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春三月,风光正好。
午饭后,春风里,胡美丽的长发在随风飘动。她刚洗过头,正在二楼的阳台上拨弄着头发。阳光抚摸着她娇瘦的身躯,一个甩头的动作,看醉了在一楼晒太阳的他们。
美达服装厂的宿舍只有两层,男女住同一栋楼。六个男人住在一楼,楼上住着十几个妙龄少女。一楼有许多空房间,不过都上了锁。这是因为过去的时候,住一楼的男人都是一人住一个单间。
在这个女多男少的服装厂,一旦给了他们足够的空间,那么男女之间总会擦出许多的火花来。过去的时候,几乎每天晚上下班后,如果仔细听,总会听到一楼传出男欢女爱的声音。这严重扰乱太多人的生活,他们夜夜笙歌,怎懂得别人的寂寞。厂里知道情况后就决定,在一楼通往二楼的拐角处安装推拉门,并上了把锁。现在那个破烂的推拉门早已推进去拉不回来了,门已经锈住了。
最后没办法了,厂里就把男工人都集合到一个房间里,然后把余下的空房间都上了锁。但是他们能锁住房间,但锁不住空虚寂寞和心底的欲望。高尚他们没来之前,厂里所谓恋爱的男女除了出去开房之外。更多的时候是在深夜约好,卷个铺盖找个厂里幽闭的角落,往地上一铺迎着深夜的凉风就能大战几个回合。有时半夜起来上厕所,也能偶然一睹在月光下起伏的身影,让人热血沸腾。
高尚,张浩,李志刚,二愣子,小王,五个人或蹲或站的倚在宿舍楼前的大树下,眼睛盯着趴在阳台边上,一边张望一边嗑着瓜子的美女们。在她们身后的各色内衣在随风翻舞,仿佛是翻飞的寂寞在风里摇晃。
男人,女人,两股渴望的眼神,从楼上到楼下眉目传情。高尚此时也明白了,彪哥所说的去服装厂找媳妇的含义。
已经有好几天了,高尚的注意力都在胡美丽身上。张浩他们也都看出了高尚的心思,也纷纷表示眼光不错,胡美丽在厂里绝对是数一数二的大美女。只有二愣子不认同他们的观点,二愣子向他们描述了一个天仙一般的美女,不过她是在仓库工作的,因为工作的原因,也只有二愣子往仓库送成品服装的时候,能见到。
张浩也向大家倾诉了,他对胡美丽的仰慕之情。这让高尚很是不爽,他晓以大义的说:“耗子。你现在最主要的目的是挣钱,然后是去找梅长忠报仇。你好好想想武侠片里的大侠,哪个不是放下了儿女私情,成就了一番事业。”张浩根本不听高尚的忽悠他说:“如果上天安排了我和胡美丽的姻缘,那么我愿意埋剑归隐,笑泯恩仇。”李志刚很惊讶张浩能说出这样的话问到:“你文采不错啊!这些都是好词啊。”张浩晃了晃手里的武侠书说:“我正好看到这几句话就照着念了。”
这凭空多出的情敌,让高尚很是焦虑。但是他又苦苦想不出办法,每次寻找机会走到胡美丽面前,高尚都想找点话题和她聊,可是每次他都说了些无关痛痒的话。张浩比高尚也强不了哪去。有次晚上下班后,张浩在车间的门口,遇到了正在等人的胡美丽。张浩就站在胡美丽旁边,一个劲的冲着胡美丽傻笑。这个时候任琪琪走过来,猛的挎起了张浩的胳膊。胡美丽用眼睛狠狠剜了张浩和任琪琪一眼,然后转身就跑进了夜色中。
张浩经过分析后,决定先摆脱任琪琪的纠缠。有天任琪琪还是像往常一样去大烫工序转悠,然后停在张浩的工作台前,没话找话的逗他。张浩忽然露出一幅凶恶的表情,从腰间拔出来他的匕首,冷冷的对任琪琪说:“我很讨厌你,如果你再来烦我,我就用这把刀结果了你。”任琪琪当时以为张浩是和他开玩笑,上前就要抢他手里的匕首。张浩急了,用力把匕首插到了案板上大吼:“我没开玩笑,我说到做到。”任琪琪被他吓哭了。为了保住小命,她就不敢再靠近张浩了。
二愣子是勤杂工,每个人缝纫机前的服装,他都要用叉车拉到后面熨烫,张浩就哀求二愣子把胡美丽的活留给他干,二愣子答应了。于是张浩也借这样的机会说些,‘你很能干’,‘工作很辛苦’之类的话。
眼看着心爱的女人要被张浩横刀夺爱,高尚就给二愣子买了包烟求他帮忙。第一次收礼的二愣子很是激动,表示竭尽全力帮他。并且分析道:“这两天厂里的伙食很差,我看到胡美丽总在吃火腿肠,你抽时间出去买两根。吃晚饭的时候,找个时间给她。然后就说这两根火腿又粗又长,可以改善你的口味。”高尚疑惑的看着二愣子,二愣子用肯定表情回答这样一定能行。
虽然高尚不怎么相信二愣子,但是他还是鼓起全部的勇气决定试一试。晚上的时候,高尚的眼睛一直盯着胡美丽。当发现胡美丽只有一个人坐着时,二愣子示意高尚赶紧趁这个好机会送火腿肠过去。高尚的心突突的狂跳,他满脸通红,犹豫了再三,拖着软绵绵的双腿来到胡美丽的桌前。胡美丽刚吃了一口芹菜,正咯吱咯吱的嚼,她看到高尚神色紧张,像做贼一样出现在她面前。她不解的问:“干什么?你有事吗?”“芹菜,不太……吃,不太好吃。这两根火腿,又粗又长,正合你的口味。”说完放下两根火腿肠,急急忙忙的就走了。
两根火腿肠从桌子上,慢慢的滚到了地上。胡美丽放下了碗筷,趴在了桌子上。“她怎么了?”高尚紧张而担心的问。“她哭了。该我出场啦!”张浩站起身来准备去胡美丽那边。高尚突然懵了,他看到身边笑疯了的李玉刚,又看了看捂着半个脸的二愣子。忽然他明白了什么,他被二愣子耍了。
“什么两根火腿,又粗又长的,这都不是什么好话?二愣子,你为什么这样做?”高尚有点激动的抓起了二愣子的衣领。二愣子笑着说:“张浩说我要帮了他。他那把刀就送给我了。内蒙古来的,我特别喜欢。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高尚怒不可遏大叫一声,掐着二愣子的脖子把他按倒在了地上。
餐厅里的人,都纷纷站起身来好奇的在张望。这时高尚把二愣子按在地上打了几拳,小王和李玉刚,费了很大的劲才把他俩拉开。高尚抬头看了一眼胡美丽,坐在她身旁的不是张浩。渠建坐在了胡美丽的身旁,正拍着她的肩膀安慰着她。张浩站在胡美丽的身旁,闷不做声,他近在咫尺却感觉远在天边。
闹剧从二愣子想要张浩的那把蒙古匕首开始。在此之前张浩就和二愣子商量好了,如果高尚让二愣子帮忙,他让二愣子就这样教高尚去做。二愣子起初有点为难,但又一想这顶多算个玩笑,料想高尚也不会发太大的火。二愣子总感觉高尚和胡美丽之间又什么没发生,玩笑即使开大点也不会出什么问题。
可是高尚心里不这么想,他感觉自己像个傻比一样被人耍。他来这个厂子已经闹了两个笑话了,一个是任琪琪,另一个是胡美丽,这都是他爱慕的女人。这让他心里很难受,他想起张浩欠他的五十块,他还曾经帮助过他,心疼过他的经历。高尚一直把张浩当做朋友,但是万没想到,为了一个并没有到手的女人,兄弟之间已经反目成仇了。
走出厂门,春风吹的高尚倦意沉沉。他沿着水泥路一直往前,路灯下小树闪着翠绿的光泽。回想起这两个月的经历,他心里五味杂陈。厂区的小店大部分都已经关了门,现在已经深夜十一点了。孤独,寂寞,被骗,被耍,这些都让初次打工在外的他,脆弱不堪。高尚一直走,走到一个还亮着灯的台球室前。台球室旁边的旁边是间话吧,他找了部公用电话给巧婶家打了电话。一直打到第三遍,他快要放弃的时候,电话终于接听了。巧婶虽然不这么高兴,半夜爬起来接电话,但还是到隔壁叫来了高尚的妈妈。
“喂!妈,我是高尚。”高尚充满疲惫的说。“儿呀!快两个月了,你怎么才打电话。我们都急死了。你现在在外边怎么样?怎么吃的?怎么住的?”高尚的妈妈哭着心疼的问。“妈,我很好。我在服装厂,熨衣服。我……。”高尚也哭了,他脑海里快速的闪过,在家待业的无助,刚到城市的迷茫,上当受骗的心酸。“儿子。回家吧。外边不好混,咱不出去打工啦!你爸一到吃饭的时候就叹气,他就说我儿子在外边怎么吃的啊!一到晚上睡觉就说,我儿子在外边怎么睡的啊!我们都想你啊!孩子。”“妈,我也想你们。我准备这两天就回家。外边的工作太难干了,外边的人心眼都太坏了。”
打完电话,走在回去的路上。风有点凉,高尚心灰意冷,他想结束这一切,他想回家,他想念家乡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