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尚此时正躺在一张沙发躺椅上,这是一个地下停车库改装成的录像厅。那天他拖着行李走到一条街的对面,隔着马路远远的侦查到加州牛肉面旁的空地上竖起的大音箱,走进一看果然是录像厅。高尚在这里呆了三天了,不为别的,只是因为这里的价格便宜,一晚才要5块钱。这个名叫“幸福”录像歌舞厅的地方,好像暗无天日的地狱一般。不知道什么人开设的,也不知道为什么起了个和幸福无关的名字。难道幸福都是这样阴暗潮湿,需要在黑暗里摸索吗?高尚以前上高中逃课住过录像厅,他对录像厅还算是有所了解。但是这个地方条件实在太差,臭脚味混合盒饭味,还有浓的化不开的烟雾,时明时暗的电影画面,各种嘈杂的声音交织着。
录像厅早上8点清场,高尚把行李寄存到录像厅前台。白天的时候就开始漫无目的游荡在城市各个角落,他想找份工作却又不知道去哪里找。高尚有次走到一个货运市场,他就站在那里看装卸工装车。虽然早已立春但是天气还是很冷,那些装卸工却都穿的很单薄,一辆十几米的货车全靠他们肩扛手抬,慢慢的堆满了货车。高尚来回在装卸工人面前绕了几个圈,鼓起勇气向一个面目和善正抽着烟斗休息的老人打听,问他们要不要工人。老人吧唧了一口烟斗问他干过没有。高尚低着头回答没有,只是高中毕业在家待了两年。老人挥了挥手像赶羊一般让他赶紧离开。他心里明白老人是看不上他。于是他继续游荡,他去过五金批发市场,还站在一个搞活动的洗化品商店前听了会二人转,抢了几个牙刷。高尚在录像厅的不远处发现了一个菜市场,里面有一家包子铺很便宜,肉馅的5毛钱一个,素馅的3毛一个,个大馅少比馒头略强。高尚一般早上去,一次买5个,早上吃一个,中午晚上各吃两个。早上他吃肉馅的,他听人说过早饭要吃好点,当然午饭晚饭只吃素馅的。渴了就买一瓶一块钱的矿泉水,那冰凉的感觉痛侧心扉。
睡了3天录像厅,高尚终于发现录像厅往前大约10米,还有一个非常隐蔽的歌舞厅。门口售票的是一个浓妆艳抹的年轻女子,她看到高尚走过来,抬头看了他一眼,放下手里的瓜子拿起票朝高尚晃了晃:“大哥看歌舞不,全脱光,录像有什么看的又不刺激。”高尚把揣进大衣的袖管的两只手掏出来给自己点上一支烟:“我才21,别叫大哥行不。我来找工作的,在这里呆了三天了。你们多少钱一次?”那女的把一口瓜子皮吐向高尚:“操,不看滚。不打炮。”“多少钱看一次啊?我是这个意思。”“十块,演到半夜3点,然后你回录像厅看录像到明早8点。”高尚一听还要花十块钱就没作声往回走。回到录像厅躺在沙发椅上,他怎么也睡不着,满脑子都是那嗑瓜子女人的裸体。“去他娘的,老子还没见过光屁股的女人呢?”想到这,高尚买了票,又经过两道门才进了歌舞厅。这里的味道不比录像厅好多少,只是空气里好像多了种味道,那像浆糊一样的味道。里面的人都兴高采烈的“嗷嗷嗷”的喊着。舞台上的五彩灯光旋转着,5个穿着内衣的年轻女子正在做着各种下流的动作。“哎,让让来。说你呢。“高尚这才反应过来是说他,扭头一看,一个六十多岁的老头半站着裤子褪到半截对着他喊。高尚找了个沙发躺椅刚躺下,身旁一个声音一直在自顾自的笑着。高尚借着舞台的镭射的灯光,瞥见一个40多岁胡子拉碴中年人在嘿嘿的笑。“到底是年轻,小绿年又撸上了,这一会3次了,火力真旺啊!”高尚侧过身。那个满脸毛胡子的中年人,正对高尚笑着指了指他身旁的一个年轻人说。高尚冲他笑笑点点头。这时舞台上的女子都已经脱光,一个手里拿着胸罩在来回甩着,另一个分着腿正,还有几个在互摸。“小伙子,借根烟,我的烟抽完了。”高尚从大衣里掏出烟数了数,正准备抽出一个根,那个毛胡脸就一把抢了过来,拿了3根,点一根另外两根夹耳朵两旁。高尚接过烟又数了数,生气的转过身,伸伸长了脖子去看台上的风景。
第二天的早上,高尚在包子铺又碰到了昨晚的那个毛胡子。他装作没看见,买了包子正准备往牛仔包里放。“哈哈,小绿年。买包子呢。昨天撸了几次啊?”高尚转过身上下打量这个中年毛胡子,他穿着黑乎乎的蓝色羽绒服,嘴上叼着烟,胡子被烟熏的有点发黄。他个子矮小,也就一米六五左右。“在家靠父母,出门靠兄弟啊?老陈可是个热心肠,过来咱们一起喝几杯。”这时一个梳着中分,头发泛着脏兮兮的油亮,大约20来岁的小青年,坐在包子铺的桌子旁大声招呼着高尚过来。高尚心想这就是毛胡子昨天“嘿嘿”笑的那个小绿年吧。老陈揽着高尚的肩膀把他带到桌子前坐下。
“来来来,别客气,猪头肉就着高粱酒喝起来很带劲啊。”老陈摊开猪头肉,笑嘻嘻的拧开酒让小青年给高尚倒满。“是来找工作的吧?”高尚低着头“恩”了一声。小青年接过来说:“咱们也是来找工作的,我们苍头市的,你呢?”“米庄市,路岗镇,高家村的。”高尚拉开牛仔包从里面拿出包子。老陈大声笑着说:“你这孩子太拘束了,咱们也是来打工的。米庄我去过,过去是靠煤炭,现在煤炭挖光了。别拿包子了,来喝喝喝。”从和他们的聊天里,高尚得知老陈和那个叫做刘飞的小青年是一个村的邻居。刘飞妈妈在他6岁就去世了,家里只剩下爸爸和哥哥。老陈因为家里穷,44岁了还是光棍一条。他俩都被同村的人骗去南方做传销,两个人因为不肯发展下线在里面受尽了殴打和折磨。传销组织的头目关了他们一个星期后,看到实在从这两人身上弄不到钱就把他俩赶了出来。老陈和刘飞在南方一个饭店干了两个月保洁,听别人说临州近几年建设的很好就寻思着来到这来找工作。他们已经来这里半个月了,一直在录像厅和歌舞厅里面混日子。
“不是不去找工作,咱们是被传销吓怕了。最主要这个小绿年看上里面脱衣舞的大奶子了?”老陈擦着嘴角胡子上的酒指着指刘飞说。“你昨晚看见了吗?最中间那个,腰那么细全身的肉都在奶子上了。”刘飞笑眯眯的问高尚。老陈打断刘飞的话问高尚:“别扯没用的,咱们说点正经事。小高,你从车站来有没有看见车站路两旁那些找工作的牌子吗?你说是骗人的吗?刘飞说不能相信。我说咱们这样混下去,钱花光了只能要饭?要饭也没人给。南方介绍工作的中介多了,怎么不能相信啊?凭自己找工作,人生地不熟,你说怎么找?“高尚满脸涨红回答:“我没看见有招工的牌子啊?我就拖着费劲的行李包,低着头走过来的。”“一会领你去看看啊?咱们快没钱了。不干活谁给钱啊?”高尚放下夹猪肉的筷子说:“我还60块钱吧。是得找工作了,不然就得回家了。我正想回家呢?你看我包都背着呢?正想着买完包子回去取了行李回家呢?”“回家?越闲越懒,你说你歌唱的好,给兄弟来一个。”高尚说等出了门在唱,老陈答应了。他们三人一直喝到中午,说了许多话。
“离家的孩子,出门在外边。没有那好衣裳也没有好烟……。”高尚小声边走边唱。刘飞大声的附和着:“好不容易找份工作,辛勤把活干……。”三个人走在初春繁华街市的大街上,阳光照的他们酒后的脸格外的红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