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阳硕儿见此情状,心道:“这臭小子才醒来,便又捉弄于我。”却又见云樵满眼茫然之色,不似作伪,心中不免担忧,问道:“喂,你不知我是谁么?”
云樵疑惑道:“你是谁啊?我又是谁?”突然跃起,双手在身上创口之处乱抓乱挠,一边叫喊道:“我怎得变成这个样子,谁咬的,是不是你?”
欧阳硕儿又好气又好笑,骂道:“你瞧我会咬人么?你感觉怎么样?”
云樵答道:“真是痒死我了,也不知是哪个混蛋干得好事。”说罢又指着成群野兽,问道:“这又是怎么回事?”
欧阳硕儿微微一笑,鸣笛驱使野兽散去,指着地上大片蛊虫,又向不远处那老婆子的尸身努了努嘴,道:“咬你的便是那些物事了,始作俑者,便是那死老太婆。若非我给你服下独门丹药,恐怕你如今可不止浑身发痒那么简单啦。”
云樵顿时愤懑不平,一面拼命抓挠身躯,一面走上前去,朝着那老婆子的尸首狠狠踹了两脚,咒骂一通,一转眼,却又见到那板车之上横卧的壮汉尸首,因见其死相恐怖,不由得往后跌倒在了地上,颤声道:“怎么又来了一个死人,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又是谁,我又是谁,我怎得什么事儿都记不起来了?”
欧阳硕儿思忖道:“如今之况,恐怕这小子是被蛊虫之毒侵入脑中,暂时忘却了心中记忆,便是我身上有解毒的丹药,也需数日才可将他体内毒气尽数去除,这可如何是好?”忽然心生一计,取出怀中炼妖壶来,略施法术,便将壶中安睡的云蔻唤出叫醒。云蔻醒来,见云樵瘫坐于不远之处,浑身伤口,满脸惊怖之色,不禁大惊失色,扑上前去,失声道:“哥哥,你怎么啦。”
谁知云樵听得她叫唤,瞪着她瞧了好半晌,才道:“我不认得你啊,你怎得喊我哥哥?喂,你认不认得我,能不能告诉我,我到底是谁?我一点都想不起来啦。”言毕连身上奇痒也不顾了,只顾着埋头苦思冥想。
云蔻转头急问道:“硕儿姐姐,我哥哥这是怎么啦?”转头之间,也已发觉竟有两具死尸静卧身周,不由得吓得花容失色。
欧阳硕儿见云樵连自己妹妹都已不识,摇了摇头,将云樵如何出城寻找她的行踪,如何在山中与其碰面,二人又如何在前往故璋途中破了那妖婆蛊阵的过程全部道出,只听得云蔻浑身直冒冷汗,云樵抱头叫苦不迭。欧阳硕儿又道:“如今那故璋镇中,也必已受到蛊虫之灾,若我们立时前去,说不定还可救得几条人命,只是你哥哥他现下脑子糊涂,而你们兄妹又都全然不会功夫,我只好将你和你哥哥都收入这炼妖壶中,对你们来讲,唯有此法才安全些。”
云蔻点头答应,道:“硕儿姐姐,咱们去故璋之前,把那两人下葬了罢。”
欧阳硕儿奇道:“那男子无辜殒命,咱们将他下葬,本是理所应当,但那老婆子作恶多端,残害无数百姓性命,这等恶人死了之后,又何必辛苦为她挖坟埋葬?一把火烧了她的尸身便是。”
云蔻柔声道:“硕儿姐姐,那老婆子生前固然是恶贯满盈,但人死后,所有的罪孽应是要全部抵消了的,她死了便什么都不知晓了,也做不了恶,害不了人啦,好人坏人都是人命,死了之后也没甚么分别,咱们还是将他们都好生埋葬,不论如何,咱们自己心中便没有亏欠甚么。”
欧阳硕儿心道:“你仁爱善良,自是好事,但你涉世未深,哪知晓这世上之事,远没有你想得那般简单。”口上却道:“依你便是。”于是玉笛就口,清朗乐声再起,不一会只听得近处有物事吱吱而叫,却是几只鼹鼠,分成两队在尸首周围打起地洞来。云蔻看得既惊且奇,不禁拍手笑道:“硕儿姐姐,好厉害,这是甚么把式?”
欧阳硕儿含笑道:“傻姑娘,这哪是什么把式。”便再不作答。
过不多时,坑已挖就,欧阳硕儿本欲使唤云樵将尸首拖入其中,却见其仍兀自苦苦思索,摇了摇头,便与云蔻合力将那二人好生埋葬了,道:“好了,咱们走罢。”取出炼妖壶,正欲施法,却见云樵抬起头来道:“你要做甚么?”
欧阳硕儿笑道:“你们如今是本姑娘的负累,故劳烦你们二位到此间休息片刻。”
云樵皱眉道:“我又不认得你,凭什么信你,万一这东西是个邪物,我进去之后,你便施妖法将我肉身化成血水,随之咕咚咕咚一口饮尽,我岂不是死得不明不白。”
云蔻见云樵脑子糊涂,不禁急道:“哥哥,要不是硕儿姐姐救你,你早便被那些毒虫子给咬死啦,你怎能如此误解硕儿姐姐的一片好意?”
云樵瞪着她道:“喂,还有你啊,别左一声哥哥右一声哥哥的,我连自己是谁都不知,又怎会认得你?啊哈,我明白了,你们两个一定是趁本公子现下脑子不对头,垂涎本公子的美色,那甚么故什么璋的地方,恐怕便是你们这等女淫贼的贼窝啦,嘿嘿,你们休想轻易蒙骗于我,要去你们去,恕我不奉陪。”说罢,转头便走,欧阳硕儿暗骂道:“此人还真是死性不改,脑子都糊涂若斯,一张臭嘴却也丝毫未变。”于是回头对云蔻使个眼色,大声道:“蔻儿妹妹,这臭小子身上虫毒未消,他自己要去寻死,咱们也阻拦不住,咱们走,让他自个儿去罢。”
云蔻冰雪聪明,当即答应,与欧阳硕儿牵手而行,二人走出半里路程,便发觉云樵已偷偷摸摸地跟在了后头,于是硕儿低声言道:“且别管他,让他跟着便是。”于是三人两人在前,一人在后,加快脚程,不多时,便已到了故璋镇外,向内望去,只见里头笼罩了一层薄雾,街道房屋,皆瞧得不甚清楚,小镇之中,弥漫着一股神秘莫测的诡异之气。
云蔻胆小,见此情状,不自禁地挽住了硕儿的手臂,低声道:“硕儿姐姐,这里很奇怪,我有点怕。”
欧阳硕儿温然道:“别怕,有我在。”寻找云樵身影,却发现他也早已站至自己身旁,便取笑道:“你怎得不跟在后头了?”
云樵心中实也惧怕,嘴上却不服软,扭头道:“来到此危机四伏之处,堂堂男子汉大英雄,自然要保护你们这些娇弱女子。”
欧阳硕儿笑道:“那好啊,你走在前头便是。”
云樵却讪笑道:“还是不要了罢,人多势众,齐头并行才最好。”
欧阳硕儿嘴上哼了一声,却也不接话了,于是三人并肩而行。
走近镇中,诡气更甚,镇中不见丝毫人影,欧阳硕儿低声道:“这故璋镇虽非什么要地,平日夜晚却也不至于如此冷清,如今人影全无,恐怕早已遭了虫蛊之灾,咱们且先去酒肆瞧瞧,按常理来讲,夜里酒肆是较为热闹之地。”三人于是往酒肆而行,到了门外,却发现这酒肆虽门扉大开,灯烛照旧,却并无任何人在内,入内察看,一楼二楼,尽皆无人。欧阳硕儿心中大为奇怪,心道:“若是这故璋镇里的人都已遇害,应也能见到尸首才是,怎得这里甚么都没有?”于是招呼三人又至镇中客栈、医馆、商铺之中察看,情况亦是相同,便是镇中住宅,也是空空荡荡。
云樵见转了一圈,一无所获,埋怨道:“这是甚么鬼地方,连个死人都没有。”
欧阳硕儿沉吟道:“正因连死人都没有,才令人觉之奇怪,如今只怕能肯定,镇中之人都已然遇害,但不知这下蛊害人之人,又为何连尸体都不留下一具?难不成他们拿这死人之身,还要去做什么用处么?”
正当三人大惑不解之时,黑夜之中忽然响起几声老妇阴笑,镇中雾气也变得愈发浓重起来,只见雾气之中,已现六人,手持蛇杖,依次而立,黑夜之中,又响起成群虫蛊沙沙作响之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