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敞道：“既然你是报案人，你就来说一下事情经过。”
钱仁听后，擦了擦手心的汗，慢慢叙说来：“昨天夜半我感觉屋内有窸窸窣窣的声音，没有顾及点灯，就悄悄拿上一把尖刀，就看到有一个黑影正偷偷想要出门。我一看，立即小心的跟了上去。没想到那人居然发现了我，急忙向院外跑去。我一时愤起，立即抓住他的后领向后一拉，又用尖刀扎了下去。后来，后来掌灯一看，发现是个二十余岁的小娘子，我那一刀不巧正好扎在那小娘子胸口。我心中惊骇，今天天一亮就赶紧去衙门报了案。”
郑敞向他看去：“若是你有证据证明她是窃贼，那你就杀人无罪，你想想，那时候旁边可有人注意到这边的情形？”
钱仁用袖中白帕擦了擦额头的细汗，想了想：“物证倒是有，那小娘子身边洒落了我慢慢积攒的银钱。不过人证没有，我是独居。那时天黑，连人的模样都看不清楚，又如何知道四周是否有人。即使有人，也看不到我这院中的情况啊。”
郑敞点点头，确实是这个道理，没有证据没有人证，那此案不就是个疑案？这样一来，对自己头上的这顶乌纱帽可是大大的不好。
想到此处，郑敞又急忙向仵作问道：“可有什么发现？”
仵作净了净手，结果旁边书吏递过来的白巾道：“此女子胸口正中，一刀致命，衣着洁净且发髻整齐，手中更无老茧，而且……此女腹部坚硬，怕已有三月身孕……”
“身孕？”郑敞有些许哑然。
女子偷窃是少见之事，更何况还是一个怀着身孕的女子，难道是这女子手中无钱，才想要偷些银两以备后用。
郑敞还未来得及想通，就看到那钱仁的身体软了下去，脸色异常惨白，脑门更是冒出滴滴冷汗，郑敞疑心顿起：“钱仁，你认识这小娘子？”
钱仁连忙用白帕拭去额头上大滴的冷汗，大惊失色道：“不认识，不认识。”
郑敞喝道：“你可知道，隐瞒不报是什么罪？”
钱仁急忙跪在地上磕了几个头：“大人，小人的确不认识那小娘子。”
郑敞冷哼一声：“若是你没有隐瞒，为何神情紧张，脸色惨白？”
钱仁答道：“小人失手……杀了人，即使是个盗贼，心中也有些害怕。”
郑敞思索一下，确实不错，一般来说，无论是谁失手杀了人，都会紧张害怕。
这时却发生了一件事情，钱仁的手似乎被谁打了一下，他手中的白帕也掉落下来，露出一个小楷的仁字。
郑敞刚放下怀疑的心，现在又提了起来，他指着地上的白帕问道：“你刚才说自己是独居，但是手中的帕子又是怎么回事？卖帕子的又不会提前知道你的名字？”
钱仁看了看地上的白帕，立即捡了起来：“大人，这是我在锦绣铺定做的。”
郑敞示意一人拿过白帕：“那我就要找个人去问问了。”
“一时间也理不出任何头绪，你先去衙门里呆几天，等我再调查调查，若是你所说属实，到时你即可无罪归家。”
钱仁无法，只得遵照郑敞所说。
郑敞又吩咐左右道：“将这院门锁了，不要让人动了里面的一草一木，找几人去四下寻访这妇人家在何处，再派几人将尸体抬回府衙，将钱仁押回衙门。”
一旁的吕捕头接到这几个命令后，有条不紊的吩咐下去：“我负责押送钱仁。”
“满霖，你带两个人将尸体抬回衙门。”
“小殷，你带小虎去寻访这妇人家在哪里。”
各人都领命而去。
向书吏要了早已画好的画像后，江子殷也提剑带上小虎出了院门。
“喂，你是谁啊？”小虎惊呼道。
江子殷本在前方走着，听后，立即回头看去，只见小虎被一人扯着袖子拉到了角落里。
“哎呀，原来是昨日在闹市口念皇榜的‘大脑袋’啊，”小虎捋了捋自己被扯皱的衣袖，“有话你就说，拉我干嘛？”
“官爷，真是抱歉，在下孙喻才，一时心急，多有得罪。”孙喻才拱了拱手道。
小虎清了清嗓子，摆出捕快老成的架势来：“你有什么话说？”
孙喻才对着两人道：“听说两位捕快要去查询那小娘子的下落。在下不才，不仅知道那小娘子是谁，而且知道她家在哪里。”
小虎看了旁边的江子殷一眼，又向孙喻才问道：“这么说来，你认识那小娘子？”
听到这问话，孙喻才嘿嘿笑了两声，又呸了一声：“那等****，这几条街上的人没有不认识的，只是大家不敢说而已。”
小虎依然毕竟年幼，听到这话，就有些脸红，不好意思再问下去。
旁边的江子殷此时冷声问道：“你和那小娘子有仇？”
“官爷可不要误会，”孙喻才脸色一白，急忙摇了摇自己的大脑袋，否认道：“实在是那****风气不正，品行不端，又害苦赵府一家，人皆痛恨。你要是到这边的住家来问，十个有九个是痛恨那小娘子的。”
江子殷听后，道：“先去她家，路上讲一讲那小娘子家中情况。”
孙喻才应道是，就带着两人向前走去。
“那小娘子的丈夫名叫赵冉书，大概是在四五年前娶的这个小娘子。”
“这赵府本是书香门第，家境也是颇为殷实。赵老爷只得赵冉书这么一个宝贝儿子，更是喜爱非常。这赵公子也是非常争气，年纪轻轻就文采斐然，更擅于书法丹青，弱冠前考取了秀才。可是好景不长，一切都从那****嫁入赵府开始变了。”
说到这里，孙喻才摇摇头。
“那妇人嫁去不到一年，挥霍无度。不过两年时间，赵家公子就为了家中生计不得不弃笔从商了，倒是可惜了那一手的妙笔丹青了。一个秀才一下子变成一个商人，就连秀才的名号也……”
“这样可就说通了，怪不得那赵家娘子会在夜里去别人家偷东西。”小虎高兴道。
孙喻才连忙否认：“赵府虽是落败了，但是因为赵公子这几年的来回奔波，温饱不愁，又怎么会出门行窃。那赵家娘子虽然品行不端，但以我的估计，他不会有这么大的胆子夜里去偷东西。更何况赵公子本是文人，绝不会愿意自家的娘子出去行窃。”
“或许是这赵家娘子有难言之隐，也没有告诉赵公子，而是自行私自盗窃？”小虎猜测。
孙喻才更是摇头：“不对，那赵府娘子能有什么难言之隐？她其实有几个姘头，绝不会缺钱用！”
小虎和江子殷都惊讶的看向孙喻才：“赵家娘子……”
孙喻才看了看周围，躬了躬身子，低声说道：“我看那钱仁倒是有些问题。”
“钱仁？”小虎好奇道，“他有什么问题，换了是谁，夜中家里闯进来一个人都会像他那样做。”
孙喻才恢复了正常声调，直起身来道：“或许吧，到底如何，也只有各人心里清楚了。”
小虎听到他这样说，便低头沉思起来。
一旁江子殷却是问道：“这赵公子为什么不休了他娘子？难道是有什么把柄被人握着？”
听到江子殷怀疑到赵冉书身上，孙喻才急忙摇头：“赵公子相貌人品俱佳，又如何会给人拿着把柄。赵公子的确提出过休妻，可是那赵家娘子每日都带娘家人上门去闹，久而久之，这休妻之事，也就按下不提了。”
小虎忽然像大人一样叹道：“这赵家娘子真如一场灾难啊！”
孙喻才听到他的这句话，愣了愣，同意道：“官爷说的不错，赵家娘子一进门，就将一个书香门第弄成一介商贾之家。气死公爹，公婆也在前些日子自尽而亡。果真是一场灾难啊！”
小虎恨恨道：“谁家要是娶了这妇人，真不如死了个干净！”
江子殷却是敏感问道：“赵公子母亲自尽？”
孙喻才“啊”了一声：“倒是忘了说这个事情，赵老爷是前两年去世的，赵老太不知为了什么，前些日子自尽了，大家也都说是被自己媳妇气死的。”
“难道是因为赵老太被赵家娘子气死的，赵公子是为了报仇？”小虎醒悟道，“肯定是这样！”
孙喻才却坚定道：“不可能，赵公子已经在外行商已五月有余，如今还未回来。怎么会知道赵老太已死，还那么快的回来？”
“什么？”小虎惊讶，“你是说赵公子这些日子压根不在平古？”
孙喻才笑道：“别说赵公子不在平古，就是他人在平古，也没问题。那人可是钱仁亲手杀死的！”
小虎也笑着问道：“你总是为赵公子开脱，难道你和那赵冉书是相识？”
孙喻才叹了一声：“几面之缘罢了，也可以说是文人相惜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