雁门关。
16岁的李世民第一次上战场,就展示出不同寻常的军事天才,给前去救援的将军云定兴献计:白天多张大旗,夜里多击锣鼓,让突厥人以为大批救兵已到,必然会自动退兵。云定兴采纳了他的建议,突厥人果然以为“王师大至”,再加上杨广私下派人向嫁到突厥和亲的义成公主(她本是被隋文帝嫁给启民可汗的宗室女,后来启民可汗去世后,按照突厥风俗又改嫁给了他的儿子始毕可汗)求救,义成公主传信给始毕可汗说“北边有急”,突厥人急引军退去,雁门之围遂解。
面前的英武少年就是唐国公的次子李世民,虽然脸上尚有稚气,却是难得的从容和淡定。杨广盯着李世民,心里颇为赞赏:果然是英雄出少年,虎父无犬子!
“这次雁门之围得解,你功劳不小。回去以后,朕将选一位公主嫁于你,并赐宝马一匹!”杨广知道李渊为爱马之人,善骑射的儿子肯定也是一样;见李世民一表人才,借联姻又可以笼络李渊。
李世民却不自觉摸向胸口——那里贴身放着昭儿的蝴蝶簪子,继而恭身说道,“身为大隋男儿,自当为国效力。臣不敢高攀公主!”
“朕听说你尚未娶亲!这却是为何?”杨广听少年的声音不像是故作谦虚,而是不想接受,声音不禁威严起来。
旁边的云定兴有点着急,向世民递眼色,君命不可违,你知道在和谁说话吗?再说多少人想都想不来呢,皇上能赐婚让你做驸马,是你的福气!
李世民心里也着急,满脑子都是长孙昭儿,可是两人又未定亲,话也不能乱说,连累昭儿名声如何是好?怎么办?怎么办?最后,只好在心里安慰自己,昭儿我是娶定了!于是说道,“臣已经有婚约在身,不敢辜负!”
“谁家的女儿?朕的金枝玉叶竟然比不上?你竟然胆敢违旨抗婚?不怕杀头吗?”杨广一听心里不快,却也觉得李世民重情重义。
“前右骁卫将军长孙晟之女!”李世民只好说道,心里却也一惊,自己一心想着不能连累昭儿的名声,根本就没有想到什么“抗旨”啊、“杀头”啊!
“长孙晟?!”杨广一愣,念着这个名字,不由陷入回忆中……
开皇二十年,那时的杨广还是晋王,隋文帝诏长孙晟为秦川行军总管,率突厥归附各部为前锋,随他出征。
当时他与步迦可汗对峙不下,长孙晟由于熟悉突厥民俗风情,知其人马均需饮用泉水,便献计在泉水上游撒放毒药,结果突厥人、畜饮水后很多被毒死,人心惶惶,惊呼“天雨恶水,其亡我乎”,于是连夜遁逃。长孙晟率部追击,斩杀突厥千余人,俘虏数百人,获六畜数千头。
杨广大喜,于是把长孙晟引入内帐,把酒言欢。当时有突厥达官来降,坐在帐内,竟然说道,“突厥之内,人们最敬畏长孙总管,闻其弓声,谓为霹雳,见其走马,称为闪电。”
杨广听完大声笑道:“将军震怒,威行域外,堪比雷霆,何等壮观!”
大业三年,已经身为皇帝的杨广北巡至榆林,欲出塞外,陈兵耀武。长孙晟先行前去通知,见此处杂草丛生,便想令启民可汗亲自除之,并让各部酋长看到,使他明白天子之威重,就故意指着账前的草说道,“这是香草吗?”
启民可汗闻后说,“不香!”
长孙晟又说,“天子行幸所在,诸侯躬亲洒扫,整修道路,以表至敬之心。原来这些是杂草,我一开始还以为是故意留下来迎接皇上的香草呢?”
启民可汗这才醒悟,一边感激长孙晟的恩泽教导,一边拔佩刀亲自除草。其余各部族长见后,争相效之。启民可汗又发命举国修整御道,西起榆林,东达于蓟县,长3000里,宽百步……
当年的天子是何等的威风?突厥人是何等的谦恭?同样是北巡,却真是今非昔比!陷入回忆中的杨广想起了长孙晟所有的好,最后叹了口气说道,“要是季晟在,突厥兵怎能打到这里?朕哪里会落到今天这个地步?!”
说完后看到李世民、云定兴他们正看着自己,觉得一国之君说出这样的话有些失态,便说,“朕不勉强你了!长孙氏为名门之后,你要善待之!”
“谢皇上成全!”李世民大喜。
“唉!”杨广不由又叹了一口气,继而发现云定兴要拉少年走,李世民好像欲言又止。
“你还有什么事情?”
“那个宝马——”李世民以为公主和宝马是捆绑赏赐,感到非常遗憾,却也心有不甘。
“赏李世民宝马一匹!”看到眼前的少年对宝马良驹的兴趣大过自己的公主,杨广觉得又好气又好笑……
长安。
世民回来了,全家上下又是骄傲又是欣慰!世民只想着什么时候和爹娘开口说说他和昭儿的事,却又不好意思。且不知道他不在家里的时候,他爹妈早就和高士廉、高如玉把亲事定下来了,结果害他当着长孙兄妹的面闹了个笑话……
“皇上赏赐的宝马,还说要选一个公主嫁给我呢?”李世民先是眉飞色舞地讲述着雁门关的经历,拍着他的马得意地对长孙无忌说。
一方面因为自己未能参与此事略感遗憾,另一方面因为自己妹妹在家替他担心——要不是因为他,妹妹怎么可能不像以前那样无忧无虑?无忌可不能让李世民如此得意,还炫耀什么宝马啊、提什么公主啊!
世民去雁门的时候,高士廉对李渊、窦氏提起了世民和昭儿的事,想着这兵荒马乱的年代,不如让他们早点成亲的好,这样他也就踏实了。
“看吧,我早就料到了!”虽然窦氏对李渊笑,却又说,“不过这事不能让世民知道,我倒看看这个骄傲的儿子能撑到什么时候跟我们说?二小子在家里嘴还挺严实,我这个当娘的问问他到底要娶个什么样的姑娘?心里有没有中意的?他却整天闲我烦!我一说起昭儿,他却又逃走!”
高士廉和李渊一听笑起来。
“儿子啊,始终不如个女儿贴心!”窦氏又加了一句。窦氏真是这样感觉的:秀宁虽然大大咧咧,但毕竟是个女孩子,是个可以说说话、聊聊天的伴儿;建成成家了,心都放在妻子和孩子身上;元吉又不贴她;从小就和她最亲近的儿子世民,到了这个年龄,也不是所有的事都会和她说——尤其是她最关心的“儿媳问题”。
“所以啊,你的女儿我可是要抢走的!”窦氏握住高如玉的手,如玉也被她逗笑了……
“你没有在家的时候,昭儿定了亲事!”无忌故意说得漫不经心。
“啊?!”果然奏效,李世民的脸像从天堂堕入地狱,立刻松了马的缰绳,任它自个散步去了。
“父亲在世的时候就已经定好了,舅舅已经和人家谈了婚嫁事宜呢!”无忌一副“你别怪我没有早点通知你,我也是刚被告知”的无辜表情。
“我不同意!”世民怒吼,“昭儿呢?她同意吗?”问得急切又心存侥幸。
“高兴着呢!对方一样家世显赫、文武双全、才貌不凡,她怎么可能不满意呢?”长孙无忌一副与有荣焉、巴不得妹妹早嫁出去的样子,心里更因为李世民零下一度的表情暗爽。
“二哥!”当李世民看到长孙无忌非常不义气、还有点幸灾乐祸地模样,正在思量要不要先揍他几拳的时候,长孙昭儿出现了,笑得宛若人间仙子!
不过世民没有心情陶醉于她的美,冲上前去,生气地说,“不许嫁给别人!”
看世民身后哥哥求饶的样子,昭儿心里明白了七八分,叹了口气,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却又掩饰不了几分期待的喜悦,“婚姻大事由父母做主,昭儿不敢不孝!”
“是谁?”世民一副要杀人的表情,认真地吓人。
“我说李世民,你猪脑袋不成?昭儿除了你还会嫁给谁呢?”无忌怒其不争:现在在高家客厅的唐国公和夫人难道仅仅是来喝茶的吗?雁门解围的神奇小子真是面前这个冲动暴躁的人吗?听说胆大得连皇上的婚都敢拒,怎么一说到昭儿就立刻智商下降呢?
“哥——”昭儿叫道,脸也红了。
不过,世民可没有时间理会无忌,只感觉幸福瞬间天降,急忙抓住昭儿的手,一辈子都不肯放的样子,全然不顾旁边还有个“人”——名曰“无忌”。只是千言万语,却又不知道从何说起……
昭儿看着哥哥在一旁笑,想把手抽回来,低声嗔道,“二哥——”
世民回头给了无忌一个“现在暂时放过你,不走即死”的眼神。
“哎呀,我的眼睛怎么了?我要去找舅妈讨些药膏去……”无忌捂着眼睛转身就走。
——奇怪,不是说眼睛有问题吗?怎么还闪得迅雷不及掩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