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子殷刚把门打开，就看到了小虎正背对着自己站在门外。
“小虎，你今天不去衙门？”江子殷问道。
“银子哥，我娘说要你带上你表哥，今天晚上去我家吃饭。”小虎转过身，低声说了一句，“我爹有话对你说。”
“怎么了，老爹有什么事？”江子殷问道。
小虎眼中似有泪水，嘴巴动了几下，看了她一眼，没有说话，就跑开了。
这莫名的举动让江子殷心中困惑不解，看来晚上要问个清楚了，江子殷摸着自己依旧发疼的后脑勺想着。
因为衙门里的月俸低，加上小虎年幼，本来定下的捕快每月二钱的月俸，实际上只不过半钱银子，所以小虎一家主要还是靠小虎爹每天在闹市买菜所得维持一家生计，小虎娘闲时也给别人做些针线补贴家用。
八月十五那天小虎娘还送了自家做的月饼过来，可是那天小虎娘神色轻松不像是对自己有话要说的样子啊，江子殷想了想，摇摇头，回屋去了。
暗色的夕阳慢慢的沉落到了天边，江子殷提着一包糕点还有一坛酒，敲响了一扇有些破烂腐朽的门。
“是这里？”明月夜住着两个拐杖问道。
“我跟你交代的你都记住了？”江子殷问道。
“记住了，记住了，”明月夜点点头，“那什么……榆水发大水，我跑过来投奔你的。”
“嗯，”江子殷满意的点点头，“你要是出了什么篓子，有你的苦头吃……”
那扇门“吱呀”的被打开了，露出一个小女孩红扑扑的可爱笑脸，头上还用两根红绳扎了两个朝天辫，看到是江子殷后，连忙将门大大的打开。
“小婷，老爹回来了吗？”江子殷问道。
“银子哥，我爹刚回来，”那小女孩道，又回头向屋里脆生生的喊道：“银子哥来了。”
说完就接过了江子殷手中的东西，明月夜看到后，便想要伸手拽拽小女孩的小辫子。
江子殷错开他的胳膊，从袖中拿出一包糖来塞到小婷手里：“小婷真懂事，下次银子哥还给你带糖。”
“谢谢银子哥。”小女孩听后，脸上笑的更加灿烂，高高兴兴的将东西提到屋里去了。
此时的院中已经站了两个人，一个是明月夜认得一个是八月十五送月饼的那个粗布麻衣的妇人，此时她腰中系了一个围裙，想是正在做饭。另一个头上扎着麻布的中年男子想来应该就是江子殷所说的那个小虎买菜的爹了，两人衣服虽然都是粗布，却是整齐干净。
“哟，江捕快，我想着你该到了，快进来坐。”小虎爹热情招呼道，“这位是江捕快的表哥吧，也快进来吧，怎么还拄着拐杖啊？”
明月夜听到“表哥”两字，得意的笑了两声，江子殷装作看不见他向小虎爹解释道：“他现在脑子还是有些晕眩，拄着拐杖稳一些。”
“也是我，太心急了，”小虎爹将两人引到堂屋，示意两人坐下，“你表哥刚来，还水土不服，我还让你们大老远的跑过来……”
“老爹，这有什么，这里又不远，再说出来走走对他也有好处。”江子殷扶着明月夜坐在了凳子上，自己也找了凳子坐了下来。
“不知这位兄弟怎么称呼？”小虎爹向明月夜问道。
“啊……哦……我叫应明月。”明月夜正对着一览无余的堂屋有些咋舌，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
“应兄弟一表人才啊。”小虎爹夸赞道，“仔细一看，你们俩倒还有些相似。”
这本是百姓们用来夸人的普通之语，可在明月夜和江子殷看来，倒是有些困窘尬尴和讽刺。
一个是抓贼的捕快，在不得已下却要保住这贼的安全；一个是见了捕快本应该逃之夭夭的小贼，可是受制于捕快，只能不甘的老老实实的听话。
两人对视一眼，眼中都是滑过一丝不屑。
“老爹找我来有什么事吗？”江子殷问道。
小虎爹听到这句问话，叹了一口气：“这件事，不同你说一声，我心里过意不去啊，只是京都那边催的急，这才让小虎找你过来。”
“京都？”
“是啊，小虎他舅舅在京都前段时间赚了点小钱，开了一个小饭馆，说是缺人手。他只有小虎娘这一个姐姐，又不放心其他人。那天十五过来，意思是既然衙门里捕快的油水少，不如让小虎到他那边去，一方面比衙门的月俸高点，另一方面也能涨涨见识。”
“那小虎……”
“他不想去，想要留在衙门里，衙门里又清苦，”小虎爹看了看门外，摇摇头，“这几天他要么是一直躺在屋里不说话，要么就去隔壁的巷口一蹲一整天，现在应该是在巷口那边吧。”
“江捕快，你……你能不能帮我……帮我去劝劝……”小虎爹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前段时间麻烦了你的伤药，现在又要麻烦你，真是对不住。我又实在没有办法，小虎最听你的话……”
江子殷明白了，小虎不愿意去京都，小虎爹这才想让自己过来劝一劝。
正在这时，小虎娘端了两盘菜过来，旁边小婷懂事的提着一坛酒放到了饭桌上。
明月夜揪了揪小婷的辫子，小姑娘委屈怯怯的瘪了瘪嘴，刚要哭，明月夜又不知从哪里变出了一颗糖，小姑娘看到后立马破涕为笑。
江子殷瞪了明月夜一眼，摸了摸小婷的头向小虎爹道：“我去找找小虎吧。”
小虎的爹娘一听，都期望的看向她。
“江捕快，谢谢你，我们……”
“老爹说的这是什么话，小虎跟我巡街也有一段时间了，我去看看。”
说完，江子殷就走出了房门，留下小虎的爹娘和正揪着小姑娘辫子玩的不亦乐乎的明月夜。
“小虎，”江子殷在不远处的巷子中发现了小虎，他正蹲在地上不言不语，看到江子殷后，眼泪就掉了下来，又赶紧低下头去。
“大男子汉，哭什么哭？”
“我不想去京都，我想在平古衙门跟着银子哥去巡街。”小虎哽咽道，“可是我挣不了钱，只有去京都。”
“巡街有什么好的？每天风吹日晒的？”江子殷也蹲了下来道。
“银子哥不也是每天风吹日晒，我都没听见你抱怨一句。”
“银子哥这是迫不得已，”江子殷叹了一句，“捕快地位毕竟低下，衙门又累又苦，你还小。”
“银子哥也是劝我去京都的吗？”小虎眼泪汪汪的看向江子殷。
江子殷避开了他的眼睛问道：“你为什么要当捕快？”
“当然是打坏人，抓贼。”小虎红着一双眼，挥了挥拳头。
江子殷失笑：“难道不当捕快就不能抓贼，打坏人了？”
小虎听到后，有些困惑。
“我们燕和的百姓，每一个都可以见义勇为，并不只有捕快才可以这样做……”
小虎一听，脸上就有些动摇。
“我今天都没有看到大娘笑过了……”
“可是，如果我去了京都，以后就见不到银子哥了。”小虎迟疑道。
“这个又有什么难的，到时候银子哥去京都找你。”
“真的？”小虎的眼睛亮了亮，“那银子哥能不能多去几次？”
“行，只要我有空就去找你。”
“嗯。”小虎重重的点头道。
“好了，咱们去吃饭，老爹大娘都还等着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