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言言被彻底打击了。
雪离不喜欢他竟然是因为他不是外国人！
言言情绪又开始低落了，小柔情的眼睛望着雪离，很委屈，“所以你也不喜欢兮兮吗？”
“当然，兮兮是我弟弟啊。”雪离理所应当地回答。
这下轮到兮兮失落了。
这时候的顾兮之不想要当雪离的弟弟了，一点都不想，真的。
晚上所有人都在爷爷奶奶家住。
兮兮和言言的房间是很可爱的上下铺，言言要睡上面，兮兮很大度地让他睡。
其实上面下面不是一样的嘛？兮兮觉得言言好幼稚，什么都要跟他争。
“那个，顾兮之，你老实讲，你是不是喜欢雪离？”关了灯，洗白白后的言言在上面开口了。
兮兮闭着眼睛在想雪离婴儿肥的小脸蛋，懒洋洋地回了一句，“我干嘛要喜欢她？”
“那你答应我，以后都不要喜欢她好不好啊？”
言言从上头探了个脑袋下来，兮兮突然睁眼，愣愣地眨动了几下睫毛，“我、我干嘛要答应你？”
“哦，顾兮之，你就是喜欢她对不对？不然怎么会不答应呢？”
“我要睡了！”兮兮拉上了被子蒙住脸，决定不要再和言言说话了。
就算我喜欢雪离又怎么样嘛，我干嘛要告诉你！
“喂喂顾兮之你跟我说清楚！”
“晚安！”
小孩子有心事也是需要找人倾诉的，兮兮最近和恩熙阿姨感情好，什么都告诉她。
恩熙阿姨怀着宝宝，偶尔也会带兮兮出去玩，当然，是雪离没空陪兮兮的时候。
“阿姨你不知道，我老爸很凶的，要是让他知道我和言言一样也喜欢雪离，我一定死惨了！”
兮兮低头走路，手里拿着杨柳枝哎哎叹气。
恩熙阿姨微笑着摸他的脑袋，告诉他，“既然知道老爸很凶，那这件事就不要说出来。”
兮兮停下脚步，眼里满是委屈，“那以后她跟别人谈恋爱了怎么办？”
“比起她和别人谈恋爱，她以后都不在你面前出现了，你觉得哪一件事更让你难过？”
“阿姨……”兮兮要哭了。
老爸那个人，万一知道他喜欢雪离，一定会把她带走，到时候他就再也见不到她了。
恩熙阿姨无奈地摇头，“兮兮啊，为了保护雪离，所以你还是懂事一点，让这件事暂时就当成秘密吧。”
“我真的喜欢雪离啊，我想过了，以后要娶她。”
小孩子的思想还真是单纯，喜欢一个人没有任何计较，就想着要和她好好的，只要能守护在她身边就好了。
“兮兮，等你二十岁以后再说好不好，如果到时候你喜欢的人还是雪离，阿姨来帮你想办法好不好？”
陈恩熙觉得，和一个孩子相处其实特别难，尤其是一个情商比较高还早熟的孩子，比如兮兮这种，有时候想跟他讲道理甚至是讲不通的。
兮兮想了想，扬起小下巴问阿姨，“那，只我不说出来，雪离就不会离开我们家对不对？”
陈恩熙点头，“是的，那样，你老爸就不会把她带走了。”
于是懂事的兮兮握了拳，小小年纪就有了男子气概，“我一定不会让雪离离开的。”
任时光飞逝，年少时心里的誓言顾兮之一直没忘。
顾兮之十六岁的时候，追求雪离的男孩子数量到达顶峰，早已是女孩子幻想对象的他，依旧乖巧地跟在她的身后，做她的守护神。
顾兮之十七岁的时候，雪离要出国念书了，临行前一天他试探了多次仍旧说不出藏在心里多年的秘密。
顾兮之十八岁的时候，也要出国留学了，可不知道父亲是不是故意的，雪离去了英国，偏要安排他去美国。
顾兮之二十岁的时候，那天，是雪离生日，加州飞往伦敦的飞机上，他想好了所有的对白。
那一年，那个白衣少年，当他从通道出来远远看见自己深爱多年的姑娘被一个黄发白肤的男子搂在怀里的时候，他以为，自己的梦终究是碎了。
“这是我男朋友克里斯，兮兮你打个招呼吧。”
雪离朝着他微笑，说的流利中文，语气里有着和母亲一般的、女子个性里的温婉柔软。
她的手，挽着那个叫克里斯的男人胳膊。
顾兮之还没有从那句“男朋友”回过神来，半晌才不自在地笑着，用英文跟他你好。
那天晚上顾兮之和雪离的同学一起跟她庆祝生日，雪离许下三个愿望，第一个是希望老爸老妈身体健康恩恩爱爱到永远，第二个是希望自己越来越漂亮，第三个保留不说。
同学们起哄叫她说，她只是笑着摇头，脸有些红了，说是，全都说出来就不灵了。
顾兮之在旁边静静地看着她，脸上是温柔的笑意，修长的手指夹了一根烟……那是他第一次碰烟，点燃了，却一口没抽。
那晚他滴酒不沾，雪离却喝醉了。
克里斯说要带雪离离开，顾兮之说了谢谢，已经把雪离塞进了车里，他礼貌地回绝，“她是我姐，我能照顾好她。”克里斯眼里明显有着失望，顾兮之到了这个年纪，自然是能猜到他在失望什么，于是对这个人的反感在这一刻猛然增强。
他得承认，从这个叫克里斯的男人和雪离一同出现在机场的时候他就有了一种想要捏死他的心情，不过他和他父亲一样都是喜怒不形于色的人，面带微笑，笑里藏刀。
雪离烂醉，一路上说着胡话，一会儿哭一会儿笑，一会儿叫老妈，一会儿叫老爸，一会儿又兮兮……
叫兮兮的时候，她在傻笑。
顾兮之黑着一张脸把她弄回了她住的公寓。
公寓就只是一个简单的单人间，开放式的厨房和卧室连在一起，没有客厅。屋里衣服鞋袜乱扔，女生的内内床榻上沙发上到处放……他祈祷不要在这房间里发现类似于之类的玩意！
此时的国内，顾家。
“你现在不是还有月经吗？说不定咱俩还能再生个……”
“生生生！你当生疮吗那么好生！”
他没有想那么多。
沙发上雪离的手机在震动，他走过去拿起来一看就愣住了。
是老爸！
天，这时候他要是敢接，老爸在那头绝壁脸色难看，他永远都记得老爸曾几何时半真半假说过一句玩笑话，“顾兮之，你要是敢像高言承那样不懂分寸，以后就别当我儿子了。”
手里手机已经在震动，顾兮之站着不敢动，直到屏幕暗下去他才松了口气在床边坐下。
这时候的雪离在睡梦中翻了个身，也不知道梦见了什么，喃喃低语了几句。
全身划过电流一般，这是成年后他和雪离第一次的亲密接触，连同他的心也一并圈住了。
“智群，你是不是早就想跟我上了床了？”
“我知道你钱夹里准备了，想今晚用是不是……”
“去我家吧……”
顾远钧在床头坐着，眉头皱了好半天，终于忍不住问陆黎，“你说雪离今晚干什么去了？怎么不接电话？”
“谁知道呢，说不定和同学们庆祝生日太开心了没听到？”
陆黎钻进被窝，将床头灯关了，拉拉老公的衣角示意他可以睡了。
而且这些年她很懂得保养，水润着呢，四十五岁了就跟三十几岁似的，男人怎么会不喜欢？
她在背后抠他，男人继续思考雪离的问题，漫不经心说了一句：“别挠我，小心我等下弄得你几天不敢跟我睡一张床！”
陆黎：“噢。”应了一声又继续抠，小手真是调皮。
顾远钧觉着不对劲啊，于是转过了身去，陆黎脸埋在他的胸膛里，又开始抠他的胸口。
某人明白了，于是连女儿是不是喝酒了是不是喝醉了都懒得去管了，一把揪住人家的手，沙哑着嗓音问，“陆律师是不是对我产生了浓厚兴趣？”
“你快点！”
“急什么……转过身去……”
“别闹，就这样你快点……啊疼……你这个老流氓！”
偃旗息鼓之后陆律师无情地睡去，给老流氓留了个背影，老流氓餍足地搂着她，浅浅地亲吻她的后脑勺，后颈，小声地说，“就喜欢对你流氓……”
条件反射地从他怀里出去，却被他伸手又拉了过去，他睁眼，慵懒的笑意在他漂亮的五官上散开，“早安。”
她皱着眉，眉眼间都是非常坏的情绪，冷冷地问他，“我有同意你在我床榻上睡？”
顾兮之点头，撒谎道，“昨晚你做噩梦，非要抱着我。”
雪离太了解他了，冷笑一声之后从床榻上下去，进浴室洗澡，没再和他说一句话。
顾兮之脸上的笑渐渐消失，走到浴室门口站着，磨砂玻璃映出里面雪离窈窕的身影。
他转开了视线。
“我要换衣服，你能不能先离开？”
“我转过身去不就好了。”
以前和朋友一起出去玩，有时候无奈要和雪离住同一间房，她换衣服他都只需要转过身去就行了，自己弟弟，有什么不放心的？
难道现在有了男朋友，就不一样了？顾兮之心里有气，就越发倔强了，明知道雪离还在生昨晚和她睡同一张床的气，他也不打算出这道门去等她换衣服。
雪离心里也恼，又不能真的撵他，只好拿了衣服进浴室，谁知道这个顾兮之成心不让她好过，没头没脑在身后突然来了一句，“那个叫智群的白痴，你哪只眼睛看上他的？”
雪离抱着衣服在浴室门口站住，回头看他，“顾兮之，你知不知道什么叫做礼貌？”
他瘪嘴，摇头，“礼貌这种东西，得用在用得着的地方。”
雪离这种性子的人一般不容易动怒，但顾兮之言下之意有多看不起人她算是听出来了。
“不喜欢他？”雪离将衣服扔在沙发上，走近了顾兮之。
“呃，这还需要问？”
他笑，双手放在雪离肩上，“瞧他那二百五的样子配得上你么？顾弦之，你是我们那圈子里最不好追的女人，别找个这种款式的带回去招人笑柄……”
雪离将他的手拉下去，“我觉得他挺好的，我也就喜欢这种款式。”顾兮之皱眉，居高临下盯着她。
“再说了，顾兮之，我压根就不算你们那个圈子的人，我是怎么去的顾家，又是因为什么叫你父母一声爸妈，你别告诉我你不知道？”
雪离笑了一下，在顾兮之愠怒的目光中，“前阵子我去加拿大看我庄海瀚爸爸了……老实说，要是当年有得选，我一定会选择跟他而不是你父亲顾远钧。”
说完她背过身去，没让顾兮之看见她绯红的双眸。
“是吗，你是这样想的吗？”
顾兮之抱肘，盯着她的背影数秒，然后笑了，“既然这样，需不需要我马上打电话给爸妈，把你的想法告诉他们？”
说着他已经从裤兜里拿出了手机，雪离猛地转身抓住他拿手机的手，慌乱道，“不要，你不要……”
“你这种谎话也就骗骗三岁孩子得了，说你不爱我们爸妈，说你不喜欢顾家这话谁信呢？”
顾兮之抽出自己的手，把手机塞回包里，望着她讽刺的笑，“你应该直接说，要是顾家没有一个叫顾兮之的人就好了……”
雪离低下头去，双臂轻轻环住自己，咬紧了下唇。
沉默之后，顾兮之低低地再次开了口，问她，“是不是，很讨厌我？”
怎么会讨厌呢？
兮兮从小被她保护，被她宠溺，那时候小小的她，把那孩子当成自己的命一样珍惜，守护，只觉得，这是自己的责任。
她从来不知道兮兮和言言两个人会因为她而生出隔阂，也从来没有对顾家的人有过非分之想，催眠似的告诫自己，不应该，非常不应该。
感情的事谁又能真的分清对错，当她看清顾兮之的用心，好像，一切都已经晚了。
“我没有讨厌你，只是，我们不再是孩子，应该适当的保持距离。”
“适当保持距离？如何保持？”顾兮之手揣在裤兜里，俯首盯着她淡笑，“我不知道你在计较什么，我大老远过来看你，陪你过生日，明知道我爸他会不高兴……”
“你也知道爸不高兴？你知道他不高兴你还来？”
“我为什么来你是真的不明白么？”
他急躁地双手捏着她的胳膊，情绪完全不受控制，“从小到大你什么不会，就会装傻，装了这么多年你累不累？”
“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雪离懊恼地将他推开，想赶快换了衣服离开这里出去静一静，顾兮之却在她转身的时候说，“你敢说你对我一点感觉都没有？”
雪离回答他，“没有，从来都没有！”
离开伦敦那天下了雨。
顾兮之身无一物坐在机场，回忆属于他和她的年少时光。
那时候即便是被长辈不容许的，但偷偷爱着她，他做得到，只要随时随地能看到她，便觉得足够了。
如果雪离对他毫无男女之情，那她见了他，是在慌乱什么？既然不爱，那就应该坐怀不乱。
雪离在心理战术上不是他的对手，顾兮之遗传了顾远钧的老奸巨猾，势在必得的，就没有轻易放手的道理。
只是雪离对他说的那句“从来没有”到底还是伤到了他，于是，他决定先放任一顿时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