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天晚上,便敲了大鼓,将段玉容告上公堂,说是段玉容杀了自己的女儿。可惜的是,这时候这位杜押司已经鬼迷了心窍,不但没有与自己的夫人站在一起,反而给段玉容做起证,并且又在段玉容明里暗里的引导下,找出了秦小柳更有可能杀死自己女儿的证据。
杜押司亲自将这些证据呈上,最后的结果却是,秦小柳因恨女儿得到丈夫的宠爱,长年冷落她,而生也忌恨之心,随亲手杀死了自己的女儿。
秦小柳因此被关进了牢房,几天后,牢里传出消息,秦小柳用自己的衣带为绳,上吊死于牢中。
杜押司并没有表现出十分的悲痛,匆匆地葬了自己的女儿和夫人,就每日里与段玉容腻在一起。
段玉容却在那时,迷上了上赌场赌博,她其实赌技并不精,甚至只是一知半解,却大胆地押上杜押司的所有身家。最后的结果当然是赌输了,而且是输给杜押司绝对惹不起的人物,当天,段玉容笑着从赌场里走出去,异常兴奋满足,她甚至还回到了杜府,亲眼看着别人把杜押司赶出来,一脚踢倒在台阶之下。
杜押司像死狗一样爬起来,来到段玉容的面前,道:“玉容,为了你,我什么都没有了。”
段玉容笑得很开心,“那不是很好?你这样的人,本来便该什么都得不到的。”
杜押司看着她那嘲讽的笑容,终于明白了什么,忽然冲上来,就狠狠地掐入她的脖颈,恶狠狠地说:“芊芊是你杀死的吧!你这个剑人,你这个剑人,你害我啊!害了我一家啊!”
段玉容被掐得说不出话来,杜押司也是发了疯,就是一幅一定要她死的样子。就在这时候,却忽然有人从背后打开杜押司一马鞭,打得他翻滚在地,嗷嗷惨叫,再爬起来时,才发现一位年轻公子坐在马上,冷冷地看着他。
“你,你这个小子,哪里来的,敢管我杜押司的事!”
那位公子只是冷笑,从马上下来,走到已经被掐得身体发软,眼前发黑,几乎已经晕了的段玉容身边,将她扯到自己的怀里抱着,轻唤道:“玉容,你没事吧?”
段玉容睁开眼睛,便看到了这位公子的面容,竟是曾经在奉京时,她不屑于看他一眼的赵广施,以前觉得他长得很不好看,缺了男子的阳刚之气,略有肥头大耳,此时却觉得他无比英俊,他的胸膛也让她感到安心,便这样睡了过去。
就这样,赵广施将段玉容就此带回了奉京。
而杜押司当然也丢掉了自己的职务,当天知道那日救段玉容的人是谁的时候,只能拍着自己的大腿追悔莫及。
然而一切已经不可挽回了,他渐渐地变成了拜城大街上一个一无所有的老混混,可能曾经得罪的人太多,终于有一次,被打死在一条小巷里,从此世上便没有杜押司这人了。
葛青说到这里,便不再说下去了,因为后面的事情,段樱离都已经知道了。
段樱离让玉铭取了大绽的银子出来,赏给葛青,道:“你再去一趟拜城,务必找到那个孩子。”
葛青跪谢了段樱离,接了银两,却还有明些犹疑地说:“其实这次,我没少打听那个孩子的情况,可终是没有他的任何下落,只怕苦……”
段樱离接着道:“她曾经生活过的那个小院子里会留下线索,如今那个院子既然已经不属于杜家,相信也没人会过多关注那里,只是若晚了,那院子会被平掉重新翻修,那时候便更不好找了。”
葛青受了段樱离的指点,豁然开朗,“小人马上去!”
段樱离又微笑道:“却也不急在这一两日,你休息好了再去吧。”
“是,那小人先行告退。”
段樱离嗯了声,那人便退下了。
玉铭马上道:“三小姐,这二小姐果然是生下了孩子吗?”
段樱离想着段玉容临死前留下的那首诗,后半段暗含了“拜城有子”四字,应该是没错,这孩子还活着,只不知道在谁的手里养着。
玉铭又道:“二小姐其实也很可怜,居然与那样的男人生孩子……”
段樱离却又摇摇头,有些事她还没有想清楚,但她总觉得哪里不对。
下午的时候,有小厮送上求见的贴子。
段樱离出门后看到一辆青皮马车,以为是慕风,脸上便挂了些许笑容,然而等就着车里那人修长的手上了马车,她才看清眼前这张棱角分明的冰山脸,她的笑容便有些僵硬了,这人居然是凤羽!
她转身就要下车,凤羽的眸中闪过一抹失落,一把扯住了她的手,轻轻一拽,便使她乖乖地坐在了马车里。
“你想干什么?”段樱离如临大敌。
凤羽似笑非笑地看着她,没有回答她的问题,但是马车已经开始往前走了。
玉铭还没来得及上马车,以为是慕风这次不想让她坐马车里,于是便跟在马车旁边小步跑着,哪想到这马车居然越来越快,她便在后面追跑起来,“三小姐,等等婢子!”
凤羽道:“告诉她,让她回去等着。”
他语气并不凌厉,甚至还带着些许温柔,但是段樱离却知道,那是不容置疑的,只好向马车外道:“玉铭,你先回府去。”
玉铭啊了声,脚步稍慢,马车已经如离弦的箭一般,跑得远了,她扶着膝盖喘了会儿,只好郁闷地回到了段府中。
此时凤羽和段樱离,都沉默着,仿佛没有什么话说。
凤羽更学着慕风的样子,在车子里置了酒菜,这时候把一双筷子递给她,马车的速度也慢了起来,道路平坦,仿佛只是在宦路上闲庭看花般。
段樱离接过了筷子,却将它依旧放回小桌子上,没有吃的打算。
凤羽很固执地又将那双筷子塞回到她的手中,缓声道:“你放心,没毒。”
说着,将每道菜自己都先试吃了一遍,段樱离知道自己若不吃,他是不会罢休的,他骨子里有种很固执的东西。
只好捡了一条菜放在口中,味同嚼腊。
凤羽道:“我就是想体验一下,那****坐在马车内,在清风院的附近,看戏的感觉。当天,你的心情一定很好。”
看他笑语宴宴,她却知道他肯定气坏了。
当下只是冷着脸不言语。
凤羽似乎也不介意,二人就这么演哑剧似的,一路也不知道向哪儿去。马车停下来的时候,好像已经过了三四个时辰,段樱离的腰背都坐得累了,打开车帘,凤羽先跳了下去,接着示意段樱离也下来,她刚到门口,他就用一双有力的手臂轻轻将她抱了下来,稳稳地放在地上,“这段日子你似乎又瘦了些,这样可不好,女人是不能太辛苦自己的,否则容易老。”
段樱离的目光向四周打量,只见竟是在半山腰的一座寺庙前,庙前并没有许多人来来往往,看起来有些冷清,但是宦道上却打扫得很干净。如今从高往低看,发现奉京就像一个有蒂的大桃子,而那些道路就好像桃子上爬满了小虫子,令人产生不舒服的感觉。
所谓什么样的心情,就看到什么样的风景,此时陪在她身边的若是慕风,她定会因为能够一揽奉京全貌,而感到惊喜。
随着凤羽进了寺庙,才发现是月老庙。
院子里有几棵榕树,树与树之间,牵着绳子,绳子上挂着无数带着红缨络的红牌牌,木牌上都写着人的名字。
段樱离忽然知道自己来的是哪里了,只是这地方,如何变成了如此这般的模样?
上世的时候,段樱离与凤羽来过这里,那时候,这里香火鼎盛,非常热闹,特别青年男子和女子来得特别多,大家追求姻缘,抽签探缘,又要挂上牌子在这里,企求缘份长长久久,爱到天荒地老……
可是因为这里离山下很远,所以段樱离上世,也只来了一次而已。
记忆中,这里车水马轮,实在热闹,当时好像所有的注意力都在凤羽的身上,所以印象中只有挂上姻缘牌的那一刻是记忆鲜明,再加上现在这里变得如此冷清,因此在庙外的时候,她尚且没有意识到自己是故地重游。
凤羽很虔诚地在蒲团前跪下,示意段樱离也跪下。
为了自己的生命安全,她只好顺从,凤羽看着那蹲月老像,像她道:“听说这个月老庙是很灵的,原本香火鼎盛,只是后来,发生了一些事导致这里渐渐没人了。不过我还是相信月老的,据说在他的面前抽签,便能看出二人是否有缘。”
段樱离哦了声,有些疑惑,以前可没听说这月老庙还有这么一个说法呢。
凤羽伸手拿过两个签筒,道:“若我们摇出两只同样的签,就证明我们有缘。”
段樱离心里冷笑,若说有缘,那自然是有缘的,不过却是孽缘。
一阵风吹来,外面的姻缘牌被风吹得相互拍打,传出海浪一般的声音,接着却渐渐安静下来,整个庙里,就只剩余二人摇着签筒的声音,一下,一下撞击着人的心脏。
凤羽扭头看向段樱离,发现她只是机械地摇着,对这件事本身并没有多大的兴趣。
“樱离,你信天命吗?”
段樱离犹豫了下,违心地说:“不信。”
“可是我信,我觉得有些事,是上天注定的。”
“可是我却觉得,事在人为,人定胜天。”
说着话,她的签筒里已经有一根签被摇了出来,几乎与此同时,凤羽的签筒里也摇出一只签,二人都将签筒放到一边,捡起面前的签查看签文。
这时候,便听到凤羽喃喃念道:
纤云弄巧,飞星传恨,银汉迢迢暗度。金凤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星无数。
柔情似水,佳期如梦,忍顾散桥归路。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段樱离转过头,便发现他也正在看着签文,马上想到他手中的签文恐怕与她是一样的,他不过是把整首诗给念了出来。本能地,就想把手中的签文给藏起来,却见凤羽已然把目光落在她的身上,“你不必藏了,我已经看见了,你看月老,是个多浪漫的老人啊,这首诗果然好极,也正明我们果然很有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