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石回来的时候，聂婧还没醒。所以他坐在火炉旁边，盘算着当前剩余的物资，进城后的路线，第一天在哪里过夜等等，同时在本子上写写画画。
窗子上挂着的毛毯已经取了下来，搭在椅背上。天光并不很亮，但足以看清他专注的神态，时而微蹙的眉毛和下意识地咬着笔杆的样子。
聂婧醒来后看到的，就是这幅场景。她昨夜睡的很沉，可以说是发生大灾变后睡的最香的一次。刚睁开双眼时，她甚至有些迷糊地想，这是哪儿？他是谁？
回忆变成了碎片，她只记得车内混乱的搏斗、撕咬、粘稠滚烫的鲜血，粗重的喘息和刺耳的刹车声，以及在车灯的照射下，跑入黑暗戈壁时的绝望。
然后他出现了，一个人，两把刀。聂婧现在回想起来，还觉得心里呯呯直跳。他以前是做什么的？为什么会那么厉害？
韩石疑惑的看过来，聂婧脸色微红。还好房间里光线暗，她想。
不过她很快又觉得有些尴尬。虽然她睡觉前只是脱掉了外套，可这么躺着，他又坐的那么高……
好在韩石只看了一眼后，就站起来扯过椅子到桌子旁边，转身背对着她。
早饭很简单：稀饭，饼干，煮鸡蛋，乌江榨菜。
吃过饭之后韩石大概讲了下自己的计划，偶尔会询问聂婧的意见，然后进行修改。
也许是解毒剂的事让大伙都有了希望，就连杨墨也不那么死气沉沉的了。他看看聂婧，又看看韩石，说不如今天就走，早点完成早点去实验室。
韩石点头，问老潘：“今天出发？”
“车子没问题。”老潘说。
那就这么定了，一小时以后走，大家收拾下东西。韩石说着，站了起来。
大家就开始各自忙碌。
聂婧本来想说谢谢，可又觉得太轻飘飘了。她实在没什么可收拾的，只好去帮王丽华洗碗。两个女人嘀嘀咕咕的说着什么。
野营房里设施很齐全，空调卫生间都有，不过为了节省燃料，并没有用机房里的发电机发电。聂婧从卫生间里出来时，头发湿漉漉的。
她弯着腰在火炉旁烘干头发的时候，洗发水的香味在房间里弥漫开来。
温暖的房间里，因这淡淡的香味而漾着某种家的味道。
韩石擦拭刀刃的手停下来，若有所思的看了一眼聂婧。
出发的时间很快就到了。韩石和聂婧开那辆商务车打头阵，车里有聂婧需要的工具。老潘夫妇和杨墨分别开一辆SUV和一辆越野车。
风小了一些，不过还是很冷。
车里的血迹已经干透了，韩石开车很快，偶尔会从倒车镜里瞥一眼。
路上空荡荡的，从便道上了公路后，韩石降下一小半车窗，寒风呼呼地灌了进来。甜丝丝的血腥味很快消散了。
不知为什么，聂婧感到没来由的紧张。她想说话，可又不知道说什么，她总是不自觉地偷偷看他。他的脸庞轮廓鲜明，鼻梁笔挺，嘴唇却抿得很紧，仿佛在守着什么秘密。
沉默的时间越久，聂婧就越不知道该说什么。自己以前不是这样的啊？她想。
然后她瞥见韩石背后露出的刀柄，鬼使神差的张口问道：“这是什么刀？”
“嗯？”韩石扭头飞快地看了她一眼，有些不明所以。反应过来之后，淡淡的说：“哦，狗腿刀，也叫廓尔喀刀。”
“老潘给做的，很顺手。”过了一会儿，他补充说。
聂婧就又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韩石拿起对讲机，说：“前方加油站！”
“收到！”电流杂音很大，滋滋啦啦的，但还不至于听不清通话声。低沉有力，是老潘。
杨墨的声音仿佛没睡醒，“到”字拖的很长。
“你别怪他。”韩石突兀的说了一句。
聂婧摇摇头，说我不怪他，我知道很危险，还有，谢谢你。
终于说出来了，聂婧暗自松了一口气。
应该的，韩石说。语气平淡的仿佛在说什么不值一提的小事。聂婧咬了咬丰满的嘴唇，转过脸望向车窗外。
还是个阴天，苍茫的戈壁显得愈发荒凉寂静，浩瀚无垠。
加油站到了。韩石减速，拿起对讲机说：“有点不对劲，大家小心点。”
你别下车。依旧是命令式的语气。聂婧赌气似的关上车门，“呯！”
老潘把车停到旁边，从车上下来后，韩石对他说：“等会儿，我先进去看看。”
这个加油站他们以前没来过，所以老潘也有些紧张，想把散弹枪给韩石用。
还是刀顺手。韩石从背后抽出双刀，刀身被他擦得很亮。
杨墨也开着车子到了，韩石示意他先别熄火。
这是那种很常见的加油站，不大，没有别的车。那排房间也显得很正常，只是其中两间的窗子被砸破了。
聂婧觉得手心里满是汗水，她紧张的注视着韩石，看着他一步步靠近那排房间，然后打开其中一间房子的房门。
没有看到预想中扑出来的僵尸，她不觉松了一口气。
韩石进去后转了一圈，出来后对老潘点了点头，来到下一个房间。
这里应该是加油站的员工宿舍。韩石犹豫了一下，推开门。
腥臭的秽气随着一道黑影扑面而来，韩石冷静的后退，扬刀劈下！
锋利的刀刃斜着劈入了扑来的僵尸脖子里，却被颈骨卡住了。歪着脑袋的僵尸伸出双臂胡乱抓挠，韩石咬牙顶住了它，左手反握刀柄，刀尖从它深陷的眼眶中插入。
僵尸如同中了定身符一般，胳膊垂了下来。
韩石抽刀，侧身，然而这只僵尸还没扑倒在地上，从房间里又扑出来一只。
它生前是个女人，身材娇小而又丰腴的女人。不过现在，它只是个丑陋嗜血的僵尸。
韩石的表情有些狰狞，他并没有挥刀直接砍掉她的脑袋，而是用刀子穿透了它的头颅，将它钉在了墙上。
这只僵尸抽搐着挣扎了几下。灰色的带着抓痕的乳房从肮脏的内衣里跳出来。
风呼呼的刮着，过了好一会儿，韩石才拔出刀。
聂婧咬着嘴唇盯着他的背影。她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他是怎么知道，房间里有僵尸的呢？是直觉吗？还是他听到了什么？
也许，是这个危险的环境造成的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