玲儿从锦帕中抬起泪眼,不舍地看着我,只是不住地点着头。
“请王妃放心,待小儿满月之际,文远定携拙荆进京探望!”
我微笑着看了一眼越来越有封建家长气质的林文远,不期对上林文浩那深度关切的眼,于是,朝他自信而调皮地眨眨眼,用口型说了“放心”二字,换来他安心的笑容。
“王妃,该上辇了!”默儿在旁提醒着。
我最后环顾了一下这座生活了近十六年的宅院,朗声道:“我林若曦蒙林府养育大恩,今虽远嫁宫中,自应常念林家之情,日后以图报之!还望诸位保重身体,切勿挂念!”说完,朝林府众人盈盈下拜,引得周围传来一片吸气与恐慌。
然后,我猛然转身,忍着眼中欲滴的泪水,头也不回地踏上豪华精装版的凤辇!留下了一群失神的人们,包括默儿!
车队徐徐前行,街道两旁挤满了前来看热闹的老百姓,很有几分《还珠格格》中小燕子被封为民间格格后游街的味道,然而,我的心中早已失却了那份应有的欣喜、雀跃之情,只是面无表情地端坐在略显憋闷的凤辇中,头顶的赤金凤冠、珠翠首饰压得脖子不堪重负,厚厚的喜服使心肺功能严重衰竭。
透过竹帘的缝隙,我看见袁啸和袁振二兄弟骑着高头骏马,护在车辇周围,时不时地朝辇内张望。我犹豫了几次,始终没有勇气掀开竹帘,探头向外看上一眼,心知,一旦情缘耗尽,再见面已是多余,只会徒增烦恼而已。
耳边的喧闹声渐渐远去,车辇似乎已经驶离了玉台城,只留下了十六载光阴的美好记忆随风而去!
忽听,不远处郁郁葱葱的山林间隐隐传来一阵飘渺的歌声。
凤兮凤兮!
何德之衰?
往者不可谏。
来者犹可追。
传说中的接舆狂歌,我心中一振,静静地聆听这首只在《论语》等先秦时期的典籍文献中有过记载的歌声。仔细地咂摸着其中的滋味,凤兮凤兮!何德之衰?往者不可谏,来者犹可追。一种恍如离世之感油然而生,只觉得周遭所发生的一切都那么的不真实,迷茫间,头上插着的翔凤碧好象蠢蠢欲动起来,有一种似凤凰般翱翔九天的快感。
也许是我想得太过入神,也许是凤辇太过宽敞,不知何时凤辇中多出一个男人来而不自知。只见,此人着一身黑衣,脸上蒙着一块黑巾,只露出一双如狼一般闪动着摄人精光的眼睛。他半蹲在我身前,与我平视,彼此间鼻子的距离应该不到一掌宽,甚至能感觉到有些急促的呼吸,真的不知道,在下一秒钟,这个男人会不会彻底地爱上我,只晓得自己已彻底地迷失在这双深邃的眼眸中。
男人嘴里发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笑声,他抬起修长、一看便知保养得很好的手,挑起凤冠前的流苏,让我的脸彻底地暴露在他的视线内。
空气有几分钟的凝滞,我从男人的眼眸中读到了欣赏与赞美,只是,耳中却听到了一声极富磁性却冰冷无比的声音:“祸水!”
心口不一,典型的心口不一,我刚想出言反驳,却发现这个缺德鬼不知何点了自己的哑穴,导致我现在只能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甚至有些开始想念默儿了。
一直以来,我都对自己的一身功夫骄傲、自豪得很,谁知还没等在江湖中大展拳脚呢,就这么稀里糊涂地被人点了穴道,真是冤死,比窦娥还冤啊!不行,有时间我一定要找那个大元宵退学费,教得什么功夫,简直就是耽误祖国未来的栋梁嘛!虽然人家一直是义务教育,但浪费了我多少宝贵的时间啊,不是常说,时间就是金钱嘛!
黑衣人仿佛能看穿我的心思一般满眼戏谑地盯着我。
一不做二不休,我马上转变策略。首先,瞪大了眼睛,试图用凛冽的林氏眼神杀死他。其次,在他的身影完全进入我的眼仁之后,再紧紧地闭上眼,心中狠狠地想,挤死你,挤死你!最后,虽然发不出声音,就选择用口型连续摆出了“白痴、傻瓜、变态……”等形容词,小样儿,就不信不能出这口恶气!
我挤眉弄眼的怪样子显然调动了黑衣人全身所有的笑细胞,他突然坐在辇上,毫无形象地大笑起来,边笑还边对我指指点点!
看着他那副嚣张的样子,我在心中憋屈地想到:“指指指,指个屁指!噢,不对,怎么能说自己是屁呢!对,指什么指,有什么好指的?有什么好笑的,等着吧,一会儿有你好瞧的!”
果然,车外的人听到辇内居然发出男人的狂笑声,顿时骚乱起来,只听见袁啸和袁振在外面大喝道:“辇内何人?还不现身,乖乖束手就擒!”
我一听,差点没吐血,心想:“大哥们,有没有点儿常识!什么叫乖乖束手就擒,当别人都是痴呆啊!还呆在外面干什么呢,快点儿进来救我啊!”
黑衣人总算停止了狂笑,抹了抹眼角疑似的泪水,凑近我的脸庞,在我耳边吹着气道:“美人,别着急,我们一定还会再见面的,你是我的!”
我一脸的崩溃相,急得眼泪都禁不住顺着眼角滴落下来,心道:“我着急个头呀,想的美,下辈子也不要再让我碰上你,否则,你会死得很惨!”
黑衣人见状,用嘴唇轻轻地吻去我眼角的泪水,然后,一个纵身,冲破凤辇的顶端逃走了。
我刻意抹煞掉心中的异样,心中狂吼:“******啊,死黑子,有没有体检,有没有狂犬病啊,就随便亲别人!”听着外面传来的喝斥声、打斗声,看着开了天窗的凤辇,无语问苍天,“哎,我要上哪儿说理去呀!”
不一会儿,满脸紧张的袁氏二兄弟便冲进凤辇内,袁振更是夸张地紧紧抱住我,语无伦次地说:“曦儿,曦儿,你没事吧?刚才真的吓死我了!”
“死袁振,快松开,勒死我了,快松开啊,我喘上不来气了!”我嘎巴着嘴,发不出一丝声音,脸色逐渐发青!
袁啸似乎看出我的异样,一把拉开袁振,皱着眉头说:“振,曦儿有点不对劲儿,好像被人点了哑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