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毕业前的傍晚，苏苏捧着九朵玫瑰花，站在女生宿舍楼下。
青涩年纪里的最后一个傍晚只剩下了二十分钟，他哽咽下唾沫，对那个女生说：“阿雅，这……这是……我送给你的……”
那名女生惊讶，面带微笑的接过苏苏递上的礼物。
随后，一个巴掌扇歪了苏苏的嘴。
“去你大爷的，你这是在咒老娘光棍一辈子吧！”
那女生随即离去，学生时代的最后一个傍晚，只留下孤风中苏苏的一个落影及满地的残花。
苏苏哽咽着，他惊奇的发现破散的花束中隐藏着张卡片。
分秒过后，哀嚎连天。
“去你妹的促销，去你妹的满九送二！赔我的花钱，赔我的感情，快赔我的青春！”
看脸的世界能奈我何？
毕业旅行去西安的绿皮火车上，苏苏鼓捣着手机，口里呢喃道：“咦，我的支付宝怎么没用了，系统一直在忙碌？”
我说：“你长得像一张二维码，也许他一直在扫描吧，别担心，是手机问题”
苏苏瞥了我一眼，巴不得活撕了我。
这时候，美女乘务员送来饮料，苏苏充满愤怒的目光渐变成了暧昧的光色。
美女乘务员留下迷人的微笑，苏苏春心荡漾，目送着美女乘务员的离开。
“嘿，西风，这美女长得真标志！大眼睛大胸脯，尤物中的佼佼者啊！”
我瞅了他一眼，道：“跟你一根毛的关系都没有。”
然后，苏苏就和我打赌，说他会在下车前要到美女乘务员的号码。
我嘲笑：“十一朵玫瑰战术？”
然后，苏苏怒拍桌面，威风凛凛的道：“看脸的世界能奈我何？”
我即无奈又惊讶，二维码的确没人能奈你何。
苏苏猥琐的尾行在美女乘务员的身后，绞尽脑汁搭讪美女，美女乘务员迷人的微笑也变得不耐烦。
但碍于服务态度，只能好声好气的奉劝苏苏：“这位先生，请您不要随意离开座位。”
苏苏沉默了许久，最终厚着脸皮问：“美女，我长得像张二维码吗？”
美女为了摆脱苏苏的纠缠，迟疑的点了点头。
苏苏泪奔，靠在与我们同行的姑娘嘉欣肩上诉说苦楚。
“为毛二维码会有我这么清秀，为毛二维码会有我这么帅气，为毛！为毛老天会这么不公平！”
“啪！”
苏苏哭声戛然而止，双眼呆萌的望着嘉欣。
这是苏苏活了二十年来，被第三个女人扇巴掌了。
第一个是他妈，第二个是十一朵玫瑰被拒绝的姑娘——阿雅，第三个就是嘉欣了。
嘉欣一把推开苏苏，气闷的说道：“没见过吃豆腐还这么义正言辞的。”
随后，嘉欣理了理头发，稍有抱歉的说：“对不起，我控制不住了。”
苏苏摸着脸，四条红印渐渐凸起……
2、
怎奈他是名路人，怎奈她是员过客……
他行走在巍峨的山脚下，漫不经心；她游离在清晰的脚印后，恰不逢时……
我不得不介绍我这两位朋友，苏苏和嘉欣。
一位傻得可爱，一位爱得可傻。
苏苏的话总是特别多，多到有时候令人恨不得抽他一耳光。
记得13年的时候，嘉欣生日，这位可爱漂亮的“女汉子”喝得烂醉如泥，那时候苏苏做的哥，上了他车后，苏苏的嘴巴就停不下来，大到天文地理，小到人生理想。
苏苏吹嘘说：“晚上能有艳遇，还能赚到钱的，除了鸭，就只有跑夜路的司机了。”
我说：“赚钱是一定的，艳遇得看本事。”
苏苏立马调侃：“器大活好，五个不倒，夜夜不睡，十年不老。”
我瞠目结舌，无言以对。
突然，醉醺醺的嘉欣扇了苏苏一耳光，吓得苏苏打双跳灯。
“什么艳遇，什么不老！要遇也遇上我，要老也一起老！”
车内顿时鸦雀无声，随后一阵干呕，嘉欣吐了一车子……
后来我们谈起这桩糗事时，嘉欣的脸蛋总是红红的，她说她对不起苏苏，苏苏是个好人，祝他一生平安。
苏苏就趁机说：“想赔偿他老人家就张开双腿来点实际的。”
“啪！”
一响亮的耳光子吓得苏苏“泪眼楚楚”。
3、
除非是穷途末路，不然怎么想象孤傲的人会在烟熏下抹上红唇，落笔绝情书。
就在14年初，退无可退的嘉欣向我阐述了心事。
“家里人逼着我相亲，我是女人，我的时间等不起了。”
烈酒下肚，嘉欣红晕泛起。
我说：“那就不要等了，如果你等的人是我，我分分钟去你家提亲去。”
我的随口一言却引来了嘉欣灼热的目光。
“真的吗？！”
“额……可是我有喜欢的人了。”我搪塞道。
嘉欣冷笑，白了我一眼，“喜欢谁？喜欢你妈妈吧。你放心，如果那个人是你，你现在该在跑出租车了。”
“杭城有上万名出租车司机呢。”我刚松了口气，心立马吊紧，“嘉欣，该不会是……”
我猜测，嘉欣又一杯烈酒下肚，不省人事……
我们总是憧憬美好的事能从天而降，却发现现实的车辆会偏离幻想的轨道。
等到再回首挽留，恐怕只剩下等不起的无奈。
在14年中旬，我和嘉欣在同一时间收到了苏苏的请帖。
苏苏结婚了，我从没听他说过有个未婚妻，对嘉欣而言，这一切就好似突然的暴雨，我站在屋檐下，看着嘉欣遍体鳞伤。
在牙签的酒吧，嘉欣成了常客，这位美艳的女子在烟熏下抹上红唇，烈酒缠绕在她的舌尖，最后像刺刀一样灌入肠胃。
离苏苏结婚的前一天，我在酒吧遇上了嘉欣，并不是巧遇，而是如期而至。
对面的女人显得颓废与堕落，倒上一杯洋酒没有参红茶，烈得我皱紧了眉。
“你不能多喝了，明天苏苏结婚，难道还想把自己灌醉睡过去吗？”我摁住了冰冷的酒瓶子，嘉欣醉醺醺的一笑，点上了根烟。
“抽烟有害健康！”我夺过嘉欣刚点燃的烟，掐灭在酒杯里，自己点上了一支。
嘉欣醉醺醺的说：“你总是为别人考虑，可你在乎过你自己吗？”
猩红的火渐渐燃到了末根，我凝望着对面的女人，她说的话何尝不是自己……
“退了几次婚？”
“六、七次吧。”
“自己都记不清了，他知道吗？”
“呵……就像你说的，自己都不记得了，他哪会知道呢？”嘉欣捋过额前的发，说：“我知道在某个时刻他一定喜欢过我，可绝对不是现在，直到现在别人为他披了嫁衣，我却还认为这只是个简单纯粹的梦，傻的人做傻的事，我怎么会喜欢上他……”
嘉欣冷冷的一笑，璀璨的灯光下是她那张无奈的脸，我把杯中的酒递给了她，说：“明天你会去吧。”
杯中的酒一饮而尽，嘉欣点了点头。
“那我来接你，可别睡过头了，就算是输，也别像现在这样输得落魄。”
我离开了酒吧，嘉欣一直撑到酒吧打烊……
4、
苏苏的婚礼上，我和嘉欣都第一次见到他的妻子，只是以苏苏妻子的身份再次见到那个女孩——阿雅。
“西风，你知道晚上能有艳遇，还能赚到钱的，除了鸭，就只有跑夜路的司机了，我和阿雅就这样重逢，现在，我是相信缘分了。”
苏苏握着阿雅的手，骄傲的向我叙述他和阿雅的相遇。
我尴尬的一笑，转眼看向醉意未醒的嘉欣，心里能留下来的，也只有对苏苏的祝福了。
“你小子命好，能遇上喜欢的人，这是其他人奢求不来的，好好珍惜。”
苏苏憨厚的一笑，今天的婚礼上，简直像变了一个人。
我对阿雅说：“如果苏苏以后欺负你，我帮你出头。”
阿雅腼腆的一笑，“他每天晚上都欺负我。”
阿雅的话有些尴尬，新婚燕尔，谁没有热情洋溢的时候。
阿雅连忙解释：“苏苏他每天晚上都和我抢遥控器！”
我们几个朋友被这荤腥的冷段子逗笑，嘉欣也苦涩的跟着笑，也只有我清楚嘉欣对苏苏的爱，就像腐烂的花苞一样，未曾绽放却已凋零残败，最后枯死在心里，留给自己哽咽。
晚宴上，嘉欣又是大醉，晃荡着酒杯，她口里呢喃着不清的话楚，所有的往事与惦恋，或许都沉淀在这杯酒里了吧……
刻意将某个人忘记并不像判官在生死簿上画上一道红笔，如果入情太深，只会伤人伤身，最后不知悔恨，引得人神共愤。
自从苏苏的婚礼后，嘉欣从饮酒变成了酗酒。
在感情的游戏里，如果一个女人被逼成了酒徒，简直是劳民伤财的事。
印象最深的一次，嘉欣说等她一个晚上逛遍了杭城所有的酒吧，泡完了所有男人，就会忘记苏苏。
所有男人！
我问：“连我也算？”
嘉欣摇摇头，说：“是主动搭讪她的男人，如果你想，我就奉陪。”
我冷汗一惊，打退堂鼓。
就这样连续了一个月，嘉欣做到了，但并不是如愿以偿的忘记了苏苏，而是一个晚上逛遍了杭城所有酒吧以及泡完了所有搭讪她的男人。
最后满嘴酒味的依靠在电线杆上呕吐，当我把她送回家时，嘉欣紧紧的搂着我，哭了……
嘉欣辞职了，她仿佛从人间蒸发，没有人知道她去了什么地方。
我多次打她电话也是关机，最后变成了停机，如若不是一个陌生的电话回我，险些就去派出所报了人口失踪。
电话里的嘉欣并不像过去那样堕落，她说她去了大连，换了号码，我这才放心。
我问她什么时候回来。
嘉欣沉默了许久，最后模棱两可的说：“我自己也不知道，等时间到了再回来吧。”
时间到了……
忘记一个人的时间永远是真空，挥之不去，鞭长莫及，恐怕最后先忘记的是时间……
5、
如果一个男人服输了，那是他想跳槽了；如果一个女人服输了，那是她已经不爱了。
大约三年后，在一个闲暇的午后，电话簿里几乎忘记的陌生号码又出现在了我的视野里。
嘉欣回到杭城，已经蜕变得颇有气质，久别的朋友重逢，嘉欣的话题始终是未来的事业上。
我问：“嘉欣，你打算回杭州发展吗？”
嘉欣抿了口咖啡，淡淡的说：“有这打算。”
“怎么你一个人，你老公呢？”我不经意的问道，却触动了嘉欣的伤。
嘉欣依旧抿着咖啡，凝视着桌前最新的时尚杂志，可能看到什么，连一个字一幅画都看不进去。
“去了大连三年，你不会……？”
嘉欣点了点头，淡淡的一笑说：“还没这打算。”
“年龄可有打算，记得前几年你还说女人的时间等不起。”
嘉欣立马反驳，“那是前几年的旧事，现在变了，事变了人也变了，遇不上在意的，自己一个人过也能凑活，习惯了呗。”
触及一方不愿提起的话题，就算是贴心的朋友，气氛也会尴尬的僵硬。
我犹豫了很久，觉得嘉欣曾经在意的人，他这几年的变化嘉欣也应该知道，虽然谁都不愿意揭开过去的伤疤，但苏苏怎么可能就这样从嘉欣的生命中消失。
我喃喃的说：“嘉欣，苏苏离婚了。”
苏苏离婚了，就在一年前，原因很简单狗血，但的确现实。
阿雅认为苏苏有了艳遇，苏苏解释不通，和阿雅大吵了一架，阿雅回了娘家，后来又坚持了半年，直到他们都坚持不下去了，阿雅提出了离婚。
奇怪的是，我这么一说嘉欣并不惊讶，也不在意。
她依旧是凝视着杂志，抿着咖啡，好似苏苏真的和她连一根毛的关系也没有了。
“嘉欣，我说的不可信吗？”我问。
“没有啊，我听着呢。”
“苏苏离了婚，你怎么一点都不惊讶？”我惊讶的问。
嘉欣放下了咖啡杯，淡淡的一笑道：“这有什么好惊讶的，我就是那个小三。”
三年前，嘉欣去了大连，寻找新的工作，住在新的地方，尝试忘记苏苏。
结果并没有想象的那样顺利，她失败了，始终忘记不了过去的点点滴滴。
所以，她用新的号码联系了那个熟悉的人。
只想关注那位远方的人，他过得怎么样。
因此，嘉欣总是以陌生人的方式与苏苏联系。
她知道苏苏一直跑夜路，所以会守到深夜陪苏苏打发无聊。
她也知道苏苏爱抽烟，总说抽烟对身体不好，别老是在乎别人，关心一下自己。
对苏苏而言，嘉欣只是一位陌生体贴的远方朋友，所以生活的苦总是吐在嘉欣面前，更是抱怨阿雅甚至没有她一样了解自己。
久而久之，他们以这样的身份联系了两年，而苏苏一直都不知道这位朋友姓甚名谁。
后来，苏苏离婚了，苏苏提出要见嘉欣一面，嘉欣拒绝了，她只是不想捅破这层膜。
当嘉欣讲到这里，依旧是淡淡的一笑。
我问她，“嘉欣，难道你不想再见苏苏一面吗？”
嘉欣犹豫了很久，最后点了点头。
一阵清脆的风铃声响起，熟悉的人推门而入，苏苏捧着九朵玫瑰花，来到嘉欣面前。
嘉欣颤颤巍巍的站起身，全然不知该如何应对发生的一切。
“其实我一直知道那个人是你，只是你不挑明，那我也不戳穿。”
“为什么？”
“看脸的。”
“啪！”一记响亮的耳光扇在苏苏的脸上，这里成了所有目光的聚焦点。
嘉欣气愤的说：“你这算什么男人，抛弃了前妻，只是捧了束花就这么有把握挽回失去的吗？！”
“没有！没什么好挽回的，我后悔当初的信缘让我错过了你，可没有经历这些我们又怎么比现在更加懂得珍惜？难道还有人比我更了解维持一份感情是看心的吗！”
嘉欣泪眼楚楚，抱住了苏苏。
花洒了一地，散乱的玫瑰花中隐藏着一张卡片，上面写着：能和心爱的人在一起，就已经是一件很幸福的事了。
