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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家人

虽然老天给了谭天一个再来一次的机会,但他也没想过去做什么“拯救全人类”、“维护世界和平”的大英雄,他只想让自己的亲人能够开心快乐的生活,只想在自己今后的生命中不再有那么多的遗憾和悔恨。

“爸爸!”

“哥哥!?哥哥回来啦!”

谭天跟在父亲的身后刚走进堂屋,一个细小的身影便踏着楼板“咚咚咚”几步向他身上飞扑而来,吓得他赶紧把书包扔在地上,一个侧身冲上前去,就在小家伙堪堪摔倒的瞬间,稳稳地把这个小调皮给抱住,紧跟着厨房便传来了又一个谭天无比熟悉的声音:“萌萌!走慢点,小心又摔倒了!”

这个让谭天熟悉无语的声音自然就是他的母亲--朱秀兰,而他现在抱着的这个五岁左右大的小女孩,便是他的妹妹,一家人的小开心果--谭雨萌,

“萌萌没有摔倒哦,哥哥接住了萌萌呢,哥哥好腻害哦!”

看着这个正对着站在厨房门口的母亲做鬼脸的小妹,谭天又是疼爱又是无奈,每次他回家小妮子都要来这么一下。以前的他身手可没现在这么灵敏,所以小家伙经常会跑到一半就被自己绊倒。不过好在是木板地面,摔在上面也不怎么疼,爬起来继续跑。。

嗔怪地在小家伙红扑扑的脸蛋上狠狠地亲了一口,惹得小家伙笑嘻嘻的躲来躲去直呼痒,谭天双手抱着妹妹,深深地看着眼前这个跟印象中的母亲没什么差别的面孔,道:“妈,我回来了!”

“回来了就好,饭菜都准备好了,去洗手吃饭吧。萌萌,跟哥哥去洗手,听到了没?”

“吃饭咯!吃饭咯!哥哥,洗手吃饭啦!”

谭天一听就知道一家人都在等着他回家吃饭呢,感动之余“嘿嘿”应了声,便抱着妹妹走进了厨房。

再次见到一家人正激动异常的谭天,丝毫没有发觉他身后的父亲谭林毅正一边捡起他刚才扔下的书包,一边用一种惊讶的眼神看着他。

说是厨房,其实是集客厅餐厅于一体的地方,下面用砂石泥土夯实,齐至与二楼持平,然后在上面砌上灶台,挖个火塘,再摆上三脚架作生火做饭用,这块估计是整栋楼里唯一不是木制的地方。再远一点摆上碗柜,电视桌,因为现在还没有自来水,家里的一切用水都要从一里之外的那道山泉中用水桶挑回来。

等朱秀兰摆好碗筷盛上饭,便把刚才已经炒好的菜连锅一起拿到三脚架上,一家四口接着便围坐在火塘边,开始了一顿具有农村特色的“火锅”。

所谓的“火锅”也只不过是一大锅腌酸菜,参杂着几块黑乎乎的腊肉块,再加上四碗大米饭,便是谭天一家四口今晚的晚餐。

看到锅里的腊肉,谭天这才想起今年他们家的年猪早在年前的时候就已经卖掉了。这腊肉还是三叔家去年做的,前些日子整理仓库的时候发现有些发霉了想要扔掉,结果被谭天的母亲看到要了过来,用热水洗搓干净,然后就变成了今晚锅里的菜。

柴禾燃起的火舌不断****着锅底,锅里没过多久便发出一阵阵“呲呲”的响声,酸菜的酸味混杂着腊肉的腊味,变成一种奇特的香味从锅里升腾四散,让闻到的人都忍不住咽了口唾沫。

不得不说,在不考虑营养价值和各种致癌因素的前提下,这道酸菜腊肉还是很好下饭的。

尽管一看腊肉的颜色就知道已经过了保质期,但对谭天家来说,也唯有逢年过节或者请客帮工的时候锅里才能见到一点肉色,其它大多数时间吃的都是自家种的各种蔬菜(好的拿去集市上卖掉,剩下的挑出没坏的自己吃)。

谭天依稀还记得小时候一到暑假,家里基本就没什么菜吃了,然后西红柿炒辣椒再加上各种腌菜酸菜,便成了整个夏天的下饭菜肴。

其实也不仅仅谭天家这样,这样的饮食结构在农村特别是他们村里简直太正常了。

前世谭天曾在网上看过一则调查报告说在农村,几乎每十个死亡的人当中,有五个都是死于癌症的。不得不说经常食用各种腌腊制品就是其中的罪魁祸首之一。

嘴馋想吃点荤的怎么办?

邀几个小伙伴一起到山下的小河钓鱼摸虾抓螃蟹,倒也不时能给家里加点菜。

家里唯一的那台十七寸老旧的黑白电视机,前几天不知怎么的也坏了,让小萝莉着实郁闷了很久,这几天傍晚六点的动画片都是跑到隔壁家看的。

当然,小萝莉可不单单是自己看,每次看完回来都要讲给哥哥听。就在刚才母亲摆碗筷的时候,小萝莉还挨在哥哥身边,一边洗手一边叽叽喳喳地给他讲着黑猫警长和半只耳不得不说的故事,逗得谭天也是轻笑不已。

没办法,任谁看到小萝莉那过于夸张的表情,听到那稚嫩而又有如银铃般的童音,估计都会被萌的半死。直到一家人都端起碗开始吃饭后,小萝莉这才在父亲刻意板着脸勒令下乖乖闭上嘴吃饭,不过看她嘟着嘴一脸意犹未尽的样子,一旁的谭天差点被饭呛到。

因为电视机坏了,所以一家人吃饭的时候显得有些安静,让谭天这个在吃饭时习惯打开电脑看新闻的伪宅颇有些不习惯。

不经意间扭过头来,就看到刚五岁的妹妹笨拙的抓着那双长长的筷子,正不停地跟嘴里的一块黑乎乎的腊肉较劲,吃得满嘴都是黑乎乎的一圈油。

这明明是一副很有喜感的画面,谭天看了之后却不知道为什么突然眼睛一酸,一股液体就欲夺眶而出,吓得他急忙低下头大口大口地扒着碗里的饭。

然而因为吃的太急,居然被一块隐藏在酸菜中的辣椒呛到了,顿时咳得昏天暗地,泪水横流,把一家人吓了一跳,纷纷放下碗筷上来又是递水又是拍背。

“这孩子!吃慢点,又没人跟你抢!锅里还有很多呢!”

接过母亲递过来的一碗水几口灌下去,呛辣的感觉这才缓解了许多。

给父亲递过去一个“我没事”的眼神,对母亲歉意地笑了笑,又转过身来摸了摸正帮他拍背的小萝莉,谭天嘿嘿一笑,表示自己已经没事,不过他眼中的泪水却是怎么也藏不住了。

至于到底是被呛的还是因为什么别的原因而流泪,那就只有谭天自己心里才知道了。

一场小风波就这么过去,因为没电视看,晚餐的时间并没有持续太长,期间谭天从父母谈话的只言片语中,大概也了解到了家里目前面临的困境:

虽然这些年欠下的债务在年前卖掉的那头年猪,终于算是还清了,但家里的财政却也进入了青黄不接的窘状。

春耕已经开始了,但家里买肥料的钱似乎还有些不够;

今天村长找到了父亲,说父亲十年前承包的那十几亩柑橘园的承包合同今年到期了,问他还要不要继续承包下去。

这个突如其来的消息让父亲有些措手不及,今年刚好清还了债务,哪里还有钱续签合同?每年一万块的承包费用可不是一个小数目,继续承包的话估计还得找人借钱;放弃吧看得出来父亲很不甘心,再怎么说除去肥料和人工的费用,一年下来小几千还是有的。

几千块钱放在现在也不少了,很多家庭一年的总收入也就两三百块。

再说了如果不承包果园了,又去哪里找钱?眼看着老大要上初中,老二也要准备读学前班了,没钱怎么行?

其实如果那十几亩橘园管理得当的话,家里也不至于过得这么辛苦,只不过前些年为了谭天的事两夫妻四处奔走,再加上后来谭雨萌的出生,因而忽视了果园的管理,导致柑橘产量一直上不去,等稍微稳定下来谭林毅卯足了劲正准备大干一场,结果就碰上了这么尴尬的局面,让他也是头疼不已。

看着平常不怎么吸烟的父亲今晚居然就这么夹着烟蹲坐在火塘边,眉头皱成了一个“川”字,一支接着一支,地上的烟蒂都快可以摆珍珑棋局了。

虽然明知道父亲的苦楚,但此时谭天也只能在心里默默地叹口气:“老爹啊,吸烟有害健康啊!”

******

时至今日,父亲离世时那让人悲痛的一幕,谭天依然历历在目。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他的父亲会在两年后,也就是家里的新房子盖好后某日突然腹痛难忍,送到到医院一检查,发现居然已经是肝癌晚期。。

癌症晚期,这无疑等于拿到了死神发出的死亡通知书。

谭林毅也不知道怎么就知道了自己得了癌症的事,当时新房刚刚落成又欠下了不少钱,再加上还有两个小孩要读书,哪里还有钱住院治疗?于是他便在得知自己身体情况后的那个晚上,偷偷的离开了病房,强忍着腹部的疼痛,硬是一步一步地走回了家里。至于第二天任由别人怎么劝说,他都死活不肯去医院了,只是第二天叫妻子去找村里的草医拿了几包中药。

那段日子无疑是家里最艰苦的阶段,谭天每次回家,几乎都会看到母亲躲在父亲看不到的地方偷偷地流泪。只可惜那时候的他也不知道是不是脑子恢复的太好了,以至于好到有些过于反弹,简直就像换了个人似的,叛逆期的青春不需要解释。每天都是混迹于街头小摊或者游戏机室,一回家就问父母要钱,不给就发脾气砸东西,甚至对家人恶言相向。

也就是这个时候,两兄妹的感情也越来越糟,以至于后来两人一个月都说不上几句话,再后来简直形同陌路。

后来谭天也曾想,如果那时候自己懂事点,也许父亲也不会那么快就去世了,母亲也不会因此大病一场导致身体越来越差,妹妹也不会每次看到自己就像看到仇人一样。

只可惜等到父亲去世谭天猛然醒悟的时候,一切似乎都已经无法挽回。

木然地办完了父亲的丧事,在村里人指指点点的眼神中,谭天突然抛下一切,跑出家门,并且一去不回。

自觉无颜面对亲人的谭天放弃了学业,去到远方打工。把每个月的工资几乎一分不留都寄回给家里,深感愧疚的他却一直都没有回去过。

就这样一直过了十几年,直到有一天突然听闻母亲病逝的噩耗。

当时的谭天便在工友们诧异的眼神中直接冲进了洗手间,关上门后蹲在墙角嚎嚎大哭了半天。

那天晚上他拿着一件啤酒一包花生米两包榨菜,独自一人跑到职工宿舍楼顶,对着家的方向又哭又笑,状似癫狂,一醉到天亮。

这一次,谭天依然没有回去,他,已经没有了回去的勇气。。

又过了两天,稍微恢复了一点神气的谭天被多年未见的妹妹堵在了宿舍的门口。

正准备承受妹妹无尽怒火的谭天惊讶地发现,面前这个面容憔悴却依然让人惊艳的女孩,居然在默默地打量了他足足有三分钟后,突然展颜一笑。。

那天晚上,兄妹俩聊了很多,仿佛要把这十几年的话在一夜间全部说完。

不过说是聊天,大多数时候都是妹妹在说,哥哥在听。

妹妹一开始便很郑重地感谢哥哥这些年来赚钱供她读书,倒是把谭天弄得有些手足无措;接着又说了很多学校的趣事,说每天她都会收到很多情书,然后又说了家里的一些变化等等;最后当说到母亲去世前一刻还念念不忘地叫着他的名字时,谭天沉默了很久,直到他紧握着的拳头上缓缓地渗出一丝丝血迹。

第二天谭雨萌陪哥哥吃完早点后便默默地离开了,而精神还有些恍惚的谭天丝毫没有留意到妹妹跟他道别时眼睛里闪过的那一抹绝然。

当天下午,谭天就接到了妹妹在市中心跳楼自杀的噩耗。。

亲人接二连三的出事险些让谭天直接崩溃,“举目无亲,了无生趣”八个字已不足以形容他当时的心情。就在他登上海天大厦顶楼,想要结束他这短暂而充满悔恨的一生时,一场意外居然把他又送回了少儿时代。

“这一世,我谭天誓必让一切苦难将不再重演!”

在一家人目瞪口呆中,刚放下碗筷的某人突然霍的站了起来,以吞天碎地之势把所有人的碗筷都收拾起来放进洗碗盆里,挽起袖口就开始洗刷刷起来。。

“哥哥坏!坏哥哥,萌萌的肉肉还没有吃完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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