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小桃回到家，父母早已睡下，只剩下张妈坐在餐厅的椅子上歪着头打着盹儿在等她，苏小桃本来想蹑手蹑脚回房间去，张妈却醒了，她走到苏小桃身边，像个母亲似的心疼说：“赶紧喝口我帮你熬的汤再去睡觉，明天又要回学校了，食堂的东西没营养的！”
苏小桃只好在餐厅坐着，乖乖喝下这碗汤。
喝汤的时候，苏小桃收到了一条微信。
“明天我朋友在滨湖九里有个趴，你也来参加，正好带你去认识认识我的朋友！”顾准发了条微信给苏小桃。
苏小桃坐在餐厅里，慢腾腾扯下自己的披肩，思绪有些混乱，小刘一个健步窜过来，盯着苏小桃手上的大钻戒看着：“姐姐，这钻戒有几克拉啊，看着挺大啊！”
苏小桃今晚根本就不想搭理他，也没工夫掩饰自己的厌恶，冷飕飕来了句：“和你有关系么？”
小刘悻悻然地走开了，看得出苏小桃今天晚上心情不是很好。
第二天回到学校，和舍友汪静去食堂吃饭，苏小桃感觉整个学校都弥漫着一股硝烟味，路上很多人都有些来去匆匆，许多男生们都穿的西装革履，女生们也是画着淡妆，穿着职业装，捧着厚厚一沓资料在校园里穿梭。
汪静把这叫做毕业季焦躁症。
毕业季找工作，老赵们需要靠着寻找到每个月几千块的工资向辛苦供养自己读书的父母宣告自己能养活自己了，让含辛茹苦的父母们从此放心，大家到学校门口，照了几十块钱的求职照，在电脑上起早摸黑修改自己的简历，复印着各种各样的证书、奖状，奔波在大大小小的招聘会上。
汪静试探性问了下苏小桃：“你毕业找工作有方向了么？”苏小桃摇了摇头，汪静点了点头，有些感慨：“现在找工作是难的，我们中文系的研究生毕业了更难找。”
汪静用有些愤懑的声音阐述着“你看看我，我投过多少简历，比如说房地产公司，我去应聘一个秘书，结果去听宣讲会，共济大学的礼堂坐了满满一屋的人，还有没位子的就直接坐着的，本科生、研究生、博士生都来了。结果我简历一投，人家直接和我说，他们只招本科生，本科生能干的活为什么找你们研究生来干，每个月多几百块工资不说，还不稳定。”
汪静连珠炮似的吐槽完，好像轻松了点，苏小桃也不知道怎么安慰她，只能在她肩上轻轻拍了两下以表示安慰。
汪静有些惨然的悲怆地苦笑了下：“今天下午去滨湖师范大学的教师专场招聘会去看看，那年我在河南做了两年的中学乡村教师，你知道河南农村的生活是怎么样的么？我想改变命运，不是说读书改变命运么，我就拼命读书，终于我考上了研究生，出来找工作我还是做回老师。”
汪静顿了顿：“不，也许连做老师的机会都已经没有了，我都已经30岁了。”
汪静的猜想在下午的招聘会现场得到了印证。
苏小桃其实也做了几份简历，半认真地陪着汪静一起到滨湖师范去碰碰运气，苏小桃知道就算自己找到了工作了，有很大一半的机会是父母或者现在多了一个顾准劝说自己将工作辞掉，回自己家的公司工作，毕竟，熟悉业务直至最终执掌公司才是自己的使命。
挤了一个半小时的地铁，苏小桃和汪静从城市的另一头到了城市的另一头，苏小桃望着地铁里人头攒动的样子，闻着地铁里充斥着汗味、廉价香水味、煎饼果子味等各种味道交织而成的复杂气味突然胃有点痉挛，或许加上昨天喝的酒有点多，一出地铁就在地铁口苏小桃就吐开了，好多人侧目看着她。
汪静着急赶到招聘会现场，所以只是轻轻在苏小桃背后拍了几下：“好了么，待会进去喝口水就好了，我们走吧！”苏小桃点点头，跟上汪静的步伐向滨湖师范走去。
到了招聘会会场门口，她们就被保安拦住了，滨湖师范的保安指了指长长的、已经排了大概1000多米的长龙，不屑地朝着苏小桃和汪静说：“这些都是我们本校的，你们外校的不好进，要有学生证才能进的！”
汪静有种想要哭的冲动，苏小桃看着汪静站在人群中无助又茫然失措的样子突然有些伤感和疼惜，突然，苏小桃想到黄楚思好像提到过他本科时候有个师妹考上了滨湖师范的研究生，兴许可以问这个小师妹借一下学生证，这样汪静就可以进招聘会了。
自从那天老赵的聚会结束后，苏小桃和黄楚思没有再联系过，苏小桃尝试着拨打黄楚思的电话，电话响了一下，黄楚思就接通了。在听了苏小桃的诉说后，黄楚思的口气有点冷漠，他不置可否的说：“我现在在国信证券上班实习呢，很忙，我联系看看吧！”
四十分钟，黄楚思的电话还是没有打过来，就在汪静已经快绝望放弃的时候，苏小桃的电话响了，一个嗲声嗲气的声音响了起来：“苏学姐么？我是黄学长的学妹，不好意思，让你们久等了，我听黄学长说你们有两个人，所以我刚刚问我同学也借了张学生证，这样你们都能进去，我现在已经在招聘会会场门口了，你们在哪儿？”
苏小桃有点兴奋：“啊，谢谢你啊，我们就在门口水果店那儿，你看到了么？”“好的，好的，我马上过来！”女孩匆匆挂断了电话。
五分钟后，一个染着酒红色头发，皮肤白净，打扮的很时髦的女生朝她们的方向走过来：“哪位是苏学姐？”她走近苏小桃，苏小桃挥了挥手，女孩走过去将两张学生证给了苏小桃。
苏小桃将刚刚买的100块钱左右的水果递给那女孩：“谢谢你啦，我们先进去，待会出来我再打你电话，把学生证换给你，给你买了点水果，拿回宿舍吃吃吧！”女孩很大方，没有太推脱，把水果接了过去，苏小桃倒是挺喜欢她的爽利，不带扭捏的个性。
好不容易挤到一个招聘学校的摊位前面，招聘老师接过汪静的简历，根本就没有仔细看就用一种拒人千里之外的口气说：“好的，简历呢我们收到了，回去之后要是需要你面试的话，我们再通知你，好吧？”待汪静走远了，招聘老师用魔都的方言和旁边摊位额老师嘀咕了一句：“撒么宁啊，河南人，哈也哈萨特咯，再杠，岁数哈大，30岁了，阿拉学校脑子有毛病招她，将来养小宁啥的，一堆事体。（河南人，年纪那么大，将来生孩子什么的都是事情，我们学校才不要招她，给自己惹一堆麻烦呢。）
汪静没有听懂，但是和魔都一个方言体系的苏小桃听懂了，苏小桃不忍打击汪静的自信心，只能委婉地提供建议：“汪静，其实，你不一定要盯着公办学校看的，你可以找找民办、私立的学校的，这些学校的话工资肯定是比公办的要高好多，而且五险一金照样交的，福利其实不差的！”
汪静嘴巴上哦哦的答应着，可是投简历的时候还是只投公办学校的简历。但是很多简历被拒收了。
有的学校负责招聘的老师直接告诉汪静他们不招外地人，有的直接就告诉汪静说，作为老师特别是女老师，他们觉得汪静的年纪有点大，就算汪静一再拍胸脯保证自己5年之内不结婚不生孩子，他们还是或委婉或直接的告诉汪静她不合适，让汪静另谋高就。
苏小桃随便投了几份简历，好几个摊位的招聘老师和她聊了几句就留下联系方式给了学校的地址让苏小桃去学校进行试讲以及二轮面试，在一旁看着的汪静的心情更低落了。
苏小桃就准备了十份简历，一会儿工夫就散完了，汪静准备了一百多份简历，因为拒收的有很多，所以汪静总共也才投出去二十份。
四点了，许多学校设立的招聘摊位开始陆陆续续撤摊了，汪静终于没忍住，在人来人往的招聘会场哭了起来。
苏小桃也有些不知所措，只能赶紧将汪静拉到一旁，汪静拍着胸脯：“为什么你也是外地的，他们就收你简历呢？”苏小桃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只能沉默，汪静咧着嘴哭的像个三岁的小孩，而不是一个已经三十岁的女人：“我辞职考研，以为改变了命运，不用回那个小山沟里教书了，结果呢，现在我三十岁了，工作没有，男朋友没有，什么都没有！我倒底做错了什么，苏小桃，你聪明，你告诉我！”
苏小桃不忍心说些什么，只能递过一张纸巾：“汪静，擦擦吧，总归是会有办法的！”
苏小桃扶着汪静走出了招聘会现场，刚刚给她们学生证的黄楚思的师妹还站在那儿等她们，汪静觉得有些失态，赶紧擦了擦眼角。
苏小桃把学生证递还给她，女孩乐呵的接过了苏小桃递过来的学生证，可是苏小桃总觉得这笑容里面有些别的什么内容在，这种内容很神秘很微妙，但却说不出来是什么东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