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8 惊悚27楼
【1】
滨城的黎明来得有些早，凌晨3点的时候，太阳还在地平线下，漫天的星光已经有些黯淡了，就在这个寂静的夜里，某栋大厦的27楼却突兀地散发明亮的灯光。
这栋大厦的27楼整体出租给了一家大型的广告公司，在广告这个行业里，流传着这样一句话：年轻的时候拿命挣钱，年老的时候拿钱换命！
这句话形象地概括了广告人的职业生涯，规定的下班时间只是纸上的规定而已，差不多每一天都有人工作到深夜。
张文舒服地伸了个懒腰，费力地动了动酸痛的脖子，作为公司的创意总监，下属要加班，他自然有义务留下来指导工作，这已经是他在公司连续工作的第五个通宵，好在，只要明天结束后，他就可以彻底离开这里，开始自己全新的生活了。
想到这里，就连眼前恼人的工作也变得欢快起来，他不禁想起了两个月前，自己刚刚走出校园，完全是抱着试试看的想法来到了这里，没想到那个年轻的女经理只是看了一眼他的简历，然后像鉴赏一件艺术品一样仔细观察了他半天，就在他觉得没戏的时候，女经理却突然发话：“明天开始，你来上班，月薪五千，岗位补助另计！”
“啊？”张文以为自己听错了，作为一个新入行的广告人，而且是在滨城，他清楚地知道自己应该是个什么价，这个经理开出的价钱实在有些出乎意料。
“你没听错，我看过你的作品，你值这个价，而且，你是作为我们的创意总监出现的。”女经理微笑着解释道，“如果没有问题，明天带好材料，就可以签合同了。”
那天张文忘了自己是怎么走出公司的，但就是从那一天开始，他发现自己的好运来了，短短两个月的时间里，他为公司拿回了不下百万的利润，而经理也毫不吝啬地拿出了远高于同行提成的奖励，因此，只两个月的时间，他就已经攒够了自己创业的资本。
然而代价就是，这两个月他没有一天是超过5个小时的睡眠，最长的加班记录是半个月的时间里，他干脆就把家安在了办公室，铁打的身子也经不起这样的折腾，坚持了两个月之后，他终于还是决定给自己放个长假，唯一让他不舍的是，每天中午经理亲手给他们做的肉包子，不知道用了什么配方，总是让他们吃了之后干劲十足。
当他提出自己的想法时，经理看着他的眼神有些古怪，竭力想要留下这个自己一手带起来的青年才俊，但最终拗不过张文的坚持，还是点了点头，条件就是要他帮忙做完最后的这一单生意。
“张哥，我先走了啊！”张文还在遐想的时候，一同留下来加班的文案小夏打了个大大的呵欠，“我实在顶不住了，剩下的东西，我明天上午做完传给你吧！”
“好！”张文露出一个迷人的微笑，点点头表示同意，小夏是全楼有名的美人，24岁的年纪，正是花样年华，每天把自己打扮得花枝招展的，惹得全楼的男人，不管单身与否，都爱在她身上瞟两眼，还自发地形成了一个护花会，不管大事小情，只要小夏的脸上有一点不高兴，惹她的人可就倒霉了。张文不怕被人打个闷棍，收到个威胁短信什么的，但他怕麻烦，对于小夏这种会让麻烦上身的人，他从来不屑得罪。
“明天直接给经理就好了，从明天开始，你们恢复直接对经理负责！”张文如释重负一样说道。
“怎么，张哥你也要走了？”小夏露出一抹惊讶的表情。
“对啊，你看，我要是再不走，估计我的身材就可以让你们都羡慕了，夏啊，我走了之后，你要好好干，没事别老跟人聊天上网什么的，你还是挺有悟性的，好好干总有出人头地的那天！”张文说得有些语重心长，他比小夏大不了多少，但说起话来却老气横秋。
“哦，知道了！”小夏的情绪有些沮丧，“不过，张哥，你都是第五个走的总监了，再这么下去，我也不想干了，算了，以后你要是功成名就了，别忘了提携小妹啊，我先走了！”
“放心！等我休息够了，挑个时间请你们吃饭！”张文冲着小夏的背影喊了一嗓子，然后默默地观察了一会，回过了头，小夏那婀娜的身影在他的头脑里挥之不去，那两条短裙下的修长美腿更是诱人犯罪，那杨柳细腰不盈一握，一时间让他浮想联翩，想了想，他快速地打开了一个隐藏起来的文件夹。
终于摆脱了所有的工作，张文把自己扔在床上疯狂地睡了三天，除了上个厕所，就连吃饭都是在床上进行，所以当警察破门而入的时候，甚至怀疑张文是不是已经畏罪潜逃，因为屋子里垃圾遍地，令人作呕，如果不是被子下那个可疑的人形，警察恐怕就要发布通缉令了。
“你们是什么人？”警察的动作终于让沉睡中的张文有了反应，他慢吞吞地从被窝里钻出来，揉着惺忪的睡眼问道，回答他的是几双强有力的大手死死地把他按在了床上，双手被猛地拧到背后，上了背铐。警察这一系列的动作终于让张文清醒了一些，背铐，那是给有重罪嫌疑的人上的一种铐法，通常被认为对社会有极大的危险性，可自己，手无缚鸡之力，更没犯过什么罪，为什么会被警察找上门呢？
尽管有众多的疑虑，但张文还是聪明地没有进行任何反抗，这时候越是反抗越是解释不清，顺从地被带到了警局。
“交代了吧，你所做的一切我们都知道了，即便没有你的口供，我们也一样可以给你定罪，这样做，只是给你一个机会，我们的政策你是知道的。”坐在桌子后面的警官面容冷峻地说道。
张文却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他仔细思考了一路，还是没想明白自己究竟犯了什么罪或者得罪了什么人，“警察同志，我也想交代，可我不知道你们想让我交代什么啊！”
“交代什么？”警官冷冷地笑了一下，“你和夏晓雪是什么关系？”
“夏晓雪？我以前的同事啊，上周末我们还一起加班来着！”说完这句话，张文心中猛地一紧，难道是那丫头犯了什么事，把自己也扯进来了？可那丫头除了爱把自己打扮得光鲜亮丽到处放电，实际上是个胆小如鼠的女孩，能犯什么样的重罪，说她勾引别人犯罪还有可能！
“你们是什么时间分手的？”
“分手？”张文仔细想了想，“大概是那天晚上，不是，是早晨3点多，我看她太累，就让她先走了！”
“之后你做了什么？”
“我？我继续留在单位加班！”
“夏晓雪有没有再回过单位？”
“没有！她只要下班就会关闭所有通讯方式，绝对不会回单位的！”
“那么，你是什么时间离开单位的！”
“第二天早上五点多吧！”
警官的脸上露出了一抹难得的微笑，“张先生，对那些时间你记得是不是太清楚了一些？还有，你说你在单位继续加班，为什么我们调查到的信息却不是这样？那天你究竟做了什么？还要我们替你说吗？”
张文愣了半晌，然后沮丧地摇了摇头，他发现到现在，他还是不知道自己究竟为什么被带到这里来，“能告诉我究竟发生了什么吗？”
“这件事情你不是应该比我们更清楚吗？”警官冷冷地回敬道。
“我他妈要是知道还坐在这里跟你废什么话！”始终沉静的张文终于爆发了怒火，而警官不过保持着冷笑，“你们这种人我见得多了，顾左右而言他，死不认账，可没有证据你觉得我们会抓你？甚至连门都没敲就破门而入？你最好把你是怎么害死夏晓雪，又把她的尸体藏在了哪里老实地交代出来，否则，我们自己找出来，那可就不是一个性质的了！”
“什么？”张文的表情比见到外星人还要吃惊，“你们说小夏？她怎么了？”
一直在监视器旁仔细观察着一切的刑侦队长柯华皱了皱眉，他干这行二十几年，还从没见过这么奇怪的嫌犯，可以说他很镇静，每一个回答都滴水不漏，也恰当地表示自己和这个案子没有直接的关系，甚至，他自己都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
他是在演戏吗？以往他不是没有遇到过故作不知的嫌犯，可不管这个人的演技多好，在他眼下都要原形毕露，因为经过了这么多年的浸润，他已经训练出了一项拿手的本事，可以准确捕捉到嫌犯情绪上的波动，加上他曾专门研究过说谎者的某些特征，可以说，没有人敢在他眼皮子底下说谎。
可这个张文，从一开始眼睛就没有像一般的嫌犯那样躲躲闪闪，听到夏晓雪出事的消息，情绪波动厉害，显然他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是他的演技已经到了出神入化的地步，还是自己的判断错了，他根本就不是罪犯？
可是，证据啊，他有足够的证据证明，他就是凶手！
一天前，他接到报案，在某大厦工作的广告人夏晓雪失踪，失踪前的最后一个电话打给家人说她要在单位加班，随后就没了消息，以往也有加班的先例，但第二天她肯定会回到家里，何况，她加班的日子还是周五，第二天就是休息日，家人感到事情有些不对，寻找了一天没有结果后就报了案。
柯华带队对广告公司进行了全面的搜索，找到了一些至关重要的线索，这些线索直接指向了这个张文，先是他的电脑在最近打开的文档里，是一篇火暴激烈的情色短文，而后，他们在卫生间提取到了一些体液，这些体液是混合着两个人的，其中一部分经过化验，证实是夏晓雪的，而另一部分则是属于公司的创意总监张文的。
这样一来，事情就很清楚了，张文与夏晓雪在办公室里发生了关系，随后不知出于什么原因，张文杀害了夏晓雪并毁尸灭迹。
但是，最重要的夏晓雪的尸体却不见踪影，这也是他为什么一定要撬开张文的嘴的原因。
“靠，这个家伙，真是煮熟的鸭子，就是嘴硬！”负责审讯的警官一把将卷宗摔在桌子上，“我说柯队，咱们就直接申请逮捕得了，有那份体液的证据，足够定他的罪了！”
“不行！”柯华一摆手，“证据还是不足，他完全可以说夏晓雪是自愿与他发生关系的，我们必须找到他无法推翻的线索！”
“可是，柯队，我们都查过了，那天晚上，整个大厦的电梯里就没有人下来，早上的时候这个小子一个人出来了，夏晓雪不见踪影，除了他，还能有谁？”
“尸体呢？找不到尸体，所有的东西都是建立在推论的基础上！”柯华点了一支烟，慢吞吞地问道。
“碎尸呗。”年轻的警官说道，“碎尸，然后顺着下水道冲走，绝对可以做到不留任何痕迹，也只有能犯下这种大案的人才能做到他这么镇静，估计已经不是第一次犯案了。”
“咱们是警察，不是小说家！”柯华严肃地呵斥道，“没有工具，那么大的工程，他不可能在那么短的时间内完成，也不可能做到滴水不漏，没有完美的犯罪，只要他做过，就会留下蛛丝马迹。”
“可是，柯队，你别忘了，他们单位的水果刀上可有他的指纹啊！”年轻的警官依旧不服气地叫嚷道。
“你警察白干了？水果刀碎尸？”柯华险些被气死，“你们待着，我去会会他。”
审讯室内，柯华坐在张文的对面，脸上说不出是什么表情，似笑非笑地看着张文。
“吸烟吗？”柯华笑呵呵地看着眉头紧锁的张文，抽出一根烟递了上去。
“不，谢谢！”张文礼貌地说道。
“我就不客气了，自我介绍一下，我是刑侦大队的队长，柯华，他们都叫我柯队。”柯华深深地吸了一口烟，“随便聊聊吧，你喜欢晓雪吗？”
“什么？”张文愣了一下。
“那么可爱的女孩子，你一定很喜欢吧？”柯华笑呵呵地说道，一脸无害的表情。
“晓雪，是那种人见人爱的女孩子，全大厦有多少男人在追她，可没有一个人能入得了她的法眼，她追求的是那种童话中的白马王子，你看我，只能算是一个青蛙，连王子都算不上。”张文叹了口气，眼前再次浮现出那个曼妙的身影，哪能想到，那竟是最后一次见到那两条让人浮想联翩的美腿呢？
“不见得吧。”柯华不动声色地问道，只是一个简单的回答，他已经有了初步的判断，张文的犯罪动机初露端倪，求爱不成，怒而杀之，这种案子，现在已经不少见了。“我听说，她和你的关系非常不错？经常一起待到很晚！”
“纯粹的工作关系，我是她的顶头上司，她加班，我自然要陪着，可惜，那么好的一个姑娘，就这么没了。”
“哦？你怎么知道她已经死了？”柯华的脸色瞬间严肃起来，“张文，我希望你能老实交代，我们目前掌握的线索只能证明她失踪了，是死是活，不能下定论，为什么你敢这么肯定地说她已经没了！”
有那么一瞬间，张文的内心被狠狠地揪动了一下，小夏还活着？可接下来，他就被一种莫名的愤怒淹没了理智，这个看起来淳朴的柯华，从一开始就给他下了一个套，而他竟然傻了吧唧地钻了进来，莫名其妙地承认了自己和她的失踪有关系。
“柯队长，我希望你能明白，我之所以这么说，完全是因为你们传递给我的信息就是这样，虽然你们没有明说！”张文冷冷地说道。
柯华并没有发火，因为他并没有注意到他后面所说的话，他注意的是当他听到夏晓雪可能没死时的那股兴奋，这不可能是装出来的，这件案子，看起来，真的没有想象中的那么简单啊。
“别那么激动，我只是从你的话里做出一些我们认为合理的推论，如果你认为这冒犯了你，我向你道歉！”说着，柯华还真的起身鞠了个躬，这倒让张文有些不好意思了，想一想也确实是自己的话让人误会了。
“随便聊聊吧，听说你是你们公司今年的第五任创意总监？”柯华合上笔记本，又示意同事关闭监视器，真的打算只是聊聊而已。
“好像，是吧！”张文想了想，他平时是个内向的人，又是一个刚毕业就被委以重任的，自然无法得到公司同事的认同，对于公司的人事调动，他还真是不太清楚，“我记得，那天晚上，小夏走的时候就跟我说过那么一句话，说我已经是第五个走的了，再这样下去，她都没心思干了。”
“哦？有这回事？”柯华饶有兴趣地看着张文，“说说看，你知不知道他们的下落？”
“他们的下落？”张文愣了一下，这和眼前的案子有什么关系么？
“我想起一件事，你听了别害怕。”柯华的脸沉了下来，他想起了另外一个案子，也是这个大厦，也跟这家公司有关，“在你之前的四个创意总监，离职的原因都是因为失踪！”
“失踪？”张文被这个消息惊呆了，公司里的高强度工作让他身心俱疲，一心只想休息，他一直以为他们都是因为这个才离职的。
“因为他们都是男的，而且都是创意总监，我只注意了他们的共性，所以并没有把这次的事情和他们联系在一起，现在看来，那天晚上，下手的人针对的恐怕是你，如果不是小夏，你，恐怕就是第五个！”柯华沉静地说道，仔细地观察着张文的神情。
而此刻的张文，已经被一连串的意外弄得目瞪口呆了，张口结舌了半天，也没能说出一句完整的话，此刻的他，不知道是该庆幸还是该悲伤，这个公司里隐藏了多少东西？小夏究竟知道了什么，才招来了杀身之祸？
还有那天晚上，小夏的工作并不是特别重要，可她执意要留下来加班，自己还以为那个小姑娘对自己有点意思，兴奋了小半天，难道她早就知道自己那天晚上会出事，故意留下来替他承受劫难的吗？想到这些可能，就连一向认为自己没心没肺的张文也忍不住热泪横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