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她从没见过她这样，从没见过她如此歇斯底里的样子。
“贱人，哥，我真不明白，你们男人，怎么都会被她迷住了？连你也是！难道你忘了爸爸的死吗？难道你忘了她真的有可能是凶手吗？”
“够了，忧璇！”陆泽磊打断她，“你怎么了陆忧璇，前段时间不是好好的，我以为你想通了，可你怎么还是这样？”
“哥！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你们……你们全都被她迷惑，全都帮着她，爸爸是这样，你是这样，就连展叔叔也是这样！”
果然又是展望。
夏晴就知道，陆忧璇这副模样，只可能与一个人有关。
陆忧璇指着夏晴，眼里隐约透着欲要千刀万剐的恨意，“你……你……你要我好好学习，做一个配得上展望的人，可是你这个贱人却在暗地里勾引他。哥，爸爸他才死了多久？这个贱人就巴不得找另一个男人了！”
夏晴完全不知道她在说什么。陆泽磊依稀懂了些，回头看向夏晴，眼里有意无意的疑问，令夏晴拧紧了眉，“忧璇，你把话说清楚，什么勾引？什么暗地里？我和展望？呵……你确认是那个人吗？”
如果陆忧璇说的是杨昊，她姑且能够理解她今天的行为，可是她说的是展望！
“夏晴，好个夏晴，我真想看看你的演技到底有多好。展叔叔……他亲口跟我说，他已经有了爱人，那个人……就是你！夏晴，你还不承认？！”
好像一道闪电劈头而来，夏晴眼前一阵迷乱。
她到底在说什么？展望说，他爱的人是她？！
“忧璇……我根本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夏晴怔在当地，一身雪白的套装，因为脸色的苍白而显得更加刺眼。陆泽磊的眼神也变作了阴森森的质疑。他不想如此轻易地质疑夏晴，可是，陆忧璇的眼神，陆忧璇的泪流满面，不像是在说谎。
只是这样短短的时间，展叔叔，那个曾与他们一般质疑着夏晴的人，竟然说出了这样的话！
陆忧璇将手中的纸扔在地上，粉红色的帆布鞋用力地踩在上面。她哭着奔上楼，陆泽磊赶紧追上去。夏晴轻轻拾起地上的纸，小心展开。
她微微叹气，那张纸的开头三个字并没有因为主人的蹂躏而缺损——成绩单！
原来，她是拿着成绩单去找了展望。
夏晴将它揣在兜里，愤愤地向酒店而去。
冬日，香榭丽舍的金煌多了几分庄重。
夏晴直奔五层，这个时候，展望应该还在酒店。夏晴的到来，令EO一下子安静，杨铭贞看着她气冲冲地走进展望的办公室，眼神一暗。
展望见到怒火中烧的夏晴，依然是平日里的冰冷，“你来了？”
“展望，你什么意思？”夏晴努力抑制心中的怒气，却仍不能阻止声音的战抖。
展望的眼睛好似无垠的夜空，沉寂而凉冷。他深深地看着她，却微微一笑，“你指什么？”
“怎么，你有很多事瞒着我？很多事昧着良心吗？”夏晴的语气严厉，“展望，你究竟要怎么样？如果你要置我于死地，请你和杨昊一样光明正大地对我来！不要在背地里戳我一刀！”
展望略低着眼，收敛住笑容，“我吗？”
“对，就是你！”夏晴将陆忧璇的成绩单拍在桌上。展望低眼看着，唇角禁不住涩涩地扯动，“原来你知道了？这个孩子还真是雷厉风行。”
“你什么意思？为什么要这么说？为什么要这样来增加我和忧璇之间的仇恨？”
夏晴盯着他，他无论如何不能想象展望说爱她时的表情有多可恶！
他的心里一定在暗笑忧璇的幼稚和她的无知。
展望将成绩单转手扔进垃圾桶，抬眼看着她，“怎么，你希望我说……好吧，忧璇为了鼓励你的成绩有如此进步，我答应你，是吗？”
展望站起身，讽刺地笑笑，“那么，她以后的成绩就真的只能扔进垃圾桶了！”
夏晴嗤笑，“那我倒要谢谢你了？”
展望笑容凝结在唇边，眼神忽而深邃得不见边际，好像是冬日里未曾凝结的深海，蕴息着最后的疯狂，却又似乎被某种力量压抑着。他最终没有开口，走回到了座位上。
“怎么不说话？还是在你心里这种话也是可以乱说的？还是你放浪惯了，这种事根本不被你看重？对你来说根本不算什么？可是展望我告诉你，我不是随随便便的女人，这种事对于我，非常重要。展望，请你自重，在你开玩笑的时候，最好不要随便赔上别人的名节！”
这个年头说什么名节自己也觉得可笑，可是夏晴发现一大堆的话堵在喉咙口，却说不出来，她似乎一下子变得口齿笨拙起来。
夏晴盯着他，好像时间静止不动。
她冲破时间的绑缚，转身而去。
展望的声音却追身而来，“对不起……”
夏晴站住脚步。展望的嗓音渐渐低沉，他看着她纤瘦的背，犹豫地说：“可是……我爱你。”
心微颤！
夏晴猛然回过头来。展望眼里的波涛汹涌奔袭，适才深深压抑的巨浪似乎终于冲出了眼底，可却在她回眸瞬间，归于平寂。
他说什么？
那双瞬间平静的眼睛里，似乎从不曾有过温暖。
他说，对不起，我爱你！
夏晴不禁握紧了双手。展望的眼里没有满溢的深情，没有涌动的欲望，只有一波平寂的汪洋。
夏晴忍不住冷笑出声，那笑似乎足以凝冻整间办公室的暖风，“对不起，我爱你，原来你也看爱情片啊？可是很可惜我不看。”
“你不相信？”展望自嘲地笑，“连我自己也不相信。”
“所以，不要再开类似的玩笑，一点儿也不好笑！”夏晴转身欲去，却听身后一阵碰撞的声音。展望起身，拉住了她的手腕，坚实有力的手指令夏晴的手腕微微疼痛。
“放开！”夏晴凝视着他，带着鄙夷的神情。此时此刻，她感觉眼前的男人竟和杨昊那个小人没有什么分别。
“你我都不相信的事，不代表不会发生。”展望的眼里终于看到了层层剥离的涌动，这是她看过他所有的最复杂的眼神。
有急躁，有期望，有不可思议。
夏晴却更感到讽刺，“哼！你爱我？很好玩吗，展总？你爱我？你凭什么爱我？为什么爱我？你有什么理由在这样短的时间里爱上你最好朋友的遗孀？”
“我……”
展望深深地望着她，却无言以对。
是啊，他凭什么？又为什么？
不错，她，是陆辉的妻子，是陆辉的爱人，而自己是陆辉最好的朋友！
缓缓松开攥紧她的手，夏晴转身而去，办公室的门被重重关闭，展望却感觉有什么东西击打在了胸口上。
这么许多年，他从没有承认的女友，也不承认爱上过谁，可自己是怎么了？这个女人，这个惹是生非、差点儿陷香榭丽舍于死地的女人，究竟从何时起，开始令自己为她牵肠挂肚、忧心忡忡起来？
他不了解自己，也不了解她。
可是，她的努力、她的倔犟、她的不认输却分明一点一点地进入了他的眼里和心里。
也许，她的努力不一定换来了什么，可是，努力不一定成功，放弃一定失败，这一点，她和陆辉太像了。
展望望向窗外清明的天空，冬日里，极少有的清明天色，心里却沉甸甸的。
夏晴，我爱你，竟然是你我都不相信的一个笑话吗？
夏晴冲出EO，展望不久便追出来。一道道目光追身而来，其中杨铭贞的最是狠厉。
“董事长……”楼道内，偶尔走过的人纷纷让开道路。年轻的美女董事长在前，总经理在后，不得不令人闪在一边，有意无意地避让开。
夏晴不回头，却被追上来的展望拉住，“给我三分钟。”
夏晴甩开他，看看周围，“恐怕不太方便吧，展总。”
手腕上一紧，只觉得耳边一阵轻风，她整个人被展望拉到楼梯间。夏晴脚下踉跄，挣开展望的同时，撞在墙面上，肩上一阵生疼。
“展望，你到底要干什么？”夏晴不否认她的冲动与不成熟，可是面对展望，她总感觉自己不能落在下风。
“我只和你说公事。”展望平静地说，“今天公安局的来了……”
展望一顿，夏晴立时一惊，“怎样？”
偏偏在这个时候，偏偏在自己不在酒店之时，杨昊，你果真有手段。
展望看着她，“查到一个妓女，不过，不怪周萧。”
不用展望说，夏晴也自然知道怪不得周萧。周萧经验丰富，人头也熟，不会放过一个，而这个妓女定然有着某种背景。
“是杨昊对吗？”夏晴竟平静了下来。
展望不语，空气仿佛凝结。夏晴靠在墙壁上。冬日，酒店的墙壁微微温暖，暖红色是夏晴喜欢的颜色，可是此时的眼里这红色却显得如血一样。
夏晴转身欲去，展望却叫住她，“你打算怎样？”
打算怎样？这个问题她已经想过无数遍，可最终还是被精神洁癖打败。她承认，她不是没有想过答应杨昊的要求，这样，香榭丽舍就可以成功渡过这次危机，至少不会一次又一次地遭遇这样的不白之冤，可是……
她咬咬嘴唇，没有说话。
“等等。”夏晴刚要离开，展望便拉住她。她的手腕儿纤细却倔犟地挣开他，夏晴转身道：“公事已经说完了。”
“你和我之间，难道就没有别的话题吗？”展望轻轻低下眼，夏晴冷冷一笑，“有。忧璇，如果你想谈，我一定好好和你谈。”
“呵，忧璇……”展望忽而抬起眼，略有戏谑地望着她，“那么，你怎么看呢？你希望我怎么做？还是你觉得我和忧璇可以复制你和辉哥吗？”
“展望！”夏晴厉声呵斥他，却无从反驳。
两个人的眼睛，一个深似远海，一个淡若湖泊，却皆漾着一股股压抑的细浪。
“我们是接过吻的，那时候你也有陶醉不是吗？”展望不知何时一步步欺近身前。他的面容忽然卸去了冰冷的面具，目光并不火热，却透着不同以往的情绪。
夏晴看不懂。
可那晚的一幕激情却清晰地再现眼前。
“你……”她一掌挥过去，手腕却被展望紧紧握住，“展望！”
她不知该说什么，也许什么也不该说，这样的时候，说什么都是苍白无力的。
这个男人的眼光在昏暗的楼梯间明灭不定。他怎么可以，怎么可以在一转身间便是如此瞬息万变的神情？他怎么可以轻易地、若无其事地提起那晚的一次意外？！
对，是意外！如果他不提起，她几乎忘记了！
她一时愣住，便感到眼前男人的目光愈发迷离。唇上被湿热的温度覆盖，夏晴大惊，脑中却一片空白！
四肢在他激烈的吻下迅速酥软！
这样的感觉，她似乎已很久不曾有过。
“你……无耻！”夏晴终于回过心神。她推不开展望，便在展望纠缠的唇上狠狠一咬，咸腥的味道在彼此的唇瓣间弥散。展望猝不及防，退开身子。夏晴盯着他，展望神色有些许慌张。他的眼神闪烁不安，似乎连他自己都不敢相信自己的举动。
夏晴微微垂下双眸，转身而去。楼梯间的门声作响，才令展望定住了心神。
可是夏晴却久久难以平静心绪，心跳失速，面色也一定苍白到极点，怎么会这样？
夏晴，你究竟做了些什么，竟把自己逼到了这样的境地？！
《香榭丽舍为顾客****？》，一篇大而醒目的文章出现在各大报刊的头条，夏晴不得不佩服杨昊的行动迅速周密。虽然每一篇都用了问号，每一篇的开头也都是据知情人透露这样的含混字眼，可是已经足以在香榭丽舍的要害处狠狠戳上一刀。况且，这次处罚怕也是逃不掉的。
保安部已经着力去游说，但这一次不一样，夏晴心里明白。
嘉信集团离开的那天，杨昊并没有退房。夏晴恭送MR。Van到机场，杨昊依旧优雅，风度翩翩，丝毫看不出任何异样。
他与夏晴一同回到酒店，直到电梯里，才终于看似平静地开口，“怎么，还要硬撑吗？”
电梯中，只有夏晴、杨昊和展望。展望看向他，杨昊的侧脸结合了东西方完美的曲线，若不是他的名声在外，任何人都不会怀疑他是个不错的男人。
夏晴背对着杨昊，“我想杨总搞错了，还有像杨总这样支持我们香榭丽舍的客户在，何来硬撑一说？”
嘴硬，可是心里着实心虚。
杨昊笑笑，目光不动分毫，“真是个倔犟的丫头。”
说着转头看向展望，与那深邃的目光相触，几乎透明的蓝色眼睛，忽然变得阴沉，“展总，我想你该好好劝劝你们这位年轻的董事长才是。呵，记得当初杨铭贞也是这样清高的，不是吗？”
杨铭贞！夏晴暗自握紧双手。电梯刚好停在三十九层，她头也不回地走出电梯。展望平静地看着杨昊，淡淡地说：“杨总，您坐过了楼层。”
展望走出电梯，电梯门关闭。杨昊没有跟出来，也没有再说什么。展望跟着夏晴走进办公室，夏晴将包狠狠地丢在沙发上，展望将门关好，说道：“你不必在意他的调唆。”
夏晴道：“公安局那边怎么样？”
显然，她不想与展望多说什么。
展望叹道：“没什么进展，这件事牵扯到杨昊，牵扯到嘉信集团，没谁敢说什么。”
“难道，就没别的办法吗？难道就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如此嚣张不成？”夏晴心有不甘。她不甘心，被那样一个卑鄙小人如此算计了。
展望略一迟疑，终于还是开了口，“不是没有，但……有风险。”
夏晴转过身，眼里似乎有光，“什么？有办法吗？”
展望点头，“对，有办法。”
夏晴看着他，眼里的期望便好像是抓住了悬崖边的一棵树。展望慢条斯理地开口，与他眼里的焦虑不甚相符，“你知道王若斓王总吗？”
“美思斓的女老板？”
美思斓，专业女性美容美体品牌，规模宏大，虽不及嘉信，可是由于王若斓的官家小姐背景，使得这个品牌享誉全国，乃至欧美。
“不错，她现在正住在香榭丽舍，很低调。”展望淡淡说，“我想，也许她能帮上些什么也说不定，只要对了她的脾气，她是很好相处的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