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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代号“水星”(2)

起初,一切发展顺利。3组滑翔机编队(下辖3个连)在我们的老熟人——科赫少校的带领下,分乘38架“DS—230”式滑翔机降落在了马利姆机场南方不远处的一块空地上。

顺便说一句,科赫少校带来的全是飞夺埃本·埃马尔要塞的老班底,可谓精锐中的精锐。他们的任务是“肃清机场周边的防空炮,以保护随后而来的伞兵”。

可是,四周除了荒凉的石头,竟没发现一个敌人。

紧接着,在滑翔机编队着地后不久,突击团团长,也就是西部战斗集群总指挥曼德尔少将开始跳伞了。8时30分,分属第2、第4营的1200名伞兵毫发无损地降落在了马利姆机场的西边。

同样地,他们也没发现一个敌人。

人是下来了,可武器没有下来。看过《兄弟连》的朋友应该知道,空降兵的个人武器是通过空降箱进行投放的。那些毫无经验的机组成员把伞兵扔在马利姆西边,把空降箱扔在马利姆东边。伞兵们好不窘迫,被迫持手枪朝空降箱扑去。

就在这个时候,敌人出现了——只见漫山遍野突然涌现出了一大批当地土著居民。他们手持棍棒及厨房的凶器——菜刀,三五成群地围了上来。

转瞬之间,伞兵们陷入了人民战争的汪洋大海中。在追逐中,许多德国人被捅了透明窟窿,或被乱棍打死。譬如第2营穆贝少校率领的72人分遣队,死了55人,全为当地居民所杀。十几天来的轰炸早就让当地人憋了一肚子火。因此“怜悯”这个词汇是找不到的。居民们挖出侵略者的眼珠,甚至睾丸。随后赶来的希腊第1步兵团被眼前的景象惊得目瞪口呆——地上没有一具尸体是完整的。生殖器被扔得满地都是,很多德国兵被分了尸……无论希军官兵如何劝说,也没能控制住居民们狂暴的情绪。后来,一位英国目击者言简意赅地描述了整个战斗过程,“简直就是中世纪战斗的重演,只差没泼热油而已”。

就在克里特岛人狂扁德国佬的同时,新西兰第5旅也投入了战斗。西部战斗集群总指挥曼德尔少将不明就里,他盲目地带领两营残兵一头撞进马利姆机场,结果中了埋伏,曼德尔本人也被新西兰狙击手命中胸部,受了致命伤。

滑翔机编队指挥官科赫少校也难逃厄运。在进攻中,他被流弹击中颈部,手下伞兵在新西兰守军炮火的打击下伤亡惨重。尽管缺乏重武器,但德军仍然不计伤亡、不计损失地反复冲击马利姆机场南边诸高地。新西兰士兵倚仗那里“梯田式”筑垒工事顽强抵抗。突击营第3连连长普赖斯中尉、第4连连长布劳恩少校皆在战斗中阵亡。到了上午10时左右,突击营连级以上指挥官全体战死,却仍然无法前进一步。

就在西部集群陷入苦战的同时,更悲惨的事情接踵而至。上午10时30分,后续伞兵第3营开始在马利姆东部跳伞着陆。不知什么原因,“容克大妈”这一次居然又投错了地方。第3营士兵不偏不倚,正好降在新西兰23团的头顶上。新西兰士兵站出壕沟,开始用20毫米机关炮、机枪、步枪甚至手枪,向空中缓缓下降的伞兵猛烈射击。大部分伞兵在空中便被击毙,其中包括第3营营长史尔伯少校。

另外,还有我们的老熟人威其格中尉(就是那个突袭埃马尔要塞差点掉进莱茵河的家伙),这一次,中尉先生运气稍稍好点——总算没掉队。但可惜的是,威其格先生还是未能参加成战斗,一颗子弹击穿了他的肺部,中尉先生在血泊中躺了三天三夜……

悲剧啊!第3营士兵,整整600名将士在空中被打死了整整400人!幸存的伞兵连抬手的机会都没有,刚落地便被蜂拥而至的新西兰士兵摁倒在地,“光荣地”加入了战俘行列。

“中央集群”的战斗

与西部集群相比,在克里特岛中部实施空降的中央集群所面临的形式更复杂、更艰巨。从兵力上看,中央集群要略弱于前者。但他们同时肩负着两项重任——夺取雷西姆农机场以及克里特岛行政中心干尼亚。

为此,第7空降师师长威廉·吉斯曼中将决定亲赴前线,坐镇指挥。

但不幸得很,中将先生甚至未看到克里特岛的轮廓,便在飞行途中遭了难。当时,他和师部参谋人员乘坐的“DS—230”式滑翔机被一架高速掠过的“亨克尔—111”追尾,强大的空气压强致使整架滑翔机在空中肢解,吉斯曼和师部人员全部丧生。

就这样,中央集群从一开始就没了指挥官。

然而,这只是悲剧的开始。德国人满以为自己的情报机关已精确地获悉该区域内的布防情况——几乎没有敌人,只有一些防空炮而已。

但事实上,英军在该区域部署有2.1万名士兵,还有两辆坦克。因此从一开始,中央集群就吃了大苦头。譬如,伞兵第3营正好降落在新西兰第4旅的防区内,几乎被全歼;第2营在空中被打死了250人,另外350人被降在怪石嶙峋的山崖上,致使许多人摔断骨骼。那些没有受伤的士兵只好留下来照顾伤员,以致无法投入战斗。

最可笑的是第3营第10连,他们被投进了一处英军野战医院的帐篷中,击毙了医院的守卫和负责人,成功夺取医院,还抓获了500名英军伤员。

于是,第10连带着这500名“人肉盾牌”,前往雷西姆农与主力会合。可他们哪里知道,岛上处处是陷阱。第10连在转移过程中遭到新西兰军队伏击,连长纳格勒中尉战死,第10连被全歼。

就这样,空投下来的2000名伞兵中,在预定地点集合的,只有不到1000人,比预期的少了一半多。由于师长吉斯曼中将下落不明,中央集群改由团长施图姆上校统一指挥。

虽然只有这点儿微不足道的兵力,但施图姆上校秉承了德国人一贯的死脑筋,仍然按计划向雷西姆农机场发起进攻。然而,英军是德军的数十倍,施图姆上校的攻势简直毫无威胁可言。几何不可一世的帝国伞兵,反被守军用机关枪和迫击炮打得无处藏身。多亏英军指挥官瓦齐准将谨小慎微,未能组织反击,否则,中央集群非被全歼不可。

施图姆上校毕竟不是傻子,眼见雷西姆农机场无法攻下,中央集群只好就地构筑工事,转入防御,等待下一波援军的到来。

绝望的战斗

现在,局势很明显了——无论西部还是中央集群,皆无法攻占机场。作一个直观的比较吧:英军在马利姆共有11859名士兵,是西部集群的10倍;驻雷西姆农和干尼亚共有21522人,是中央集群的25倍。这种情况下还想进攻,不是异想天开吗?

此时,由于信号中断,远在雅典指挥所的施图登特将军并未意识到他的第一波攻势已遭惨败。正如德国卡尔·贡德拉赫博士在他书写的《克里特岛战役》中所陈述的那样:“参加空投的493架运输机只损失了7架,仅占总数的1.4%。”因此,施图登特将军相当乐观。再加上据返航的飞行员报告说,“一路上未遭英国战斗机拦截”,岛上的防空火力“似乎也不多”,所有因素加在一起,给人的印象仿佛是“第一拨攻势已经成功了”。

当时,驻雅典的空降军司令部丝毫没有得到伞降部队的消息,一切只能靠猜。空军参谋长颜雄尼克将军更是欣慰地向众人表示,“顺利的进攻表示战事将很快结束,第8航空大队也可以按计划及时调往东线参加苏联战役了”。

这样,为了让第5山地师顺利地空运至克里特岛,施图登特将军当天中午即派遣两架“容克大妈”飞往马利姆机场,执行机场调度工作。

中午时分,这两架飞机抵达马利姆机场,飞行员看见机场附近有德军旗帜,便放下心来,开始机降,不料迎接他们的是来自四面八方的步枪与机枪子弹,枪弹“乒乒乓乓”地击碎了飞机的机窗玻璃。飞行员只好赶紧加足油门飞走。自此,施图登特将军才明白过来,马利姆机场还在敌人手中。

也就是这个时候,施图登特将军收到了一连串的坏消息——第7空降师师长吉斯曼中将坠机身亡;西部集群指挥官曼德尔少将身负重伤,昏迷不醒。紧接着,施图登特又收到了干尼亚地区空降部队的报告,电文报告说:“向干尼亚发动的进攻因损失惨重而受阻,中央集群被迫停止了进攻,就地防御。”现在,德国指挥高层终于搞明白了,原来战况极不乐观,所拟定的战略目标一个都没有完成!

接下来的描述就很有意思了。许多书中为了凸显施图登特将军英勇善战的特点,描述他是如何临危不惧,如何从容不迫地派出了第二拨伞兵进行增援,最后得以扭转局面,反败为胜……

事实真是这样吗?NO!事实是,施图登特将军此时已是六神无主。克里特岛上的敌人居然比情报多出整整10倍!这是让所有人都始料未及的。这可不像陆战,打不赢至少还能跑路,克里特四面临海,能往哪儿跑?

考虑再三,施图登特将军作出了决断:“原计划不变,下午进行的第二拨空降增援必须按时进行!”——这等于是把伞兵继续往火坑里推。但施图登特将军同时明白,他不得不这样做。作为德国空降兵的创始人,天底下还有比这更痛苦的事吗?

然而第二拨空降从一开始就不顺利,让人心烦意乱的事故频繁发生。这些事故直接导致了第二拨空降的彻底失败——由于准备不足,简陋的希腊机场大大影响了飞机起飞的准备工作。

放眼望去,一切都是乱糟糟的。跑道上,尘土漫天,因受伤而坠毁的飞机残骸跌得满地都是;加油慢得令人难以置信。甚至准备登机的士兵竟然找错了机场……原计划下午1时起飞的第二拨空降迟迟不能发动。

虽然第二拨空降无法准时,但第8航空队的轰炸机就很准时了。下午3时,第8航空军全体出动,猛烈轰炸克里特岛,然后返航——回家吃饭去也。

因此,当姗姗来迟的运输机编队于下午4时50分飞临克里特岛上空时,竟找不到一架战斗机为之护航;也没有一架轰炸机前来压制地面火力。这样,低空慢速的“容克大妈”成了新西兰军队的活靶子。瞬间又有7架被击落,还有两架因躲避火炮而撞在了一起,凌空开花。

克里特岛战役最广为流传的一张照片:一架被击落的运输机和缓缓而落的伞兵形成鲜明的对比。

在混乱中,机组人员也顾不上许多了——伞兵们没到预定地点便开始纷纷往下跳。有一个营的大部分伞兵被投入海中,甚至有些伞兵还未打开伞包便落到了地上。一名澳大利亚士兵亲眼目睹3名伞兵从运输机上跳出后伞未打开便笔直落下,如同重物一样砸在地上;还有大约10名伞兵坠入竹林中被活活扎死。然而,最令人不可思议的场面是:有些伞兵的降落伞被坠机尾翼拖着,一同坠入了大海……

被施图登特将军寄予厚望的东部集群更是伤亡惨重。按计划,他们降落的地点为克里特岛最东边的伊腊克林机场。

需要强调的是,虽然克里特岛上3个机场设备简陋,但恰恰这个伊腊克林机场是条件最好的——可以起降战斗机和大型运输机。

换句话说,英军早就在这里布有重兵。其中包括英第14步兵旅下辖的3个正规步兵营,1个澳大利亚步兵营,3个希腊步兵营以及8辆坦克。总兵力8024人——是德国情报部门所估计的20倍(德国情报部门最开始预计那里只有不到500人)。

不消说,这又是一场悲剧。实施空降的东部集群总共才3个营1800人,这再一次形成以少打多的局面。施图登特将军后来承认,“第二拨对伊腊克林的攻击从一开始就失败了”。事实上,这完全是德国情报机构的错误所致。

令伞兵们更加绝望的是,东部集群不仅要面对“看得见的敌人”,还要面对岛上的那些居民。

作为岛上最密集的居民聚集地,伊腊克林附近的居民斗志旺盛,几近狂热。他们纷纷拾起德军空投下来的武器箱,与侵略者展开血战。

其中有两个著名的例子——一位年老的克里特岛人用手杖将一名还未来得及将自己从降落伞松开的德国伞兵活活打死;在一个叫坎达诺的小村庄,武装平民伏击了一支由16名工兵组成的侦察队,打死其中14人,并用斧头将其分尸肢解。等到德军最终于半个月后攻占该村时,地上仍留有大量士兵遗骸。随后,德军在戈林的授意下屠杀了坎达诺村所有的禽畜与居民。在报复行动中,大约有180名居民丧生——包括小孩妇女皆在屠杀之列。事后,德国人还在墙上“义正词严”地涂写道:“为了替遭到妇女、小孩、神父所屠杀的大德意志帝国伞兵复仇”、“坎达诺村被烧毁”、“永不重建”等。

这就是战争啊,残酷的战争。

至20日晚上时分,施图登特将军再一次收到确切消息——“经过一天激战,‘水星行动’未获得任何突破性进展。马利姆、雷西姆农、伊腊克林机场仍在敌军手中!”而由他一手创建起来的德国伞兵部队几乎全军覆没……

克里特岛,德军空降部队名副其实的坟场。

地中海舰队之殇

——一等海军与一等空军的较量

上文曾说过,除了对克里特岛实施空中突击外,OKW还组织了海军的行动。

一开始,OKH对这个登陆计划持怀疑态度——认为是多此一举。当第5山地师师长林格尔中将听说要派他的部队搭船去克里特岛时,直呼出这个主意的人不是疯了就是傻了。而他的士兵也纷纷表示,宁愿搭飞机,也不愿坐船去克里特岛。

可是,这个命令是来自于希特勒本人。因此,林格尔中将所能做的就是确保每一位战士都分配到救生衣。

然而现在情况却有所不同了。由于伞兵作战的彻底失败,坐飞机去显然是不可能了。原计划第二天进行的海运登陆便显得十分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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