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宁和柴绍回临汾了,元吉也一起去了,虽然他也舍不得和昭儿、无忌在一起的乐趣,但是三姐说临汾有个特别好的兵器师傅,尤其擅长制槊,元吉还是忍不住要跑一趟。
只剩下世民一个在,虽然多了和昭儿在一起的时间,却因为打猎时那不经意的一吻,两人并非快乐自在如初。昭儿弹琴的时候会出错,世民读书的时候会跑神,眼神害怕对视却总也撞上……无忌不在的时候状况更遭,总之一切都不太对!此时他们认识了一个新朋友,正好缓解了昭儿和世民的“尴尬”……
长安城,街上。
“舅舅说这家突厥风味的酒楼很受欢迎,我们光会说突厥话,连人家吃什么、怎么吃都不清楚!”无忌一脸期待与兴奋。
“馋嘴的哥哥!”昭儿笑。自从洛阳搬来以后,突厥好像也和爹一样成了记忆,只是她和无忌的突厥语倒是没有忘记——因为那一声声、一句句都是爹教的!
“他山之石,可以攻玉。夷族文化也有可取之处!”无忌立刻做严肃赴宴状。
世民则在一旁看着无忌笑,这兄妹两人就像自己和三姐秀宁一样,永远故意逗嘴作对。
刚走到酒楼附近,就看到一群人推推搡搡,快要打起来。
“肯定是他偷的,我刚才被他撞了一下,不是他是谁?”一个有些醉意的汉人指着一个突厥模样打扮的人大嚷,“再说,那些北方蛮族,在我们大隋边境滋事还不够,在长安城内竟然也这么嚣张!”
其它围观的汉人本来就对突厥人没有好感,听他这么一说,更是义愤填膺,嘴里骂骂咧咧,围着他要打。
“不是我,不是我!我是不小心撞了你,但我真的没有偷你的钱!”突厥人涨红了脸解释道。可是由于说的是突厥语,没有人能听得懂。
“大家可不可以冷静下来,先听听他说什么,不要冤枉了人!”无忌倒是听明白了突厥人的话,又用突厥语问道,“怎么回事?”
大家看无忌一行带着随从,又是贵族打扮,便安静了不少。那个突厥人看无忌竟然会说突厥话,便拉着他叽里咕噜说起来:原来他是一个过来给主人传话的家丁,谁知道急匆匆刚走到这里就撞到了这个喝醉的汉人,拉着不放,还指着他叫小偷。
“这位公子是不是再找找看?想想有没有把钱袋落在别的地方?”无忌看突厥人急得满头是汗,不像是在说谎。
“你的意思是说我污蔑这个突厥人?”丢钱的汉人恼羞成怒,想到刚才无忌和突厥人用突厥语交谈,“你们不会是穿着我们中原人服装的突厥人,跟他是一伙的吧?给我打!”
无忌在混乱的人群中还莫名其妙挨了几拳,接着又不知道从哪里冲进来不少突厥人,场面一片混乱。世民看那些突厥人不像是平民百姓,那些没有武艺的汉人根本就不是对手,便出手相助。结果突厥人被世民打得晕头转向,却见一个突厥少年突然跳进来,与世民对打起来。
“我就是要去给什钵苾王子传话的!”那个被误认为是小偷的突厥人被打得鼻青脸肿,指着正跟世民对打的突厥少年委屈地对无忌说道。
“阿史那什钵苾?”昭儿问道,和无忌对视了一下,不禁一愣。
原来这个阿史那什钵苾,他们也算是认识的!因为爹和突厥阿史那家族的故事,他们从小也听了不少。
当年隋朝为分化突厥,采用长孙晟的计策,离间都蓝可汗和突利可汗,故意厚赐突利,惹都蓝怒,与隋绝交,并联盟西突厥达头可汗合攻突利。突利兵败于塞下,与隋使长孙晟入塞,他们也就在隋与突厥的战战和和之中结下了缘分和友谊……
开皇十九年,隋文帝册封突利可汗为启民可汗,并赐射于武安殿。选善射者十二人,分为两队。
启民可汗说:“臣因为长孙大使才得以见天子,今日赐射,愿与长孙大使一列!”隋文帝同意。
启民可汗给长孙晟六支箭,长孙晟发发皆中,结果启民可汗一队获胜。
当时有群鸟飞过,隋文帝对长孙晟说:“公擅长弹射,为我取之!”结果十发皆中,鸟应丸而落。
仁寿元年,漠北大乱。
长孙晟认为出击突厥的良机已到,便上奏说:“臣夜登城楼,望见碛北有赤气,长百余里,皆如雨足,下垂被地。谨验兵书,此名洒血,其下之国必且破亡。欲灭匈奴,宜在今日。”
隋文帝下令杨素为行军元帅,长孙晟为受降使者,援助启民北征,许多部落归附启民,启民便成为******大可汗。
大业五年,启民往东都洛阳朝见炀帝。当然还有另一个重要的原因——就是听说长孙晟病重,千里迢迢来探望故友,随从之中就有他的孙子小什钵苾。这个什钵苾比昭儿还小一两岁,当年在长孙府非要拉着会说突厥话的长孙兄妹陪他玩,可是父亲病重,他们哪里有心情啊?小什钵苾还气愤得说,再也不来洛阳玩了!
人生有时候很有意思,他,一个突厥可汗,一生的荣辱竟然系于一个隋朝的大使——而这个大使与他从敌到友,让他景仰了一生!只是没有想到,他和长孙晟的友谊,最终以在这同一年去世而结束……
“二哥!”
“什钵苾!”昭儿和无忌同时叫着两个人的名字。
打得不可开交的李世民和什钵苾才停了下来,什钵苾更是惊讶这个中原人竟然会说突厥话,还知道他的名字。
安静下来的人群正不知道该如何结束混乱,只见一个店小二跑过来拉住那个丢钱的汉人,打破了沉默,“这位客官,你把钱落在本酒家了,掌柜的特遣小的送过来!”
结果这汉人被众人看得脸一阵红一阵白:原来是因为自己喝醉了酒、粗心大意,却误会了一个无辜的突厥人。那群得了理的突厥人却立刻把他围了起来,不肯善罢甘休。
“不如让他道歉、赔些医药费了事!”无忌打圆场道。
“不能这么简单就算了!”那个突厥少年什钵苾还是一副盛气凌人的模样,英俊的面孔毫不掩饰愤怒。
“王子所担心的是族人名声受损,我们中原人讲求‘得饶人处且饶人’。王子何不入乡随俗,以显宊厥大度之礼仪!”什钵苾看一个戴着幕离的中原女子用突厥话这么对他说,不由一愣:本来就因常被中原人认为是蛮夷之族才遭此误会,如果再坚持通过武力解决,岂不是更验证了人们的“偏见”?
喝醉的汉人经这么一闹,酒也早醒了,在无忌的撺掇之下,赶快又是道歉,又是赔钱,乱哄哄的人群这才散去。
“公子,小姐,像是中原人士,怎么会说突厥话,还知道我是谁?”什钵苾一脸好奇。
“启民可汗之孙,始毕可汗之子,阿史那什钵苾王子!”长孙无忌看阿史那什钵苾一副难以置信的表情,笑道,“在下长孙无忌!”
“长孙无忌?!”什钵苾兴奋地大叫,“莫非这位是长孙小姐?!”
一旁的李世民听他们说突厥话,就云里雾里的,总算听到突厥少年用汉话叫出无忌的名字,才猜测到:原来他们是认识的!
结果这个什钵苾说什么也要跟他们一起去吃饭,还要尽地主之仪,夹杂着突厥话的汉语叽喱瓜拉说了不少,总之就是充满了对长孙晟的崇拜之情!
李世民因为刚刚还和他交手,所以对他没什么好感:怎么与刚才判若两人,冷若冰霜到热情如火,变得还真快!而且说一口难听死的突厥话,一句也听不懂!
突厥酒家。
长孙昭儿摘下幕离的一瞬间,什钵苾才发现他拉着无忌说那么多,主要是要看看声音悦耳的长孙小姐长什么样子——长孙小姐小时候可真漂亮!
无忌对什钵苾的反应是见怪不怪,只是他叫了两声,“什钵苾你介绍一下吧,有什么好吃的!”那家伙还是没有反应,让他心里有些不爽了:我长孙无忌本来是出来饕餮的,莫名其妙为了你家的随从还挨了几拳,小子你说要做东,看在你爷爷的面子上,我就原谅了你!喜欢看我妹妹也行,先让我填饱肚子行吗?
不过比他更加不爽是李世民!果然没有看走眼,怪不得这个什钵苾突然变得这么热情,原来是心中有鬼!眼眶那么深,怎么眼珠子还像要突出来?二话不说把座次安排好了,就是自己抢先一步坐在了昭儿和什钵苾中间。
什钵苾倒也没有非常在意,知道他是唐国公的次子李世民就够了,身手不错!看到李世民好像不懂突厥话,便故意一直用突厥话交谈,讲些长孙晟在大漠的英雄事迹,逗得长孙兄妹很开心,却让李世民气得牙痒,因为他一句也听不懂!
“以前在我们突厥,很多王公贵族都盼望,‘弓声响如霹雳,骑马快如闪电的长孙总管’什么时候能有个女儿啊?今天太幸运了,长孙将军唯一的女儿竟然让我遇到了,而且美得就像大漠里的彩虹!”谁也没有见到大漠里的彩虹是什么样子,不过听什钵苾这样形容,又这么兴奋的样子,昭儿和无忌还是被这个热情直率的突厥王子逗笑了。
“昭儿笑什么?”世民问无忌。
“什钵苾说昭儿美得就像大漠里的彩虹!还真是有趣的比喻!”无忌解释道。
多么俗烂的形容!这些突厥人真是不解风情,毫无诗意!昭儿怎么能对着他笑?世民心里早就气翻了,果然是蛮族,饭也这么难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