是投资数额,远远超出了腾冲县有史以来的所有建设工程,其涉及到的经济、政治、政策的复杂艰巨程度,都是空前未有的。

首当其冲摆在王彩春面前的就是“钱”的问题。在异国境内修一条国际公路,必须有充足的经费作为保障,经过有关部门初步预算,按照四级弹石路施工标准,起码需要近二个亿的资金,而当年腾冲全县的财政收入也只有两个亿。其次,腾密公路的施工大部分在国外施工,其中肯定会涉及到国与国之间复杂的政治和经济等方面的诸多难题。此外,这条路究竟修成什么样子,也需要经过组织各方面的技术力量进行周密细致的勘测和研究。

凡此种种,都成为王彩春能否最后下定修建腾密公路决心不得不面对的难题。

但无论前面的困难多么大,王彩春都没有别的选择。腾冲和保山的历史与现实告诉他;后退和保守是没有任何出路的,当年祖先们在那么恶劣的条件下都不惜以生命作为代价,一次又一次地把脚印和梦想顽强地延伸到遥远的山外世界,在大开放大开发的格局已经形成的21世纪,我们还有什么理由裹足不前,白白错过千载难逢的良机呢?

况且,在王彩春的身上,有一种越是艰难越向前,敢于向困难挑战的执拗劲头。他还记得,90年代初期,主持修复腾冲至蛮门公路的前任县委书记曾经说过一句话:“腾冲历史上的每一次辉煌,都与这条路有关。”而眼下,王彩春比任何时候都强烈的意识到,能否修建腾密公路,将是解决腾冲最终走向大开放大发展,在云南“面向南亚”战略中发挥桥头堡作用的一把关键钥匙。

经过一段时间的深思熟虑,王彩春决定将修建腾密公路的设想提交县委县政府和县人大政协四大班子的干部们讨论。

那段时间,关于腾密路的话题已经在全县不少干部群众中间扩散开来。一时间,人们各执己见、议论纷纷,什么样的说法都有。

有人认为,腾冲境内的公路设施都没有改善,就去国外修路,这不是本末倒置么?有人认为,安心把县里的工农业抓上去就不错了,何必兴师动众、劳民伤财跑到国外修什么公路!还有人讥诮王彩春新官上任,想放几把“火”,想出风头,捞政绩,是“开国际玩笑”,等等。还有好心人私下找到王彩春,劝说他:“你还是打消这个念头吧!万一出了事,那是要撤职,要杀头的!”

各种冷言冷语纷至沓来。对此,王彩春显得出奇的坦然,笑着对人说:“我们可不是开什么国际玩笑,而是要让腾冲走上一条通往世界的国际大通道!”

他决定以此为契机,在全县展开一场解放思想大讨论。在干部会议上,王彩春多次向干部们坦陈自己的观点:”如果我们墨守成规,满足那种小富即安的思想,不抓住有利时机,修建这条国际通道,腾冲将只是一个死胡同,迟早会被远远甩到全省大开放大开发的大潮后面。要是这样,我们如何面对祖先,如何向子孙后代交代……”

也许是受到了王彩春的执着气魄的感染,许多原本持怀疑和犹豫态度的干部渐渐接受了他的观点。

在2003年7月召开的一次常委会上,县长张惟建以及县人大主任、县政协主席等四大班子领导纷纷表态支持,有的还提出,如果上级领导追究责任,每个人在给保山市委市政府的报告上签下自己的名字,以此表示愿意集体承担责任和可能出现的风险。

面对干部们的信任和支持,王彩春不禁为之动容了,这位平时很少动感情的汉子眼睛有点儿潮湿,说:“谢谢大家!我是县委书记,是‘班长’,如果真的发生什么后果,责任由我一个人承担!”

几年以后,当王彩春对笔者提起这段艰难的决策过程时,还忍不住有些激动。他说:“在当时没有得到上级领导和有关部门认可的情况下,人们一时接受不了,产生各种悲观和怀疑情绪是可以理解的。但最终能够在全县干部中形成统一的共识,如果没有这些干部的支持,我一个人即使有三头六臂,也没办法啊!”

2003年3月3日,一个由保山市委书记黄毅和新上任的腾冲县委书记王彩春率领的对外友好代表团踏上了去缅甸克钦邦的访问之旅。

用王彩春的话说,这是一次探索之旅;或者叫探石问路。

这次访问的主要目的就是修建腾密公路。

这次访问历时5天。在会谈中,代表团正式向缅甸克钦邦政府提出了合作修建腾密公路和在甘拜地和猴桥设立对等口岸的愿望。

会谈达成了初步共识。许多具体问题还有待于双方进一步商谈。

当王彩春和代表团成员返回腾冲时,他的心情是愉快的,像即将出征的战士,既有点儿兴奋,也有点儿躁动不安。

他知道,一切都刚刚开始,正应了那句话,这只是万里长征走出了第一步。摆在前面的将是一条充满了艰难曲折和挑战的旅程……

2003年4月,腾冲方面获知一个消息:缅甸联邦国务总理钦纽即将到克钦邦第一特区视察,并出席在板瓦举行的“和平地球塔”落成典礼。

这对一直在寻求和缅甸政府高层进行实质性谈判的王彩春来说,无疑是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他当机立断,决定专程赶往板瓦,争取见到钦纽将军,当面陈述修建腾密公路的建议和愿望。

和他同行的有县委副书记耿卫民、副县长杨黎强和钏相强等人。王彩春虽然对这次赴缅的目的满怀信心,但心里还是不免有些忐忑。从外交惯例来看,作为一个县级领导要想与另外一个国家的总理会晤,的确有点儿“不对等”,别说洽谈修建跨国公路这样涉及两国外交事务的重大问题,就是会谈恐怕也是一件玄而又玄的事情啊!但自从3月份与克钦邦政府领导人商谈后,腾冲县已经将腾密公路列入了议事日程,并且派人对拟建腾密公路线路进行了初步勘测,但若要正式施工,克钦邦政府并没有决定的权利,必须得到缅甸联邦政府部门的批准。因此,对于此时的王彩春来说,没有任何退路可言。

一路上,几个人苦苦思索着如何攻克这道“外交难题”的办法。后来,王彩春忽然想到了缅甸克钦邦第一特区主席丁英。他们以前不止一次见过面,这次为何不请他帮忙呢?

缅甸克钦邦第一特区(英文简称:NDAK),位于缅甸东北部,控制着恩梅开江以东大部份地区,与中国云南省贡山、福贡、六库、腾冲、盈江接壤。境内多为高山地形,靠近恩梅开江有部分平原、坝子,木材、矿产等资源丰富,一年有旱季和雨季之分。

政府所在地板瓦,有大田坝(缅控下片马)、板瓦、甘拜地等重要口岸,其中甘拜地(缅甸)——猴桥(中国)为中国国家级对外口岸,辖区内主要有浪族(缅甸景颇族中的一个分支)、茶山(缅甸景颇族中的一个分支)、傈僳、汉族、缅族等,人口约7-10万,地广人稀。主席为丁英,军队叫克钦新民主军(当地又叫人民军),司令员丁英(少将),副司令俄佬(上校),军人约3000,作战兵力约1500,装备有部分山地迫击炮、高射机枪、肩扛式火箭、地雷等。士兵武器为AK-47自动步枪、81-自动步枪、以色列产自动步枪等,其武器库有能力在短时间内装备3000~5000兵力,武器装备远优于克钦独立军。旗帜为中间太阳,旁边竖立两把刀。当地民族多信基督教、天主教、佛教等,收入以农业种植为主,边境主要地区的收入为经商或领取工资等。

缅甸克钦邦第一特区在历史上就是少数民族居住的地区,恩梅开江为景颇族的发源地。二战结束后,因政府管理能力不当,引起克钦(景颇族)、瓦族、掸族等少数民族的不满,在缅甸境内先后出现了多支反政府军。当时浪族、茶山等同属克钦独立军,后因各种问题,于1969年脱离克钦独立军,加入缅甸共产党,并建立101军区。在随后的对缅甸政府军作战中由于人民团结、作战勇敢,加上有来自中国的大量武器弹药、粮食物资等无偿援助,成为一支较能吃苦、战斗的部队。那时的101军区,受缅甸共产党指挥,时常派出人员到中国昆明、北京等地学习。在腾冲境内有101军区的兵营、训练营等,双方军民出入边境,亲如一家。

上世纪九十年代初,缅甸共产党解体,101军区率先与缅甸政府军达成停火协议,缅甸政府同意其建立缅甸克钦邦第一特区,简称NDAK。拥有自治权,原有军队改名为克钦新民主军,司令员丁英、副司令泽龙。特区成立之初为解决财政等问题,便同意中国人进入这一地区,进行大量伐木。在整个九十年代,木材行业不仅带动了这一地区的经济等,还带动了以此接壤的中国边境的经济发展,大量优质木材进入中国内地,甚至远销欧美等地。九十年代后期缅甸克钦邦第一特区又陆续发现大量矿藏,其矿储量大、品位高、品种多,其中最为普遍的是钼矿、铁矿、铅锌矿、金矿等。到目前为止已发现的矿,可能仅占未发现矿藏的一小部分。

缅甸克钦邦第一特区政府主席丁英是特区政府高层官员中唯一一位读过大学的人,也是一位颇有争议的传奇人物。在他的管理下此地极少有人种植毒品、贩卖毒品。并修通了多条公路,建立学校、医院、种植树木等,和缅甸联邦政府建立良好的关系。然而他也依靠自己的权利成为缅甸地方政府大佬中较为有权、有钱的一个,他有一辆防弹美产悍马车,价值一百多万人民币,数十名警卫,并建立“一个人的政府”。有时他不在板瓦的时候,政府部门出现情况总是找不到他,久而久之终于出现了一次危机。这是后话。

板瓦距离云南省腾冲县城80公里,现有常住人口3000~5000人。城区有三座教堂,一座为传统浪族基督教堂,一座为天主教堂,还有一座为缅甸基督教堂(该教堂人数较多,有较好组织管理,无种族区别,现有一座礼堂,正在新建一座西式教堂)。每个星期天,他们大多都会去教堂做礼拜。距离板瓦不远的山坡上建有一座寺庙,寺庙旁边有一个用于民族服饰展览的房子。房子前面有一头“太平圣象”,象高3~4米,重6吨,为整个东南亚最大一头整木全雕大象。寺庙上去一百多米正在建设一座佛塔群,主佛塔仿缅甸仰光大金塔而建,高三十多米,远远看去金壁辉煌。佛塔群现已完工95%,总投资约1000万~1500万人民币,全部由国家政府出钱,其象征意义可见一斑。

板瓦的缅甸人几乎都能说至少三种以上语言,基本上人人都能说上一点汉语(腾冲方言),缅文为官方文字。生活物资90%来自中国。人们能使用中国移动或中国联通的手机信号,有中国和缅甸两国的座机电话。能连中国电信ADSL网络,有网吧,有打印店,还有几座标准酒店,仔细寻找还能找到缅式小饭馆等。有一个小型水电站供应电力,然而由于没有合格技术人员管理,经常缺电。

在板瓦年轻人喜欢听的歌曲有缅文、景颇文、中文等歌曲。缅甸的电影却没什么意思,水平恐怕让一般的中国人都无法接受。板瓦的缅甸教堂不定期会举行各种演出晚会,这里的民族能歌善舞,只要给他们一把吉它,都能来上几首。日常生活中缅甸人多喜欢喝咖啡,这里的小型咖啡店仅有便宜的速溶咖啡,搭配上几个不生不熟的鸡蛋等……

丁英曾经不止一次地访问过腾冲和保山,与王彩春也不止见过一面,算得上老熟人了。当他们说明来意后,丁英慨然答应帮他们穿针引线。

等“和平地球塔”落成典礼结束后,纽钦将军果然专门腾出时间会见了王彩春等一行。

毕竟是同一位国家领导人会谈,起初,王彩春心里还有些紧张。当他把专程来瓦城的意图向纽钦将军说明之后,对方稍稍沉吟了一下,脸上露出了微微的笑意。

趁此机会,王彩春向钦纽将军提出几项具体的建议:一是在猴桥和甘拜地设立对等的通商口岸;二是修建腾密公路;三是加强腾冲和克钦邦的农业合作;四是尽快开发克钦邦与腾冲之间的旅游项目;五是在密支那设立双边贸易区。

见王彩春从容不迫地提出了这一条条合作建议,钦纽将军似乎有点儿吃惊。很显然,国务总理是第一次碰到一位中国县级领导人当着自己的面侃侃而谈,并且涉及到的都是关系两国外交政策的事情。他打量着这位外表朴实,显得沉稳干练的年轻人,嘴角露出了一丝笑意。

王彩春察觉到了钦纽将军脸上的笑容,正在揣摩对方的反应时,钦纽将军忽然伸出一只手来,王彩春赶紧也伸出手去。于是,一位国家总理的手和一位县委书记的手紧紧握在了一起。

“很好,很好!我完全支持你的建议……”钦纽将军微微颔首说,他对王彩春提出的设想和计划不仅表示极为赞赏,还当即指示在座的克钦邦和平与发展委员会主席貌貌绥,专门邀请腾冲派代表团到密支那就腾密公路的相关问题进行磋商。

会谈出乎意料的顺利。以至王彩春在返回腾冲的路上,不停地同其他几位领导开着玩笑:“几个县级干部跟缅甸国务总理商谈‘国家大事’,这在外交史上,恐怕也是第一次呢!”

中国人懂得趁热打铁的道理。

保山和腾冲对缅甸开始了穿梭式的访问和谈判。2003年6月5日至7日,保山市委书记黄毅、副市长李新平和腾冲县委书记王彩春、县长张惟建等又先后来到克钦邦第一特区板瓦、第二特区拉咱,就修建腾密路的有关具体事项进行了深入细致的洽谈。

双方初步达成了以下几项共识:

双方同意新修中缅南4号界桩至缅甸瓦晓公路;

双方承诺在两国法律和法规允许的范围内互通旅游路线;

根据中缅两国政府1997年在缅甸仰光签署的《关于中缅边境合作的协定》,缅方同意在甘拜地设立与猴桥口岸对等的国家级口岸;

腾冲现在农业科技推广、农业科技人员培训和农业机械、农药、化肥进口、化肥厂建设等方面给予克钦邦大力支持和帮助。

2003年7月5日,中国腾冲县人民政府和缅甸克钦邦政府在密支那专门签署了《中缅南四号界桩至缅甸瓦晓段公路建设意向协议书》。

这份协议的主要内容是:中缅南四号界桩至瓦晓公路(即腾密路)由甲方(即腾冲县)有资质的公司负责施工,标准参照甲方市级公路标准执行。工期为两年。线路起点为中缅南四号界桩,经甘拜地、沃冲、喷度、昔董、克创杜、洪威、丁萨至瓦晓。工程内容含路基、路面、桥梁、涵洞、构造物等。

7月8日,腾冲县召开了人大常委会会议,会上,县委书记王彩春报告了与缅甸方面的会谈成果,人大常委会据此作出正式决议,要求有关部门开始对中缅南四号界桩至瓦晓的施工路线进行勘测设计和施工招标等工作。

至此,腾密公路进入了实质性的筹建阶段。

可是,在腾密公路的具体线路上,缅方坚持腾密公路必须经过昔董。昔董是克钦邦连接中缅口岸的一座重镇,地理位置和交通十分重要。缅方坚持要求未来的腾密路从昔董经过,自然有其他们的理由。可对中方来说,这意味着要多绕几十公里,增加上千万元的投资,而且要重新改变勘测好的施工线路。这对资金本来就十分紧张的腾冲来说,显然是一个很难接受的方案。

谈判就此陷入了僵局。

2003年12月16日,为了解决中缅双方在腾密公路具体线路的分歧以及筹建过程中遇到的一些实际困难,王彩春率团访问了密支那。

那几天,正值中共保山市代表大会召开,临动身前,时任保山市委副书记、市长的熊清华半是认真半是玩笑地对王彩春说:“你这次一定要给我把腾密公路的协议签下来,”

王彩春知道这句话里的分量。这不仅表明了市委市政府对修建腾密公路无条件的支持,而且也是对他本人的高度信任。他当即拍了下胸脯说:“市长,你放心,这次如果签不下来,我不回来见你!”

真有点儿立军令状的味道了。

那天,由于在密支那大桥受到守桥军人的阻拦,他们在桥头整整等了12个小时,进入密支那市区时,已经是下午了。

天黑时分,王彩春和代表团成员如约见到了克钦邦和平与发展委员会主席、北部军区司令貌貌绥。貌貌绥将军对他们的态度虽然一如既往地热情有加,但对他们提出的若干要求却表示无能为力。

“按照缅甸法律,对于这些问题,我们克钦邦无权答复,必须通过缅甸联邦和有关部门才能决定。”刚刚打完高尔夫球回来的貌貌绥将军摊了摊双手,显得有些爱莫能助地说。

想到已经开始启动的腾密路一系列勘测设计工作,王彩春心里有些焦急。怎么办?总不能就这么空手而归吧?他和随行的其他领导商量后,决定在密支那等候克钦邦向缅甸联邦呈送的报告结果。

这一等,就是好几天。

那几天,王彩春连出去散步的兴趣也没有,整天呆在招待所里,坐立不安。他觉得不能像犯人等待判决一样这么被动地等下去,想起曾经和自己有过一面之缘的缅甸国务总理纽钦将军,他脑子里忽然闪出一个念头:何不化被动为主动,给将军写一封信,直接向他陈明我们眼下迫切需要解决的问题呢?

于是,他不顾已经半夜了,跳下床来,开始伏案给纽钦将军写信。

尊敬的缅甸联邦国务总理纽钦将军阁下:

您好!

冒昧给您写信,主要是向将军阁下通报中缅南四号界桩至缅甸瓦晓公路建设情况。

1993年我县曾与缅甸国家建设部签订了昔董至蛮门公路的修复协议,双方都严格履行协议,合作非常愉快。此路修复后,对我县与克钦邦经济的发展、贸易的往来和人民生活水平的提高,都起到了积极的促进作用。

……

在得到将军阁下的首肯后,我县又多次派出代表团到贵国克钦邦反复协商中缅南四号界桩至缅甸瓦晓段公路建设一事,并形成了共识,分别于2003年7月8日和2003年9月18日,由中国云南省腾冲县人民政府与缅甸克钦邦密支那和平与发展委员会签署了《会谈纪要》,之后,贵国克钦邦为此做出了大量卓有成效的工作,我深表谢意!

我县按照《会谈纪要》和《协议》要求,通过议标,于2003年8月2日又两家测设单位,对该路段分两段按中国二级路标准进行测设,测设工作于10月20日完成,耗资560万元人民币。

之后,根据有关公路专家的建议,我县组织技术力量对测设方案进一步优化,优化后的方案与贵国克钦邦提出的线路相吻合,具体路线是:甘拜地—昔董—瓦晓,全长94公里,总投资为1.92亿元人民币。我县在对此路段进行测设、优化的同时,向中国云南省人民政府进行了专题汇报并获得同意修建该路。同时,还分别向中国外交部、中国驻缅甸大使汇报。

目前,中缅南四号界桩至缅甸瓦晓段公路建设工程已按《协议》要求分7个标段进行了招标,所需的1.92亿元人民币建设资金全部由我县自行筹措到位;修路用的挖掘机、推土机、汽车等机械已全部购置到位;水泥、钢筋、汽油等物资已全部购足;有4000多名民工在腾冲等待施工通知。此外,我县与7个施工队签订了施工合同,如果此路的修筑得不到贵国的批准,那么,我县将赔偿施工方的损失3500万元人民币,将给我县造成4160万元人民币的巨大损失。如果造成机遇失去,将来再提修建该公路,我县也无力可为。按《协议》要求,我县计划到2004年6月毛路通车,通车后先碾压一段时间,2004年10月开始铺弹石,2005年2月弹石路全部施工通车。

鉴于我县与贵国克钦邦就修通此路作了很多工作,开工条件已成熟,特别是我县的准备工作已经到位,如果不能尽快开工建怒,进入雨季后施工就非常困难,我县会因资金、物资积压,造成更大的损失。为此,恳请将军阁下关注此事,督促贵国相关部门尽快批准公路的开工建设。

祝中缅友谊万古长青!

祝将军阁下身体健康,阖家幸福!

腾冲县对外友好协会会长 王彩春

2003年12月18日于密支那

王彩春没有料到的是,他这封信在腾密公路的谈判过程中,发挥了举足轻重的作用。

纽钦将军收到信后,很快责成缅甸联邦政府有关部门及克钦邦,立即就腾密公路修建的有关事项进行商谈,并明确指示缅甸有关部门及克钦邦官员,一定要积极配合,尽力解决中方在筹建和施工过程中的困难,争取把腾密公路建成一条“中缅友谊之路”。

2004年2月20日,缅甸联邦政府正式邀请腾冲县派出代表团前往仰光举行会谈。

由于得到了国务总理纽钦将军的直接支持,这次谈判的进展十分顺利。双方不仅就腾密公路的线路和开工时间、开工后的施工计划和公路建成后的设想达成了一致的意见,腾冲方面还向缅政府提出了几条需要他们在施工期间给予充分协作和解决的问题,其中包括为中方参加工程的所有人员提供在缅工作的一切合法证件手续,做好公路沿线群众的协调工作,负责公路所占用土地的征地拆迁并承担征地拆迁所需的经费,以及帮助协调解决施工中遇到的生活、安全和物质保障等等问题。

至此,腾密公路的一切政策性准备工作基本完成,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了!

2004年5月16日,这是一个让王彩春难以忘怀的日子。历时数月的谈判工作终于结出了丰硕的果实。这一天,腾密公路协议签字仪式在缅甸联邦建设部大会议厅内如期举行。

腾冲县代表团全体成员和缅甸联邦建设部部长梭通、副部长吴丁水、明登,以及外交部、内政部、司法部等有关部门的官员60多人出席了签字仪式。

缅甸联邦建设部部长梭通和中共腾冲县委书记王彩春,分别代表甲乙双方在签字仪式上致辞。

2004年5月20日,缅甸联邦建设部给克钦邦政府正式发出了中缅南四号界桩至瓦晓公路建设的开工通知。

2004年9月6日,腾密公路建设工程指挥部正式成立,县长张惟建被任命为腾密公路指挥部指挥长,副县长钏相强等被任命为副指挥长。

张惟建是在2003年从保山市经贸委调到腾冲任县长的。1961年出生于云南省昌宁县,高中毕业后考入北京林业大学森林工业系林业机械设计与制造专业学习,毕业后分配到楚雄林业机械厂技术科工作,任助理工程师。后来,又历任保山行署组织科科长、保山行署经贸委副主任、党委书记等职务。2003年2月,42岁的张惟建调任腾冲县人民政府县长,同比他小一岁的县委书记王彩春搭档,一起成为了素有中国走向南亚的“门户”之称的腾冲县“掌门人”。

无论是外表还是性格,张惟建和王彩春都有着鲜明的差异。同说话行事雷厉风行、敢作敢为、粗狂豪放的王彩春相比,他似乎显得有点儿书生气,平时比较注重仪表,思考问题也好,说话也好,思路清晰严谨,这让人感觉到他身上具有一种知识分子或学者的儒雅气质。当这样两个性格和气质迥然相异的人在一起搭档共事时,一般人也许会觉得不大协调,可一旦深入了解之后,你就会发现这真是一种“天作之合”,王彩春那种洒脱果敢的性格,注定了他天生就是一块当“统帅”的料,而张惟建沉稳严谨的性格,则正好是对王彩春的一种最佳补充,一刚一柔,一张一弛,相得益彰!

实际上,两个人在工作中配合得也的确十分默契。这种默契在腾密公路的决策和施工过程中,几乎体现得淋漓尽致。

从一开始,张惟建就是站在王彩春一边,坚定地支持修建腾密公路的构想;而当方案和报告获得上级领导和部门通过后,张惟建便全身心投入到了工程方案的实施进程。为了尽快争取到腾密公路所需的资金,他几上保山、昆明和北京,当终于将7000多万元的贷款和腾冲县自筹的9000万元资金落实到位时,他整个人都瘦了一圈

现在,倾注他和王彩春无数心血的腾密路工程建设终于可以开工了,张惟建内心的激动可想而知。

不久,从各部门和乡镇抽调的70多名干部被集中到临时设在腾冲翡翠宾馆的腾密公路建设指挥部,开始为期六天的出国前培训。这70多名干部是未来腾密公路建设大军的骨干队伍,将具体负责施工管理工作,可以说,工程能否顺利进行,很大程度上决定于这批干部的素质和能力。因此,县委县政府对这次培训都十分重视。

培训临近结束那天,张惟建向参加培训班的全体干部们作了出国前的最后一次动员讲话:

“同志们,60年前,中国远征军将士从这条路走出去,用他们的青春和生命在缅甸北部的热土上谱写了中国抗战史上悲壮的篇章。今天,你们又将从这条路出发,在缅甸北部的崇山峻岭之中,去进行一场没有硝烟的特殊战役。你们必将在中缅友谊碑上,在腾冲对外交往的历史上书写出更加壮丽的诗篇!”

张惟建的讲话既简短,又富于感染力和鼓动力,使在场的这70多名干部感受到了身上肩负的使命,不由得像半个多世纪前那些奔赴异国沙场的中国远征军将士,热血沸腾,浑身充满了力量。

2004年9月12日上午9时40分,腾密公路三个分指挥部、两个办事处的70多人,在副指挥长钏相强和杨黎强的率领下,乘着10多辆车,浩浩荡荡地驶出腾冲城,向中缅边境出发了。

2005年2月16日至18日,云南省委、省政府在腾冲召开全省实施“兴边富民工程”工作会议,动员部署全面启动“兴边富民工程”工作;讨论《中共云南省委、云南省人民政府关于实施“兴边富民工程”的决定》和《云南省“兴边富民工程”三年行动计划(2005~2007)》,提出要通过三年左右的时间,大力实施“兴边富民工程”,加快边境地区经济社会发展。

在此期间,开工不久的腾密公路的建设引起了与会省领导的浓厚兴趣和高度关注。

2月17日、18日云南省政协主席杨崇仁、云南省人大常委会副主任牛绍尧和省外办主任周红等先后前往甘拜地施工现场视察。

省委副书记、常务副省长虽抽不出时间亲临现场视察,但听取了市县领导关于腾密公路的工作汇报。

王彩春他们没想到,就是这次会议,促使省领导不久以后做出了一个重大决定:将正在建设中的腾密公路升级为二级柏油路,并拨出一亿元人民币给予专项资金支持。

这一举措,意味着省委省政府将腾密公路纳入了云南省面向东南亚和南亚发展战略的一个重要组成部分。

他们感到既振奋,又略略有些不踏实。将现有的弹石公路提升为二级柏油路,对他们来说无非是重新设计和改造,但由于涉及到修改原来跟缅方签订的协议书,所以必须得到缅方的认可。

2月23日,王彩春带着新的腾密路改造和提升方案,又一次前往密支那。自从计划修建腾密路以来,他已经记不清自己在这条从前的史迪威公路上往返过多少次了。每次施工过程中出现了什么困难,或者我方人员与缅方人员发生了什么摩擦,大都是他亲自出马,找到缅甸克钦邦政府官员协商调停和解决的。王彩春不无自嘲地想,他这个县委书记都快成为一个谈判专家了。有什么办法呢,毕竟是在异国土地上修公路,施工工程中每时每刻都可能遇到意想不到的麻烦,我方工程人员与当地居民的冲突也时有发生。就在前不久,还发生了一起我工程人员被当地人枪击负伤的事件——

那是十天以前,三标项目部的7名工程技术人员从甘拜地乘车赶往项目部所在地拉庄,那天是个阴天,刚下过一场雨,路上满是泥泞,车行驶了一段就抛锚了,驾驶员跳下去修了一阵也没修好。没办法,他们只好包租了一辆卡车,继续前往拉庄。车行驶了没多久,前面公路边隐约有两个缅甸人在招手,但驾驶员杨根荣没有注意,加速开了过去。可刚出去不到50米远,忽然响起两声尖锐的爆响。杨根荣还以为爆胎了,赶紧停下车,正欲下去察看时,忽然听见坐在后面车厢的人惊叫起来。其中两个人蜷缩在座位上,满脸苍白,捂着身体的双手沾满了鲜血。一刹那间,杨根荣恍然明白过来,这两个人被枪击中了,刚才那两声爆响原来是枪声!

这时,两个穿着皱巴巴军服、歪戴着军帽的缅甸人拎着枪跑过来,满脸怒气,嘴里还一边嘟哝:“叫你们停车,为什么不停?”

杨根荣等几个人愤怒得浑身的血直往上涌,可看着对方手里的枪,知道这些缅甸军人不像中国军人纪律严明,平时见他们扛着枪到处转悠,一副飞扬跋扈的神气,如果冲突起来,吃亏的肯定是我们自己。于是,他们赶紧撤回车上,一边照顾受伤的人,一边打电话向甘拜地的指挥部汇报。

枪击事件发生后,腾密路指挥部的领导被震惊了。副指挥长钏相强和杨黎强一边紧急联系克钦邦第一特区人民军的副司令木榔都,要求他们马上派人处置这起严重事件,一边打电话向县委书记王彩春和县长张惟建汇报。

王彩春得知事情经过后,立刻通知腾冲县医院,马上组织得力的救护人员,派救护车前往中缅边境接回受伤者。

当天晚上21时左右,救护车在猴桥口岸接到了三名受伤者,随车的救护人员对他们们进行了及时的救治,并火速赶回了腾冲。

晚上10多种,伤员被送到了腾冲县人民医院。医院马上组织医护人员进行抢救。整个抢救过程中,王彩春和其他县领导都一直守候在医院的办公室里,一直到伤员完全脱离危险,他们才松了一口气。

针对这起突发事件,王彩春意识到不能等闲视之,如果不妥处理,势必影响到我方工程施工人员的情绪,进而影响到整个工程的进展。第二天一早,王彩春就做出了几项紧急部署:

一,由副县长兼副指挥长钏相强带领县外事办的同志赶往板瓦,向第一特区主席丁英通报枪击事件,表明我方的立场和要求;二,杨黎强副县长带领有关同志赶往甘拜地,面见第一特区人民军副司令木榔都,要求对肇事者进行调查,迅速弄清楚枪击事件的来龙去脉;三,县委办公室马上打电话通知腾密路指挥部驻密支那办事处,让他们马上去见密支那和平与发展委员会主席、北部军区司令貌貌绥将军,敦请他迅速介入此事,尽快严惩凶手,并将处理结果以书面形式向我方通报,同时对公路沿线居民以及军人进行教育,保证不再发生类似的事件……

后来,经过缅方调查,枪击事件的肇事者名叫排拉蘘,23岁,缅甸拉派人,原本是一名小学教师,几个月以前,他辞职离开了学校,13日那天,排拉蘘和人民军的一名士兵到公路边拦车去人民军营区,但拦了几次都没拦到车,排拉蘘便心生一计,换上人民军一位营长的军装,并扛上营长的半自动枪,跑到路边接着拦车。这时,正好碰上一辆满载着人的卡车驶过来,他们刚招了两下手,卡车就一阵风地驶过去了。排拉蘘恼羞成怒,想也没想,就端起枪来,朝着远去的卡车连开了两枪……

尽管枪击事件已经真相大白,责任完全在于肇事者,但时至今日,缅方还没有就此事的处理结果向我方作出书面通报。因此,当王彩春带着腾密路改建方案到达密支那时,心里还惦记着此事。所以会谈一开始,他便首先向貌貌绥将军提出了这桩未了的“公案”。

貌貌绥将军和王彩春打过多次交道,彼此已经很熟悉了。对于王彩春的严正要求,貌貌绥表现得颇为理解。他当即表示说:“我对缅方人员用枪打伤中方技术人员一事感到非常痛心,请放心,我们一定对肇事者做出严厉制裁,并对受伤者给予相应的赔偿。”

王彩春诚恳地说:“我们也知道,这起案件不是两国政府行为,而只是一种个人行为,我们之所以要求严肃处理,完全是考虑到为了保证腾密公路的顺利进行,因为,腾密公路建设从开始到现在,一直得到了将军阁下和克钦邦政府各级官员的大力支持,我们不希望由于某些偶然因素,影响了公路的进展……”

接着,他向貌貌绥介绍了腾密公路的进展情况:到目前为止,腾密公路已经开挖了73公里,机械设备进入100多台,技术人员1000多人。按照这种速度,毛路将于2005年5月份完工,弹石路面也将于年底完成。但现在的问题是:该路段地下水位高,不适宜修弹石路,而且路基疏松,很容易损坏,养护起来会很困难;其次,四级弹石路等级低,不适合旅游业的发展要求,等等。“因此,基于这些原因,我方提出了一个新的方案:把现在的四级弹石路拓宽2米,改成柏油路。所需资金大约为8亿元人民币,全部由腾冲筹措解决。如果这个计划能够实现,将会极大地促进中缅旅游业的发展和繁荣。只是这样一来,需要在去年5月19日签订的合同上补充提升修柏油路的新条款,另外,施工工期也要延期了……”

貌貌绥将军听了,似乎有些意外,但马上高兴地说:“我个人对你们改建柏油路的新方案表示完全同意。不过,在合同上补充新的条款,得由你们将公路标准建议书呈报缅方,经中央和平与发展委员会和国防部审查后才能批准。”

王彩春点点头说:“好的,我们将尽快将建议书呈报过来。”

会谈结束时,貌貌绥特意从座位上走过来,亲切地握住王彩春的手,说:“为了保证你们施工人员的人身安全,我准备将以前的一个连增加到一个营,这样,类似于枪击的意外事件,就再也不会发生了!”

王彩春听了,连忙表示感谢,这倒是个意外的收获。他想,有了这个承诺,今后我方施工人员的安全,也许真能让人高枕无忧了吧?

改建柏油路的各项准备工作顺利地进行着。

自从决定改建柏油路以来,对于公路穿越中缅南四号界桩的国境线时究竟是打隧道,还是从地面开挖明槽,一直存在着两种意见。如果从地面翻越国境线,公路就得沿着又高又陡的山坡上下,其好处在于投资小,施工起来也比较简便,且公路修成后的关乎费用也比较低廉,但弊端也显而易见,公路的坡度较大,弯多路险,达不到二级公路的等级要求;而开挖隧道的优点是既降低了坡度,又缩短了距离,公路也平坦通畅了许多。据测算;隧道全长250米,所需经费3000万人民币左右。

经过工程指挥部认真讨论,最后还是本着保证公路质量的原则,采纳了开挖隧道的方案。

然而,另一个棘手的问题随之也出现了:据了解,在两国边界处开挖隧道,必须经过双方国家有关部门同意才可以施工。

难题照例推到了县委书记王彩春面前。他略一沉思,当即拍了板:“腾密公路是打通南亚国际大通道的关键性工程,一点也敷衍马虎不得。不就是通过外交谈判解决么?反正我这个县委书记为腾密公路当这个‘谈判特使’,也不是一次两次喽!”

2005年4月3日,王彩春带领有关人员,又一次踏上了前往密支那的旅程。

4月4日,王彩春与缅甸北部战区司令德威上校、克钦邦和平与发展委员会秘书长貌苗中校、克钦邦和平与发展委员会1号成员吴耶敏等进行了会谈。

德威上校告诉王彩春,腾冲方面提交的腾密公路改建柏油路的建议书,最近已经得到了缅甸联邦建设部的批准,新的补充协议待择日签订。

这无疑是一个值得高兴的消息。

王彩春一边向缅方表示感谢,同时开门见山提出了隧道的事。德威上校听完,面有难色,踌躇了片刻说:“这件事我们克钦邦无权答复,因为涉及到国家安全,必须通过缅联邦政府……”

王彩春暗暗叫苦。心想,弄不好,兴许还得跑一趟仰光呢!

就在王彩春为隧道的事到密支那谈判前后,腾冲外办接待了一位回国探亲的缅甸华侨。

这位华侨名叫金光泽,1944年出生于腾冲县猴桥镇,1950年随父离开中国,移居缅甸赛罗,曾在密支那念过中学,像大多数缅籍华侨一样,长期从事玉石生意,目前定居仰光,任仰光云南华侨同乡会副会长。1980年,金光泽曾经回过一次腾冲,那是他后第一次回国, 少小离家是他随父亲走的是史迪威公路,但时隔二十多年后,这条曾经是连接中缅印的国际大通道早已破败不堪,久已没有通过车了。金光泽只得绕到昆明,拐了一大圈,才回到阔别20多年的故乡腾冲。这次再一次回到故乡,让金光泽最为振奋的是,在昔日史迪威公路基础上重建的腾密公路已经破土动工。可以想象,一旦这条国际交通线重新打通中缅之间尤其是腾冲和缅北的商业往来,将会成倍增长,而这正是多年来包括金光泽在内的成千上万的缅甸华侨梦寐以求的。所以,当他听说腾冲县正在为修建隧道和缅甸方面交涉,他便主动提出愿意帮助联络此事。

刚从密支那回来的王彩春听说后,非常高兴。他知道不少华侨在缅甸联邦高层担任要职,如果得到他们的鼎力相助,修建隧道的事肯定会迎刃而解了。于是,他指示腾密公路指挥部一定要接待好金光泽先生,为了让他熟悉腾密公路建设和修建隧道的方案,特意让副县长兼腾密公路建设指挥部副指挥长钏相强陪同其前往甘拜地,了解隧道现场情况。

4月27日,受县委县政府委派,腾密公路建设指挥部的段生乐和王安能,便随金光泽先生一起,动身前往仰光。

段生乐和王安能在仰光期间,在金光泽先生的精心安排下,通过几位在面联邦高层任职的侨胞,就腾密路甘拜地路段修建隧道一事,与缅甸国家建设部的官员进行了接触,并将托人翻译成缅文的隧道修建方案和报告呈送到了司法部,而且还就补充协议签署的时间、地点等相关事项和缅联邦建设部进行了磋商。

短短20多天时间,这种民间性质的外交手段,取得了正式外交途径很难达到的效果。

过了几天,段生乐和王安能就顺利地拿到了司法部的正式批文。当他们准备离开仰光回国时,听金光泽先生说,前两天仰光刚刚发生了连环爆炸。他们听说后,心里有些后怕。不过,县委县政府交给任务已经胜利完成。他们可以回去向王彩春书记等县委领导报捷了!

2005年6月2日,腾密公路中缅南四号界桩至瓦晓柏油路的补充协议签字仪式将在密支那举行。

6月1日下午,保山市委书记黄毅和腾冲县委书记王彩春一行40余人抵达密支那。

在宾馆里稍事休息后,王彩春就赶往北部军区司令、密支那和平与发展委员会主席貌貌绥少将家里,就翌日举行签字仪式的有关细节进行最后的磋商。

6月2日下午3时,中缅南四号界桩至瓦晓柏油路的补充协议签字仪式在克钦邦政府的会议厅如期举行。正面墙上悬挂着的横幅上写着:“中缅南四号界桩—瓦晓柏油路的补充协议签字仪式”, 主席台上分被摆放着中华人民共和国和缅甸联邦两国国旗。出席签字仪式的中方人员有保山市委书记、保山市对外友好协会会长黄毅,保山市副市长李新平,腾冲县县委书记、腾冲县对外友好协会会长王彩春,腾冲县人民政府副县长兼腾密公路建设指挥部副指挥长钏相强等人。

密支那和平与发展委员会主席、北部军区司令貌貌绥少将在签字仪式上致开幕词。专程从仰光赶来的缅甸联邦建设部人民建筑公司执行处长吴韩佐和总工程师吴钮丹分别发言。

代表中方发言的是保山市委书记黄毅。他说:“去年5月19日,缅甸国家建设部和中国云南省腾冲县腾密公路建设管理有限责任公司双方的代表在缅甸仰光正式签订了修建中缅边界南四号界桩至瓦晓4级弹石路的协议文本,并于去年10月19日在甘拜地广桐隆重举行了开工典礼。开工以来,在双方的共同关心和努力下,进展顺利。2月23日,腾冲县对外友好协会会长王彩春先生及腾密公路建设管理有限责任公司董事长钏相强先生到密支那向貌貌绥将军阁下就改造腾密公路为柏油路的原因进行了说明,提交了补充协议文本。今天签署的协议文本是对原协议文本的补充完善,是修筑油路的重要依据……”

接着,王彩春、钏相强与缅甸建设部人民建筑公司的吴韩佐、吴钮温分别代表双方在协议补充文本上签字和交换了文本。

签字仪式结束后,双方官员和代表合影留念。晚上,克钦邦政府还在邦政府礼堂设宴招待了黄毅、王彩春一行。

招待会上自始至终洋溢着愉快祥和的气氛。

然而,就在中方设计人员按照中缅双方达成的协议紧锣密鼓地开始准备甘拜地隧道的施工方案时,缅甸第一特区突然发生的一场兵变,使这项工程不得不半途而废了。

2005年9月14日,第一特区人民军副司令兼参谋长择龙乘司令丁英不在板瓦,发动兵变,拘押了丁英的亲信,还冲进他的家和地下室,将所有值钱的东西洗劫一空,还向缅甸联邦政府发出通电,宣布接管人民军的领导权。与此同时,择龙派兵将甘拜地到昔董沿途的人民军关卡全部捣毁,重新设立了自己的关卡。

很长一段时间以来,缅北地区一直由独立军、政府军和人民军三股势力控制着,摩擦和冲突本来就时有发生;而这场突如其来的兵变,不啻于制造了一场地震,形势一下子紧张起来。独立军和缅甸政府军在各自的防区调动和增加兵力,各关卡都进入了临战前的高度戒备状态。

接连几天,缅北的上空都有军用飞机在不停地飞来去。

兵变发生后,在外地的丁英马上向缅甸政府寻求支持,请求政府军派兵镇压叛军,以维护陷入混乱的缅北局势。

很快,缅甸政府派出两个营的兵力从密支那出发,向兵变发生地的板瓦进军。21日,政府军到达板瓦,协助丁英的嫡系部队,开始在板瓦、石灰卡、片马等地进行大规模的清剿行动。

缅北地区一时战云密布,弥漫着令人恐怖的气氛。原来还比较热闹的板瓦这时变得混乱不堪,做生意的商人和当地居民纷纷逃离,翻越国境,在板瓦垭口的中国境内临时安扎下来。

腾密公路的施工也受到了严重的影响。9月份正值缅北雨季结束,原本是工人进场的大好时机,可兵变的消息一传到国内,许多正准备动身前往工地的工人顿时害怕了,不少人及时办理了入境手续,此时也打起了退堂鼓;与此同时,许多正在工地上施工的工人的家属也从国内打来电话,一时间,人心惶惶、工地上笼罩着一片恐慌的气氛,在短短的不到两天时间内,就有近300人的工人擅自离开工地,滞留在昔董关卡。一些公路施工急需物资的运输和人员进出,也被耽搁了下来……

为了应对这骤然而起的事变,9月20日,王彩春和钏相强立即赶往密支那,与克钦邦和平与发展委员会主席貌貌绥举行紧急会谈。

由于兵变带来的影响尚未消除,缅北地区仍然笼罩着一片不祥的阴影,人民军和独立军之间的武装冲突还时有发生。王彩春在这种时候前往密支那,无疑有些冒险。周围的同志都为他捏了把汗,不少人劝他等兵变完全平息后再去。但王彩春拧紧眉头说:“这么多问题拖不到解决,拖一天时间,腾密路就会增加一份困难。再说,那么多工人和干部都坚守在工地上,他们尚且不怕,我岂能贪生怕死?”

张惟建见他已经打定主意,知道任何劝阻都无济于事了,便悄悄让县公安局长派人提了几件防弹衣,交给王彩春和随行的几位同志。当王彩春接过防弹衣,目光和张惟建碰在了一起。此时此刻,这两位并肩工作才不到三年的县委书记和县长,似乎感觉到了彼此的心跳,两个人的手不约而同地紧紧握在了一起。王彩春明白张惟建在替自己的那份担忧和关心,她轻轻拍了拍对方的手背,咧开嘴笑了笑:“伙计,别提我担心。如果这次在路上我真的挨了枪子儿,你派人把我的尸体运回来就行了!”

听到这句话,张惟建的眼睛不由得有些潮湿了,他从王彩春那张刚毅的脸上感受到了一股无形的力量。他轻轻拍了拍王彩春的胸脯,说:“你胡说些啥,我还等着咱们一起在腾密公路竣工仪式上剪彩呢!”

见到貌貌绥后,王彩春听到了一个令他备感意外的消息:拟修的甘拜地隧道由于没有中缅两国外交部的批文,必须马上终止!

王彩春一时有点反应不过来。不是已经获得缅甸联邦建设部的批文么,怎么说变就变了呢?可一向面容和善的貌貌绥满脸严肃,一副毫无通融的神情。楞了片刻,王彩春很快冷静下来。根据长期的经验,缅甸这个国家因政局动荡和经常性的人事变动,许多事情也充满了变数,即使有法律保障,也会中途发生变故。这样一想,王彩春也就心平气和了许多。眼下最紧迫的是如何尽快解决第一特区兵变给施工带来的困难。

好在当他把问题提出来后,貌貌绥当即对第二特区兵变给腾密公路建设造成的损失深表歉意,并承诺邦政府将立即采取措施,保证物资运输的通畅和人员进出的安全。

得到这一保证后,王彩春总算舒了口气。

丁英在缅甸政府军的支持下,终于平息了兵变。但他的第二特区也因此付出了代价:政府军随之在昔董至甘拜地的公路沿线留驻下来,取代了原来的人民军;另外,缅甸联邦也趁机将人民军改编成了地方警察部队。

4月24日,当丁英在政府军的护送下,回到板瓦时,这位很长时期控制着第二特区的人民军司令,心情的复杂可想而知……

随着缅北地区逐渐恢复秩序,腾密公路施工也回到了正常状态。但由于缅甸外交部迟迟没有批准甘拜地隧道的修建,腾密公路建设指挥部部的决定,改变方案,在地面上修建二级路代替原来的隧道。

许久以后,王彩春谈起这条隧道,仍然觉得无可奈何,脸上浮现出一缕苦笑。更让他哭笑不得的是,就在腾密路指挥部决定放弃隧道方案,地面施工方案几经周折开始实施后,2006年1月中旬,指挥部却突然接到了缅甸外交部发来的问号为“2607(15)44(190)关于中缅南四号界桩修建隧道方案的批复”。

这份发给缅甸联邦建设部副部长的文件写道:

一, 根据缅甸联邦中央和平与发展委员会2005年5月9日中央和发委文件中方向建设部承包的相关中缅南四号界桩修建隧道的建议函,外交部已经收到;

二, 有关此事中国外交部也于2005年11月3日致函于缅甸驻北京大使馆并转交到我部;

三, 报告所述此方案与中缅两国所签署的边境协议一致。对此,缅甸国防部指示:“允许修建隧道,但须遵守原协议条款自行。此决定已于2006年1月16日回复到中国外交部。

四, 此特通知,敬请遵照执行。

看到这份迟来的批文,腾密公路建设领导小组和指挥部陷入了进退两难的境地。此时地面方案已经完成了将近一半的工程,如果重新改回修建隧道,不但要额外增加数千元的资金,而且还要为已经实施的工程付出1000多万元的损失。从而影响整个腾密公路的进程。指挥部打算向两国外交部申请继续使用地面方案,但这一申请没有获得批准。无奈之下,他们只得硬着头皮咽下这枚苦涩的果子了。

第一特区人民军兵变给腾密公路建设造成的困难还没有完全消除,克钦邦和平与发展委员会又发生了易人的变故。原克钦邦和平与发展委员会主席貌貌绥被免职,接替他的是北部军区司令翁敏少将。

在缅甸,每一次中央和地方政府首脑的更迭,政策上也会出现相应的变化乃至混乱。一连几天,从中缅南四号界桩到克钦邦首府密支那的好几道关卡都处于封闭状态。眼下正是施工的黄金季节,每天都有大量的工人从猴桥口岸往缅甸境内涌入,甘拜地海关滞留的人越来越多。10月份的一天,几个第一次进入缅甸的工人见通关口人太多,想不签署证件,偷偷从关卡旁边的小道上绕过去,没想到被设在那儿的缅方哨兵当场逮住。缅兵的态度十分粗暴,逼迫工人在旗杆下跪了好几个小时。甘拜地指挥部的领导闻讯后,赶到现场提出严重抗议,缅兵才将工人们放回国内。

其实,自从兵变后,类似于缅方士兵刁难和粗暴对待中国施工人员的行为,已经不是第一次发生了。而且,缅方最近以入境施工人员超过了协议中限定的4000人,不断限制入境工人,严重影响了公路的正常施工。

为了查明工地上施工的准确人数,指挥部重新登记和统计了一次,结果发现,到目前为止,在缅境内的全部施工人数还不到400人。缅甸甘拜地海关之所以得出超过5000人的结论,主要是因为缅方通关人员管理混乱,出现大量重复号码造成的;其次,也因为最近的兵变造成一些工人中途回国后没有返回工地,但证件并没有取消。经过认真核查,类似原因造成的空头名额多达800人。

指挥部将这些情况向甘拜地海关反映后,缅方却拒不承认,仍然坚持限制工人入境。双方一时各执己见,闹得很僵。

11月6日,王彩春不得不决定再次前往密支那。等他们到达密支那后,才知道新任克钦邦和平与发展委员会主席、缅甸北部军区司令翁敏少将正在仰光,第二天才能回密支那。

没办法,王彩春等人只得在招待所住下来,等翁敏将军回来。可到了第二天,翁敏将军仍然没有回到密支那。而此时,我方施工人员在甘拜地通关口滞留的人数越来越多。短短的几天内,就有1000多名工人被堵,中缅南四号界碑附近长达2公里的路上,到处都是等候入境参加施工的工人和汽车。11月份的夜晚已经有些寒冷,工人们只得躲在车上或在路边临时搭起来的木棚里过夜,随车带来的蔬菜都烂了,不少人开始打退堂鼓,准备撤回国内……

王彩春觉得不能这样等下去了,当即让密支那办事处联系,面见克钦邦移民厅厅长以及密支那县政府的秘书长和建设局长,就重新商定我方入境施工人数进行了紧急磋商。但许多问题他们作不了主,必须等翁敏将军回来才能定夺。没办法,王彩春他们只得耐心地等待。

两天以后,翁敏将军才从仰光回到密支那。当他听说王彩春等人在密支那整整等了他三天,便连家也顾不上回,马上会见了他们。

一见面,翁敏将军就大步走过来热情地和王彩春拥抱。其实,他们俩并非第一次见面了,但这一次,翁敏的态度比以往任何一次都热情。很显然,王彩春不顾个人安危,在这种非常时期来到密支那,深深感染了他,翁敏竖着大拇指对王彩春说:“你们为了腾密公路,不顾个人安全,真了不起!”

王彩春笑笑说:“我们是为中缅友谊而来,没什么好怕的。”

俗话说,只有经过了危险,才能感受到有益的珍贵。两个人手执手地在沙发上坐下来,亲热得像一对兄弟,互相问起对方的年龄。闲聊间,翁敏还谈起自己的中国南京军事学院学习的经历,两个人越聊越投机,大有相见恨晚的感觉。后来,翁敏忽然提出要和王彩春结拜为兄弟。王彩春听了一愣,心想这倒是个加深双方信任和友谊的大好机会,便当即击掌同意了。

于是,两个人按照中缅习俗,歃血盟誓,举行了庄重的结拜仪式。这幅场景真有点儿像当年中国工农红军长征路上,刘伯承将军和彝族头领结拜兄弟的那段历史佳话了。

此后,谈判的事情变得出乎意料的顺利。翁敏将军对王彩春提出的若干要求满口答应。克钦邦有关部门很快承诺将原定的5000人名额中已经离开缅甸回到国内的1000多人补齐,并另外为指挥部增加了400个名额。但对于因施工需要增加4000个名额的要求,翁敏将军则表示,还需要上报缅甸联邦政府有关部门才能答复。

这天,王彩春等人连夜赶回腾冲。经过甘拜地关卡时,他们看见滞留的人数已经大大减少,但仍然有1000多名工人还在等待办理入境手续,公路边、野地里,到处都是面色倦怠的工人,整个场面有点儿像难民;看样子,至少还需要两天,所有的人才能办完手续,进入施工工地。

看到这个情景,王彩春不由自主地叹了口气。不过,毕竟将原来的名额补齐,也算不虚此行了。

2005年11月,中共保山市委新一届的党代会胜利召开。原保山市委书记黄毅调任云南省政府秘书长,原保山市长熊清华当选为新一任保山市委书记。腾冲县委书记王彩春也被选为保山市委常委。

会议落幕不久,熊清华便在王彩春的陪同下,前往正处于紧张施工中的腾密公路视察。

这位“学者型”的领导人从担任保山市长开始,自始至终参与制定了“云南面向南亚,保山先行一部”的发展战略,并提出了一系列颇具前瞻性和战略性的理论主张。如今,保山至腾冲的高速公路已经正式启动,腾冲驼峰机场不日也将破土动工。而腾密公路建设更是被他视为整个发展格局中的重要一环,占据着战略尖兵的地位。在熊清华的眼里,腾密公路不仅直接决定着保山市乃至云南省走向南亚的发展速度,而且与西部大开发能否真正撬动中国将发展重心从太平洋向印度洋实现战略性转移这根杠杆密切相关,是一盘举足轻重的大棋,必须走稳走好,不能出任何差错。

熊清华一行先后到甘拜地指挥部、昔董二分指挥部、崩崩山三分指挥部看望了广大工程管理和工程技术人员,并组织座谈,了解公路建设的进展情况,勉励大家发扬当年中国远征军和史迪威公路建设者不畏艰难、勇于奉献的精神。他还拜谒了滴霖崖。这是当年参加史迪威公路建设的美国工程师滴霖殉难的地方。熊清华深有感触地说:“在史迪威公路上,不少盟军将士付出了生命的代价,历史将永远铭记他们的功绩。我们现在所作的就是沿着前人用鲜血铺成的道路上创造新的业绩。这同样是一个艰巨而伟大、值得后人敬仰的事业啊……”

一路上,熊清华不时让汽车停下,自己下车走到工地上,与正在施工的工人和技术代表、工程监理人员交谈,询问他们的工作和生活情况,对随行的《保山日报》记者说:“腾冲人了不起呀,在历史上他们一直有注重修路的传统,而且敢于开拓、从来不满足现状,小小一个和顺乡就有多少人走出国门创业,要不怎么叫天下第一侨乡呢?其实,腾冲不仅出商人,而且出政治家、哲学家、教育家和外交家。如李根源、艾思奇、寸树声……你们新闻媒体可要大力宣传腾冲人哦!”他看了一眼旁边的王彩春,半开玩笑地说:“彩春同志,腾密公路从开工到现在,你跟缅甸方面谈判过多少次,你自己恐怕都记不清楚了吧?我看你也快成为一个名副其实的外交家啦!”

当天下午,熊清华一行抵达密支那。

23日上午,熊清华和王彩春一行再次拜望了翁敏少将。

王彩春向熊清华介绍道:“翁敏将军曾经在南京军事学院学习过,对中国的情况比较熟悉,还会讲汉语呢!”

“是吗?那我们就用不着翻译喽!”熊清华握住翁敏将军的手,笑道,“将军阁下,我们此次来访的目的主要有三个,一是拜访将军阁下,祝贺你就任克钦邦和平与发展委员会主席;二是就正在建设的腾密公路和将军交换意见和看法,寻求你的进一步支持;三是考察一下克钦邦的经济和旅游资源……”

翁敏将军率快地说:“缅甸从中央到地方都非常重视腾密公路的建设,希望公路尽快建设好。我期待着明年6月在密支那如期举行腾密公路的竣工典礼!”似乎是为了显示自己对腾密公路的关心,他拿出一个笔记本,对在场的所有人说:“我在中国留学时对贵国的传统有所认识。按照你们的传统,我今天用两支笔作记录,一支是红的,一支是蓝的;你们看,凡是重要的内容,我都是用红笔记的呢!”

说得大家都笑了起来。

在这种融洽的气氛中,王彩春意识到,腾密公路最艰难的阶段也许过去了,同缅方商定的2006年6月举行的竣工典礼已经遥遥在望。但愿在接下来的这段时间,施工能够一帆风顺,缅方再不会节外生枝。公路建设千头万绪,老实说,他真不想在谈判桌上没完没了地耗费时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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