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登科就这样坐在麻将桌边,所有人,忍着疼痛,悲哀的看着鲜血带着生命的精华慢慢流走。他们不敢出声,心中满是恐惧。而赵登科只是木愣愣的抽着这些大佬们扔在桌上的香烟。有个胖子忍不住呻吟了一声,他一枪捅了过去,那人的另一条腿冒着鲜血和身体再见。那人干脆双眼一翻,昏迷过去。
在这一刻,昏迷反而是最好的结局,像胡大牛,像胡大牛的小舅子。那个踏勾武校的青年早已经跑路,桌子边,最少有两个人是清醒的。这两个人度日如年,生不如死。
眼看着天际泛白,赵登科站起身,伸了个拦腰,开始收拾这些矿长散落在桌面上的钞票,他小心的将那些带着血的钞票挑出来,一张一张很仔细的挑着,然后,他发现自己身上的衣服太土,太脏。所以,他走进里屋,全身里外换了一身差不多全新的衣服。而后,顺便提着一个包,黑色的,也不知道是不是皮子的,他把自己挑好的钞票整齐的塞进去,拉上拉链,感慨了一句“我这一生,这是最多的钱啊!”
他没有拿铁枪,就这样,绕过一滩一滩的血泊,走出了院子,在天色麻麻亮的时候,走出了这个村子。他走了好久,地上两个捂着大腿根,脸色煞白的人都不敢吭声,他们隔着桌子腿互相望着对方,都渴望对方先忍不住,先叫喊。
所以,他们等到天明,然后,那个失去双腿的人醒过来,杀猪一般的惨叫。惨叫声惊动了村里得人,有人大着胆子进来,看到了惨不忍睹的景象,当下夺路狂奔。根本没有听到那两位开始在地上爬动的人的喊声,“救救我!先救救我!”
陈玄不清楚这些。他开始守在家里。自从他看到了发生再两位姐姐身上的一幕,自从她看到那一幕人吃人的景象,他对生命满是恐惧。
他怕厄运降临在自己人的身上。他有时候会在半夜惊醒,然后悄悄起身,站在母亲姐姐的窗前呆一会。生命如此无常,令人难以想象又不得不面对。你能怎么样?阻止不了生命的老去,即使看见了,又如何?或许,没有看到才是最好的结局!
唐教授找上门来。
他穿着笔挺的中山装,风纪扣扣的严严实实,银色的头发超后梳着,看着精神卓烁。翻着白眼的侯主任就跟在他的身边,他一脸的喜不自胜,完全是发自内心的喜喜悦。
陈玄想不到唐教授会来,看着侯主任,不对,现在的侯主任已经是定县医院的副院长。这个人虽然眼神有些问题,但是,他是当之无愧眼前的职位。
自从上次他给人打成脑震荡之后,修养好身体回到定县,他便变本加厉,不但经常赞助一些贫困病人医药费并且常常组织县医院得大夫们在延安路义诊。好像,这就是领袖提过的纯粹的人!
这是一个非常非常令人敬佩的人。这个人满脸希翼的对唐教授说道,“师父,晚上在家里吃顿饭吧?”
唐教授“嗯”了一声。侯院长满脸春风的离去,能听到他骑着二八大铃欢快的铃声。陈玄在那一阵铃声中微微出神。自从他知道怪东怪的实际含义,自从他知道有这样一个秘密嗯部队,部队之中,有全是仿佛自己和赵登科一样的人物,他就想远远的避开!
他不清楚这是干泪眼得预感还是自己对目前一切的排斥。
唐教授来的确实是时候,家里没有其他的人。陈玄没有倒水泡茶,冷冷的说了一句,“这是我家!”
唐教授笑了,他文质彬彬,两鬓的白发更显得他一脸慈祥。可是陈玄知道,这只不过是个表象。就像没有发功的赵登科和动武,就像自己,他们每个人的心里,豆藏着一只怪兽。
如果用怪兽来形容他们的能力,别人都是强大的,陈玄现在才走在强大的路上——以前的自己,只是一个善于偷窥的怪兽。
“一起走走?”唐教授发出了邀请。
陈玄踌躇了一番还是跟她走了出来,他不想家人看到这一切,毕竟,以陈玄得身份背景,像唐教授这样鹤立鸡群的人物,会引起家人更多的猜想。
他们走了出来,随意转着,两人都没有开口。结果,转着转着,他们来到了龙王庙,在庙门口,陈玄看到了老谢,这一次,老谢没有摆摊,而是穿着一身藏青色,看着质地非常好的中山装,站在那棵槐树底下,看着他,点头笑了笑。
两人走进来,来到大殿,唐教授在一边卖了香烛,给龙王上香。然后,那个庙祝出来,领着他们到了偏殿的厢房,给他们倒上茶水,自己退着出去,顺便带上了门。
“说吧,什么事情?”陈玄的心情很压抑。他不清楚唐教授为什么选择这里,他却知道,这里对自己有特殊的意义,他知道什么,想要干什么?
“定县有人成佛!”唐教授说道,“可惜的是,我昨天晚上才知道,佛,已经死了!”
陈玄心中一颤。就见唐教授拿出几张相片,随意的放在面前的茶几上。一张相片上,天上的云彩扭曲着,折射七彩的光芒,隐约可以看出一尊模糊的佛像横亘在天地之间。陈玄的心头,满是不详的预感。
那人在最黑暗得地方成佛,按照道理,佛光永远不会现世,但是,佛光现世了?
他的眼光从另一张相片扫过,心神更加震撼,那是两具尸体,给人残忍的撕成了四片,一个血肉模糊的头颅。他一眼认出了对方,因为,他曾经那么近的距离看到了那一幕。
那一夜的不伦之恋。
“赵登科干的!”唐教授说道,他的声音不大,似乎淡然,似乎痛惜。
“我们这样的人,基本方面还是人,有人,就会有人性,而,以我们之中的许多人的年龄来说,操纵得了自己的力量,却被人性左右。”
陈玄看着另外的照片,一片血泊,一地狼藉,一群伤者。
“他们都死了吗?”他能看到,有一位壮汉,没有了四肢,浑身都在血泊之中,他一阵心寒。
“他们都活着。”唐教授的话令陈玄长长的出了一口气。“他刻意控制了自己的手段,让他们生不如死的活着,有两位,还要再做一次截肢手术。”唐教授看着陈玄说道。
陈玄看到,一张麻将桌后,竖着一把熟悉的铁枪。他不由得想起了那天晚上,想到了动武,想到了许武。他端起茶杯喝了一口。然后抬起头问道,“找我做什么?我这几天,都规规矩矩的呆在家里。”
他们两人互相对视。
然后,各自端起茶杯,喝茶,对视。
“这个国家有法律,制度。”
“如果法律制度看不到,解决不了呢?”陈玄说道,他情不自禁的想到了自己,想到了几乎忘记的一刀,信则灵那一刀,他错过了苏蕾。
他看着那些相片,瞳孔慢慢收缩,他看到了赵登科悲痛欲绝的一幕,看到了那些人怎样欺压那些矿工,看到了他们奢靡扭曲的生活轨迹。
“我们不能代表审判。”唐教授说道,“因为,人心会以自己所见而进行扭曲,就像现在的你,拥有独一无二的干泪眼,可是,你看到的,只是和自己有关的事情。”唐教授声音很轻,陈玄却觉得沉重无比。
“任何制度和执行,都不能尽善尽美,但是,想要尽善尽美,必须先有守则,规矩。”他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