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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卷十(3)

又云:“夫制字象形,如画家之写意,但取姿态妍媚,彼此可以识别,于物理不相背谬而已。结体欹衺所不计也,故五指之手可省为三,目在众头不妨横置。如此之类,不可枚举云。”秀才论说语多类此。

林芗溪孝廉言康熙间,满洲成龙跃所刊《通志堂经解》,余最尊信者三书:一则朱子《仪礼经传通解》,一则卫氏湜《礼记集说》,一则熊氏朋来《经说》也。吾乡元儒宁德韩信同著有《三礼图说》,又宁德陈硕甫著有《硕甫诗文钞》,中有《易说》及各经《说》,其义俱极精确,二书俱未收录,诚缺事也。

李申耆庶常兆洛,江苏阳湖人也。本无锡王氏,短身硕腹,豹颅刚目,面麻黑,望之峻耸若不可近,而就之和易,终日手口无停辍。幼聪慧好读书,日能熟百余行。藏书卷逾五万,皆手加丹铅,校羡脱、正错误,矢口举十三经,词无遗失。上迄汉唐,下及近世诸儒说,条别得失不检本。尤嗜舆地学,备购各省《通志》,较互千余年来水地之书,证以正史。刊定顾景范祖禹《读史方舆纪要》之与原史不符者。并世先达唯开化戴简恪公,友生中惟吴沈钦韩文起,记问差足相上下,余无能为儗似矣。而虑以下人,见一材一技殊么小,盛加推掖奖借,自以为不及。《论语》有云:“以能问于不能,以多问于寡;有若无,实若虚。”庶常有焉。成童,应县试,阳湖令陈君见君年最少,而投卷太速,疑之,君应答如流。陈君疑询家世,曰:“汝可即归,吾不招覆汝矣。通塲虽皆未投卷,然知必无及汝者,招覆非第一不可。汝童年初试,即盖一邑,非吾之所以期汝也。”即在厅事书联为赠曰:“他日定成名进士,乃翁真有好儿郎。”一时传为佳话。后督学使为仁和胡文恪公奇君文,既首擢,及发落,文恪已将君原塲及覆试卷刻成,九学诸生各给一本,曰:“归家熟读之,若毋薄李生新进,老夫衡文半天下,未见有如李生者。”嘉庆甲子,应江南乡试,领解。乙丑成进士,改庶吉士。戊辰,散馆一等,授知县,选四川。亲老告近,改安徽凤台,有惠政,民歌颂之。甲戌,君奉讳去官,以交案羁滞,岁余服阕,例还原官。君无意出山,而凤台犹有官项。就馆数年,以修脯补亏缺官。事竣,遂旋里江阴,延主暨阳书院,居之二十年而卒于家,年七十有三岁。

君为诸生,每试必冠其曹,士论谓君文利小试,及主讲暨阳,四方舣舟问字者无虚日。古今文词行世者,君无不披览。时论盛推归、方,崇散行而薄骈偶。君则谓唐宋传作皆道源秦汉,秦汉之骈偶,实唐宋散行之祖。官凤台时,譔《邑志》十卷。晚年校刻舆图,督造天球,为精心之作。君名日益重,求文者接踵。文成弃稿,门弟子各私录副。或有检得之于故纸者,咸宝守之。君既卒,弟子蒋彤为《年谱》一卷。又述平日所闻,仿宋人语录,为《暨阳问答》二卷,而高承钰裒辑君文为《养一斋集》二十四卷,诗词二卷,《石经考》一卷。犹以君文多散佚为憾,欲随访随续,更付梓氏云。

郑清如学博环,字梦杨,武进人也。官甘泉县学训导,深于《周易》,以经学名宇内为宿儒,然人称为经师则不乐。学博之治经也,尚调停汉宋之间,又喜探异说,绝无门户之见。视近世之以说经名高、眩鼓聋聩者,相去远矣。学博之治己接物也,必准诸礼,廉洁退让,至死称道不乱,诚可谓躬行君子已。学博之志在经世,所学既成,而不得用,则常与当路讽诵民间疾苦,于兵政、海防、屯田尤详切,然当路莫有能听之者。其偶有听受,则事属微末,而节目条理复多舛误,是以当路之遇学博也。虽貌礼口颂,而其心则未有不倦且厌者,学博审知之。然有所闻见,必详疏以告不已。学博以嘉庆十一年十一月二十一日卒于官署。是日以丑初疾革,浴毕,敛以公服。天始曙,学博忽起索纸笔曰:“吾注《易》有四卦未卒业,当续成之。”书至酉刻,掷笔长叹而瞑,急舁上床,身已僵冷而卦注毕矣。去来能自如如此。

姚仲虞文学配中,安徽旌德人也。少颖绝人,用思沈挚不怠倦。甫弱冠,已博览经史,旁通百家言,而尤嗜《易》。既善张皋文编修《虞氏义》,因求李氏《集解》研究群说。郑氏最优,苦其简略,意推之,至形梦寐。尝梦请业于郑氏者再,侍郑氏与虞氏辨论者一。又梦吞《乾》爻,自初九至九五,意乃豁然。客广陵五年,成《周易参象》十四卷。又为《论》十篇,说其通义,附于编后。时仪征刘文淇孟瞻、甘泉薛传均子韵、丹徒汪沅芷生、江都汪谷小城、丹徒柳兴恩宾叔、泾包世荣季怀、包慎言孟开以治汉学,与君朝夕,皆叹为莫及云。季怀且曰:“仲虞书行于今世,且不及张编修之盛,百年后当独为学《易》者宗矣。”遂为之序。文学旋更定原书至什七八,删《说通义》之十篇为三,移冠编首,题曰《周易姚氏学》,而序则仍包季怀之旧,益微妙详审矣。

文学又以《月令》一编,实先王体天勤民之大经,其义一皆本于卦气,为《月令笺》三卷。继总其要为《月令说》一卷,复合之为《周易通论月令》二卷。而后知王者一居处,一举止,无非顺天地阴阳消息之气,以为生民锡福消疹者。征引谶纬,发明至理,而不附会。别下己意,疏通儒先,而不凿空。则天地人呼吸关通之故,古先圣王万物一体之谊,作《易》者其有忧患之旨,悉于是乎在。可谓通天地人谓之儒,足以当后王取法者矣。

文学又嗜琴,著有《琴学》二卷。又嗜《书》,为《书学拾遗》四千余言。文学食饩久,及甲辰,例出贡,无考贡领单之资,遂以廩膳生卒于道光二十四年十月二十九日,年五十有三。文学有弟子曰汪守成季郑,苦寒力学,传文学之业,醵金五百,刻所著书,并赡其家。

丁若士大令履恒,字道久,江苏武进人也。弱冠补县学生员。嘉庆癸酉,拔贡太学。戊寅[1][1]“戊寅”,《辛已丛书》本作“戊辰”是。,召试列二等,赐大缎,充文颖馆誊录官。议叙赣榆学教谕,俸满保荐,迁山东肥城县知县。庚寅,以足疾自免。壬辰五月二十五日卒于家,年六十有三。大令生性磊落慷慨,而所学又足以助之。两汉、唐、宋儒先之书,无不旁搜切究。居平与昆季友朋相砥砺,惟于日用寻常语默作止之间质求真实。每酒酣耳热,极论立身成败,民生利病,常痛哭噓唏不能自已。读书史至古先哲人搘拄艰虞,遂以转移祸福者,必反覆深求其故。或抚卷瞑目,至终日不出语,盖中怀蕴蓄,非苟为夸耀淹洽、矜诩章句者也。大令学深于《诗》,常守毛公“烹鱼烦则碎,治民烦则扰”之训。其居县也,听受无留事。又时时存问耆旧,询疾苦,率绅富修社仓以备灾歉,举保甲以戢奸宄,立普济堂以恤茕独,民安其政,年穀顺成。是以去任之日,老幼扶携,饯送数十里,叹仁明为近今所罕见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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