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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跟屁虫嘴脸

周赧王元年(公元前314年)

燕子之为王三年,国内大乱。

……

齐王问孟子曰:“或谓寡人勿取燕,或谓寡人取之。以万乘之国伐万乘之国,五旬而举之,人力不至于此;不取,必有天殃。取之何如?”孟子对曰:“取之而燕民悦则取之,古之人有行之者,武王是也;取之而燕民不悦则勿取,古之人有行之者,文王是也。以万乘之国伐万乘之国,箪食壶浆以迎王师,岂有他哉?避水火也。如水益深,如火益热,亦运而已矣!”

诸侯将谋救燕。

……

齐王不听,已而燕人叛。王曰:“吾甚惭于孟子。”陈贾曰:“王无患焉。”乃见孟子,问曰:“周公何人也?”曰:“古圣人也。”陈贾曰:“周公使管叔监商,管叔以商畔也。周公知其将畔而使之与?”曰:“不知也。”陈贾曰:“然则圣人亦有过与?”曰:“周公,弟也;管叔,兄也,周公之过不亦宜乎!且古之君子,过则改之;今之君子,过则顺之。古之君子,其过也如日月之食,民皆见之;及其更也,民皆仰之。今之君子,岂徒顺之,又从为之辞!”

是岁,齐宣王薨,子湣王地立。

燕国内乱,齐国想乘机入侵,刚好亚圣孟轲先生在齐国忽悠,齐王碍于他的面子,只好象征性地征求孟子的意见。

孟轲先生虽然天天讲仁义道德,但脑筋还没有完全锈死,所以耍了个小滑头,使出道德家惯用的武器——大而无当金钟罩:“燕国人民欢迎你,就入侵;燕国人民不欢迎,就别介。”总之,一切以燕国人民欢迎不欢迎为依归。

制造民意是君主们最擅长的,齐王一听亚圣说只要燕国人民欢迎就行,马上让电视台现场采访几位燕国国民,果然他们涕泪交加地呼唤着:“齐王啊,快救我们于水深火热之中吧。”齐国所有报刊的舆论导向都锁定在“齐国军队救燕国人民于水火,必须马上实行”,于是齐国占领燕国。

其他诸侯国一看,不对呀,这样想占领就占领,国际秩序岂不乱乎!于是动议联合干预。

齐王有点慌,又想起孟亚圣来,孟亚圣这次确实指出了齐国策略上的失误:“燕国人民欢迎齐国军队,您不去不行;但去了以后,最好还是立一个燕国贵族做新国君,不要直接把燕国划入齐国版图,这样就不会引发国际干预。”操纵一个傀儡政权比直接入侵占领一个国家更易得到国际认可,在今天是非常浅显的常识,早在两千三百多年前孟轲先生就提出来了,但伊拉克的萨达姆不懂,直接入侵科威特,结果惨遭“沙漠风暴”的打击。

齐王那时也领会不了这么优秀的国际政治理论,结果被燕国人赶出来了。

齐王虽然脑子反应慢,但最终还是明白了,于是非常坦白地承认了错误:“吾甚惭于孟子。”这时,历史上一幕由超级跟屁虫自编自导自演的经典剧上演了。

这位伟大的跟屁虫就是陈贾先生。他首先让齐王不要有惭愧心理——这是古今跟屁虫夺命三招的第一招:领导永远没有错,不需要惭愧,更不需要认错。紧接着,陈贾找到孟子开始发飙,这是古今跟屁虫夺命三招的第二招:找那些给领导提过意见和警告的同志,挑出他们的毛病和错误,用以反证领导和首长永远没错。陈贾振振有词:“我们敬爱的齐王在燕国遭到一小撮反动分子的反对,和当年老圣人周公遇到管叔这样的反动派的情形是一样的,你们崇拜的圣人周公都没有预料到,我们齐王没有预料到也是正常的。而你却预料到燕国可能会反抗,难道你比圣人周公都伟大?可见你欺师灭祖,不是什么好东西!”这是古今跟屁虫夺命三招的第三招:拿出无所不知的派头,摆出理论权威的架子,抬出圣人经典,攻讦对方离经叛道,帽子棍子两大法宝都会用。

陈贾先生勇敢地捍卫了齐王的领导权威,事情过后,齐王不再觉得有心理压力,对君王之乐有了更进一步的体会。闲来批示办公室秘书,给陈贾陈老配豪华车、分配小别墅一座,享受一级“国士”待遇。至于那个孟轲孟亚圣,好生送他到其他国家传播仁义道德去吧。

孟轲先生面对无耻,只能发感叹,说什么君子之过,如日月之食,人皆见之,改之则人皆仰之,都是书生话。

领导犯了错误,如日食一般落在众人眼里,也一定会有帮忙帮闲文人证明那根本不是错,你看见日月之食的是“历史的局限”,是“进步的代价”,要不就是反动势力的造谣。领导没有错,所以无从改。退到最后,也是下一代改上一代的,这叫做自己纠正自己的错误,犯不着不相干的人多嘴多舌,你配做的,就是歌颂和感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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