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翻开《红烛》
我在苍茫的夜的深处望你
你静立我的桌上
是闻一多留下的那截红烛么
那烛照过中国的烛呵
真该诅咒
夜 黑暗了我的生命
迷茫中
你在无边无际的黑暗里
释放生命的光
光的语言 灼灼
一片殷红
洞穿层层夜色与我交谈
这信念与血的语言
骤使困于黑暗的灵魂醒了
生活之于我
有你 我便感激不尽
每每断电之夜
静听你燃烧的声音
我不再独守孤寂
你是我探索的眼睛
我的生命因你而辉煌
2
望眼欲穿
电灯还是迟迟不肯亮
绝望中
幸好有你为我的小屋
亮一豆血红
孤独的窗口红润起来
因伤感而苍白的墙
不再是我深重的沉默
以及荒凉的人影
你温柔纯情的光
驱散残梦
心灵之火痴情地燃着
那渐渐耗尽的热情
我猜 是你生命释放的爱吧
不然我沉沦黑暗的信仰
怎在你光的抚照下
蓦地崇高起来
由你 我想起生命倘可选择
我便要一百次选择你
在需要光的地方
（纵是一隅角落）
用燃烧的血添些许辉煌
1988.3.2.匆草
沉 默
注定今夜的情绪
是一次沉默
你选择窗前独坐
深邃的目光注目窗外
夜一样深沉
杯中的语言呢
昨日 早一饮而尽
说不出的苦痛
且用无言的沉默
埋在思想里
瞧 背负黑暗
你背负岁月的沉重
坐立的姿势
如岩石般有棱有角
单调且丰富
自然而神圣
无须 去猜沉默
决非生命之歌的休止符
而是一种意见
一种表达
1992.4.5.匆草
题 画
聊从书案上抬起头来
我看见 一方白墙
恍若窗外漫漫一天大雪
沉沉雪色 作了
梅的背景
冬天 已经来了许久
这个季节
千卉化泥百花凋零
独有一剪寒梅傲立雪里
骤以燃烧的激情
开成一个字 红
红
这血与火的颜色呵
灼灼亮了半壁白墙
暖了一颗心灵
遽然我将冷寂
深入灼热的感慨之中
从此 对于岁月
我的孤独不再
只因墙上那一剪寒梅
借我一根傲骨
支撑人生
1989.12.12.匆草
1991.1.26.再改
苦 难
心灵涌动的潮汐
不再飘流
谁不祈求幸运呢
而当命运与你相遇
我会昂起头来
奋然扑向你
你是一块石头
一块沉默的石头
岁月的风
沿着你的边缘
来来回回闯荡之后
日渐消瘦
汗水浇向你
却融为意志和血
你是一块石头
一块坚硬的石头
我不是风
我是铁铸的镰刀
愿我的刀锋
在你的砥砺中
磨出比钢铁更深刻的
光芒
1987.7.8.匆草
1992.3.21.再改
孤 岛
喉咙再也唱不出歌来
并非因为嘶哑
我又一次沉默
沉默如砥
是的
为展示我的忠贞不屈
我以千年的孤独
傲然屹立
立成一种隐匿的象征
也许无人辨识
自从我孤独地来到世间
世间投我以孤独
我成了孤岛
在苍茫喧嚣的海水中
颤栗
岁月 又涨潮了
那一层一层细细的波浪呵
和着溶溶月光
漫过我生命的沙滩
不知何时
将我淹没
1987.7.1.匆草
1989.4.25.再改
岸 礁
垂下躁动的头颅
将期待
缄默成一块怒耸的礁石
站在黑色的海边
我沉思
任海水
一次一次疯狂而愤怒
宰割蹂躏
迷惘与困惑纷纷远遁
留下坚毅
无意举旗
白帆也早在远方飘逝
孤独不是我的过错
纵然瘦骨嶙峋
也要向命运
露出锋利的牙齿
抬起刚毅的头颅
黑色的风涛更铸我坚贞
来吧痛苦、忧郁、孤独
以及粲然的挽歌
我渴望
1987.9.21.匆草
自画像（组诗）
自画像
眯缝起眼睛
我尖锐地审视着自己
这是我么
稀疏的头发
竟被风狂草成一派豪放
额前的空旷袒露一段历史
留下风雨残缺的美
贮满记忆
孤独和伤感不属于我
苦泪早流成一条内陆河
流进思想的沙漠
鼻子站在岁月的风景线上
耐人寻味
而胡须与阳光竞相生长
嘴呢
画不画嘴无关紧要
重要的是有一双深邃的眼睛
好以不安分的目光
注视
缤纷的大千世界
那一双眼睛
神秘与缥缈的闪烁
冷毅和深沉的颤动
那一双眼睛
不要说
眼睛只是心灵之窗
瞧那忧郁的眸子
眸深几许
深深的苦痛中
热烈而执著的追求
（夜 因星星而美丽
人却因眼睛而痛苦）
再看那莫测的眼神
常在一片静默里
凝冷的目光炯炯
穿过睫毛
时而投向苍茫的远方
时而注目迷雾浮云
那一双眼睛
闪烁中定睥睨着什么
颤动中定向往着什么
白 发
鬓角
啥时突兀一根白发
无意发现后我久久凝视
顿觉秋意袭人
真想拔掉
拔去我一段苍白的记忆
没等手伸向鬓角
心说：有谁
能阻止生命的年轮
窗外 果在枝头
默默领悟季节的恬静
沐浴秋日成熟的阳光
我生命的果呢
感悟生命的深刻后
血 燃起火来
白发既已早生
就让它猎猎飘展成旗
挥向岁月
岁月可以凝成白发
人生却不可以有苍白的历程
皱 纹
眉宇之上
额前那一片隆起的旷野
有一条条小路
缓缓延伸
诗说
额后是个博大的海哩
日月起落
涌起一层又一层潮汐
涌向沙滩
留下道道思绪
因着心的搏动
思想的潮汐
一层从海底深处升腾
一层从岸边礁石跌落
跌落升腾
生生不息
黄昏正老
衰老的太阳
正沿着我额头的小路远去
不老的是我的心
手 掌
寂寞或无聊时
有意无意常爱看看手掌
惹人注目的最是那层层老茧
宛若峰峦叠障
峰峦下掌心衍生一片泥土
期待播种
细看 掌心密布许多掌纹
清晰且纷乱
莫看纷乱 注定不会翻云覆雨
却可起伏多重性格
待我凝视
生命线崎崎岖岖伸向远方
远方 落日苍茫
那是生命的走向么
无须感伤
缄默的掌纹谁也无法选择
但创造与力攥紧了拳头
命运就可握在手中
有意无意常爱看看手掌
每回总发现点什么
手 相
既已坦然伸出手掌
你就说吧
说出和未说出来的
对我也许是一种感觉
而顿悟 决非猜测中
是的 我不相信
不相信那些纵横交错的掌纹
那些深浅不同的掌纹
能预示我未来的坎坷
或镌刻昔日的伤痕
（读读掌上春秋
也许能辨认岁月的烟云
然后回忆
空叹那烟云一样流逝的日子
追寻童年的梦）
审视手相
我说还不如审视灵魂
你会在自我审视中
面对沸沸扬扬的尘世
渐渐握紧拳头
握住命运
掌上的河流
是的 这是掌纹
穿行我宽厚的掌上
岁月如织
掌纹如织 掌纹
岁月的河
有时伫立河岸
与河水喃喃絮语
澎湃的涛声
将我满怀激情与幻想
带向遥远
有时攥紧拳头
体验河流奔涌的力量
默默涌向体内
撞击心壁
提醒我该干点什么
如今 一件件往事
随流水而逝
当季风又来
只见风浪层层迭起
不知流向何处
创造 我向往的海呵
汗水 河的源头
脚
真是幸运
我有一双肌肤健康的脚
一左一右如柱
支撑我的信念
支撑我
我的脚 不缺少钙质
因而骨骼坚韧
而不愿踏步的灵魂
总想追赶些什么
于是它不停地走
从坎坷走向平坦
从困惑走向希望
从暗夜走向黎明
豪迈 坚定且又潇洒
有时还有点悲壮
真难为它们
纵然渗出汗水与血
也从不后退
一只脚跨上前去
另一只跟了上来
人生的脚呵
走是目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